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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8-27 04:21:03 作者: 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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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驚蟄過後,平城的氣溫猛然回升,中午的陽光甚至摻上了幾分夏季的燥熱,午休的教室全是紙頁扇風的動靜。

  阮眠這段時間過得格外忙碌,除了從早上到晚的課程,周末還有額外的補習課。

  空閒的時間她還要給趙書棠講卷子。

  說起這個,阮眠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她和趙書棠的關係一向是水火不容,但因為開學這一個月趙書棠請假在家的緣故,不管是周海還是方如清,好像都默認把她當做可以幫一把趙書棠的人。

  平常在學校有什麼卷子或作業,周海都會讓阮眠幫著帶來帶去,班裡和趙書棠玩得好的女生,記下什麼筆記,也都會讓阮眠帶回去給她。

  甚至是劉婧宜,也從一開始的陰陽怪氣逐漸轉變為別彆扭扭的示好,阮眠猜測她大概是又從趙書棠那裡聽了什麼。

  起初阮眠只負責傳遞,二月底的時候,趙書棠在家裡遠程參加了班裡組織的一次周考,成績並不理想。

  之後周海找到方如清,方如清等阮眠晚上放學回來和她提了這件事,「你們周老師今天找我去了趟學校,說書棠這段時間在家裡落下不少課程,有點跟不上班裡的進度,讓你休息的時候給她輔導輔導。」

  阮眠摁了下手裡的筆,沒什麼語氣的說:「這事我沒意見,但你得先問問趙書棠願不願意。」

  「我今天回來就問過她了,她說可以。」

  之前春節趙書棠在家裡養傷的時候,方如清寸步不離的照顧讓她們兩之間的關係有了一些轉變,雖說仍不親近,但至少沒有以前那麼牴觸了。

  「那就從這周日開始吧。」

  阮眠當時是這麼說的。

  悶熱睏乏的午休在乍然作響的鈴聲中宣告結束,阮眠從試卷堆里抬起頭,捏著有些泛酸的手腕,輕輕打了個哈欠。

  下午第一節是英語課,宋老師已經提前拿著教材進了教室,還不到上課時間,大家沒把他的存在當的太正式,上廁所的上廁所,聊天的聊天,孟星闌甚至還想拉著阮眠去小賣部買東西,最後因為休息時間太短,沒去成。

  上了課,時間就顯得有些漫長了,尤其是剛睡完午覺的時候,春乏秋困,阮眠在宋老師沒什麼起伏的腔調中眼皮直打架,在腦袋只差一點就要砸到桌面的時候,宋老師走過來在她桌角敲了一下。

  阮眠從昏昏欲睡中驚醒,耳邊是宋老師帶著笑意的聲音:「我知道第一節課比較難熬,但都這個時候了,可千萬不能再鬆懈,有誰還想睡覺的,去廁所洗把臉清醒一下再回來上課。」

  話音一落,教室里稀稀落落站起來幾個人,阮眠揉著眼睛,看見陳屹也跟著走了出去。

  兩節連堂的英語課結束,阮眠陪孟星闌去小賣部買零食,去的時候路過樓下公告欄,她們倆在上面看見一個熟悉的名字。

  盛歡。

  上周五因為在校內打架被記大過一次。

  打架這事當時一出的時候就傳了出來,說是盛歡在班級里搞小團體欺負別的女生被人告到老師那裡時候,她帶著人把告狀的那個女生圍在廁所打了一頓。

  但實則不然,真正搞小團體的另有其人。

  盛歡所在的藝考班大多都是女生,她平時行事驚世駭俗,可偏生又長漂亮,追捧者能從六樓排到一樓,班裡搞小團體的幾那個女生看不爽她,故意攛掇著弄出來這麼件事。


  雖說事情起因是假,但盛歡打人是真,處分還是按校規批了下來。

  「盛歡也太慘了吧。」

  孟星闌咂舌驚嘆:「果然是女生多的地方就是容易生出事端。」

  阮眠雖然和盛歡站在對立面,但孰是孰非還是能夠認得清,這件事要論起來盛歡也是受害者。

  阮眠不免對她也抱有幾分同情,「希望她不要因為這件事受到太多的影響。」

  「但願吧。」

  後來回到教室,班裡也在討論這件事,阮眠從齊嘉那裡得知盛歡的父母和校董是朋友,記大過的事情估計很快就能翻篇。

  她莫名地鬆了口氣,卻在下意識間往陳屹那裡看了眼。

  男生背朝著人群趴在桌上,一隻胳膊墊在腦後,看不到臉也看不見神情。

  上課鈴響,男生放下胳膊坐了起來,阮眠隔著重重人影瞧見他輪廓分明的側臉。

  依舊是淡漠而英俊。

  阮眠悄無聲息地收回視線,翻開課本攤在桌上,剩下的兩節課在恍惚中過得飛快。

  晚上還有競賽班的課程。

  阮眠陪孟星闌吃過晚餐,回教室拿書包的時候,碰見來一班找齊嘉的盛歡,女生和她有過幾面之緣,坦蕩而熱情的模樣讓人壓根生不出絲毫厭煩,「你好厲害啊,上次月考我看你數學又是滿分,不像我,連你的零頭都沒摸著。」

