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透過樹枝斑駁灑下,一幫人從天而降,個個懷抱一把紅傘,身上罩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一雙陰寒的眼睛,瞬間將荒地上的駱青遙與辛鶴團團包圍。
暗處的蘇螢望見這一幕,眉心一蹙,被包圍住的駱青遙與辛鶴更是難以置信,露出了「見鬼」一般的神情:「這幫人不是被炸死了嗎?怎麼陰魂不散?」
長空下,那為首者抱著紅傘上前,陰惻惻一笑,似男似女的聲音又飄進了風中:「兩位小兄弟,我們又見面了。」
這聲音簡直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駱青遙與辛鶴瞳孔一緊,望向那道詭異的身影,匪夷所思:「你居然沒死?」
這人正是在木屋爆炸中,僥倖逃脫的那個頭領,此刻對著駱青遙與辛鶴,陰冷冷一笑:「還未將童鹿秘寶帶回山莊,我重任在身,怎麼敢歸西呢?」
他緩緩走上前,抱緊紅傘的雙手暗自蓄力,陰陽怪調地笑道:「兩位小兄弟,快把寶物交出來,跟我們回一趟山莊吧。」
「做夢!」駱青遙與辛鶴向後退去,環視四周,呼吸急促,知曉今日逃不過一場硬戰了。
辛鶴想也未想,將那茶經往懷中一揣,沖那手抱紅傘的頭領一聲喝道:「天子腳下,浩浩宮學之中,你們敢亂來嗎?」
「你看我們敢不敢?!」那頭領眸中精光一閃,風中冷笑道:「凡事講究先禮後兵,我們禮數已經到了,既然你們不要這番客氣,那可別怪我們粗蠻了!」
他話音才一落下,如同一個信號般,周圍一圈的紅傘倏然撐開,射出的赤針直逼荒地中央的駱青遙與辛鶴。
漫天似乎又下了一場紅雨,說時遲那時快,駱青遙將外袍飛速一脫,揚手甩動起來,密不透風地護住了自己與辛鶴。
四野之間無數赤針激射而出,駱青遙身形靈動,手中衣袍如一把利劍般,舞得滴水不漏,強勁的內力將那些赤針盡數打落。
漫天紅雨愈急,風聲獵獵,幾股內力真氣猛烈碰撞,激盪得叫人眼花繚亂。
那頭領瞅準時機,一隻手握緊紅傘,不斷射出赤針,另一隻手立掌為鉤,如鬼魅般直取辛鶴胸口,想要搶奪那本茶經!
辛鶴一驚,正欲後退之際,身後卻又有幾道勁風襲來,她夾在中間避無可避,正要咬咬牙,生生迎上那頭領的毒招,與之硬碰硬時——
卻是一道杏黃身影凌空飛出,一把短刀寒光畢現,擋在了辛鶴身前,那頭領猝不及防,險些被鋒利的短刀刺中!
這危急關頭霍然現身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從暗處飛掠而出的蘇螢!
她像一粒從天而降的石子砸入湖心,攪亂了原本的局勢,不僅柳明山莊那幫人措手不及,就連駱青遙與辛鶴也是驚愕不已,難以置信。
蘇螢身手敏捷,出招如閃電一般,逼得那一片紅傘難以上前,看得駱青遙與辛鶴目瞪口呆,不知這位妙花娘子從哪冒出,又怎麼會身懷奇高的武功?
但當下卻來不及細究了,他們立馬加入戰局,三人後背相抵,在包圍圈中成一道牢不可摧的陣勢,迎向那群紅影的攻擊。
有了蘇螢的「助陣」,局面陡然扭轉,駱青遙與辛鶴趁機一回頭,抬腳踢起那土坑中的鏟子,一把抓在了手中,對著那群逼近的紅傘就狠狠襲去