  阮眠笑了笑,說什麼好像都不對,最後只好說了句:「謝謝。」

  盛歡和她聊了幾句學習上的事情,之後又繼續和齊嘉說笑。

  她笑起來是毫不顧忌的,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眼睛彎成漂亮的月牙。

  任誰看到都是賞心悅目的。

  阮眠拿著書包和她們打了聲招呼,走出教室的時候碰見剛從外面回來的陳屹和江讓。

  正巧這時候教室里傳出來一陣笑,陳屹越過她的肩膀朝里看了眼,阮眠心一提,裝作若無其事擦肩而過。

  天堂和地獄只在一瞬間。

  下一秒,陳屹收回視線,腳步往旁邊一挪,人站到從教室里看不到的地方,和江讓說:「幫我拿下書包。」

  江讓不解地往教室看了眼,隨即露出瞭然的笑:「你至於這麼躲著人家嗎?

  說不定都不是來找你的。」

  陳屹皺眉,催促道:「快點,我去一樓等你,你把書包丟下來。」

  江讓拍了下他的肩膀,「行,真服了你。」

  還沒走遠的阮眠站在樓梯台階上,抬頭看向遠處的夕陽,餘暉鋪滿了整片天空。

  那天,似乎連風裡都摻著微妙的甜味。

  競賽班的教室安排在思政樓的小多媒體教室,物理競賽班人最多,有二十八個。

  其中男生二十四個,女生只有男生的零頭多。

  阮眠過去的時候,班裡還沒幾個人,被選進來的這些學生,大多一眼看過去就是搞學習的模樣。

  十個有八個戴著眼鏡,頭髮剃得不長不短,斯文內斂話很少。

  阮眠的同桌是二班的一個女生,叫虞恬,是每次年級大榜都緊咬著陳屹不放的第二名,也是班裡為數不多的活潑性子。


  這會她見阮眠來了,停筆抓著人聊天,什麼都能聊,上到天文地理下到娛樂八卦。

  聊完,虞恬感慨了句:「你不在,我都要憋死了。」

  競賽班人人自危,把時間當生命,聊天這種事情不適合存在,也就阮眠有時間和她聊這些。

  正說著話,阮眠看見陳屹從外面走了進來,他偏好靠牆邊或者靠窗戶的位置,在競賽班也坐在邊邊角角。

  但出眾的人坐在哪都容易引人注目,也就幾周的功夫,班裡的同學幾乎人人都加了陳屹的QQ。

  不像阮眠,到現在也就加了虞恬和一個競賽班的大群,對比之下,格外的寒磣。

  補習課兩個半小時,中間只休息十五分鐘,下了課,阮眠和虞恬同行,在思政樓外面的花壇邊碰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等在那裡江讓和沈渝。

  虞恬和沈渝是同班同學,是見了面只會點個頭的那種同學關係。

  江讓和阮眠聊了幾句,他當初也參加了競賽班,但在面試的時候被刷了下來,幾分鐘的時間,陳屹從樓里走了出來。

  阮眠和他們說再見,拉著虞恬先走了。

  虞恬和阮眠回家是兩個方向,她們在校門口分開,阮眠隨著人流往右走,晝夜溫差大,晚上的風裡卷著微涼。

  阮眠走到家門口,還沒進去,便聽見從里傳來的爭吵聲。

  趙應偉之前跟風隨大流學人投資,被騙去十多萬,方如清為這事和他吵了好幾回。

  但當時這事吵了幾天就過去了,阮眠不知道這次又是因為什麼,在門口猶豫著進不進去的時候,門突然從里被打開了。

  阮眠一頓,叫了聲:「趙叔叔。」

  趙應偉臉上的怒氣緩和了幾分,勉強笑出來,「眠眠回來了啊,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你讓你媽早點休息。」

  說完,不等阮眠接話人便走了出去,混入夜色中找不見了。

  方如清也聽見了門口的動靜,阮眠進去的時候,看見她抬手抹了抹眼睛,轉過身來,眼角還帶著紅。

  阮眠抿了抿唇,「媽,你和趙叔叔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些工作上的事情,我們倆都有些著急了。」

  方如清笑了笑:「沒事,你早點洗洗睡吧。」

  一個兩個都不願說,阮眠回了房間,想了想,還是去敲響了趙書棠的房門。

  隔幾秒,裡面傳出聲:「門沒鎖,你進來吧。」

  阮眠推門進去,趙書棠坐在桌邊,打著石膏的那隻腿敲在旁邊的凳子上,頭也不回的說:「我爸想辭職去和人合夥開公司,方阿姨不同意,他們兩就為這事吵起來的。」

  阮眠「哦」了聲,「行,謝謝了。」

  「不客氣。」

  她沒多久留,折身走了出去。

  屋裡,趙書棠停下筆,回頭看了眼,幾不可察地嘆了聲氣。

  這之後的一段時間,趙應偉基本上都是早出晚歸,有時候甚至還徹夜不歸,段英為這事,偶爾還會說上方如清幾句。

  有一次說得太過分,方如清和她大吵了一架,也就那天晚上,趙應偉才早了平常很多回了家。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方如清和段英各執一詞,差點又吵起來,趙應偉幫誰都不是,最後乾脆就徹底不管了,任由兩個人折騰。

  那段時間,家裡總是烏煙瘴氣的,段英瞧不上阮眠,厭惡方如清的強勢,氣趙書棠在無意間透露出來的妥協。

  總而言之,家裡除了趙應偉和趙書陽,沒一個是讓她滿意的。

  就這麼過到了清明節,趙應偉帶段英和趙書陽回鄉下祭祖,方如清接到娘家那邊的電話,抽空回去了趟。

  三個大人沒提前溝通,都以為彼此會留在家裡,結果到最後家裡就只剩下阮眠和趙書棠。

  恰好那兩天又趕上趙書棠去醫院複查拆石膏的日子,家裡這陣子鬧成這樣,也沒人記得這件事,還是醫生把電話打到家,阮眠才知道這回事。

  她在電話里和醫生約好了時間,去樓上和趙書棠說:「我幫你約了明天上午十點去醫院複查。」

  趙書棠胳膊上的石膏早半個月前就已經拆除,還剩下小腿上的板子。

  聞言,她問了句:「就我們兩個去嗎?」

  阮眠嗯了聲,「應該吧,我媽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趙叔叔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不知道,我沒問。」

  「那就我陪你去吧。」

  阮眠問了句:「你中午想吃什麼?

  我點外賣。」

  趙書棠說:「都可以。」

  「那好,你休息吧,等會外賣到了我幫你拿上來。」

  阮眠下了樓,等吃完午飯,在樓下看了一下午的電視。

  次日一早,阮眠提前叫了車,扶著趙書棠下了樓,用輪椅推她去巷口坐車,到醫院複查結果良好,醫生讓阮眠扶著趙書棠坐到一旁的台子上。

  拆完石膏,阮眠推著趙書棠從醫院出來,在路口等車的時候,趙書棠看著馬路上的車流,毫無預兆地開口道:「對不起。」

  誰知恰好這時候有車鳴笛,近乎蓋過了趙書棠的聲音,她不清楚阮眠是否聽見,但也沒有再開口。

  攔到的計程車司機很好心,上車幫忙下車也幫忙,一路幫兩人送到家門口才走。

  進了家,阮眠沒能力把趙書棠送到二樓的房間,只好讓她先睡在樓下段英的房。

  幫她收拾好躺下,阮眠走到門口,突然回過頭,叫了聲:「趙書棠。」

  趙書棠抬起頭,「怎麼了?」

  「我聽見了。」

  阮眠說:「所以是沒關係。」

  這話沒頭沒腦,要是別人估計也聽不明白,但趙書棠卻很清楚,她愣了幾秒,然後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

  阮眠也跟著笑了聲。

  一笑泯恩仇。

  和趙書棠的和解不在阮眠的意料之中,但總歸是這段時間難得的好事,假期結束回學校,孟星闌很明顯察覺到阮眠和趙書棠的關係變化。

  課間休息的時候,她問阮眠:「你和趙書棠你們倆?」

  「和解了。」

  陽光有些曬人,阮眠微眯著眼睛,「她跟我說對不起,我說沒關係,以後真的就是一家人了。」


  孟星闌驚嘆了聲,「這個假放得值。」

  阮眠笑起來,「是吧。」

  那時候風清雲朗,一切都很美好。

  四月中旬,八中高一高二期中考試,阮眠的考場從最初的四十六挪到三十,又挪到十三,接著是個位數考場,現在甚至能和陳屹同在第一考場。

  前三個考場多是一班二班的學生,前後左右都是熟人,監考也比一般考場要嚴格很多。

  三天後,期中考試成績出來,阮眠英語發揮超常,頭一回跨過了一百三的線,在年級的排名也因為理綜和數學的高分直接擠進了前十名。

  為此,教英語的宋老師沒少在班裡誇她。

  這之後沒多久,周海按照這次的排名重新調整了座位,阮眠從第三組第三排換到了第二組第三排,和坐在第一組第一排的陳屹不過一個過道的距離。

  高二那一年,班裡每一次的座位調動對於阮眠來說既是恩賜也是折磨,恩賜是她可以離陳屹越來越近,折磨是這樣的恩賜太難得了。

  但她始終以為,只要自己追逐的步伐足夠快,他總有一天能把這一切看在眼裡。

  可惜。

  那只是她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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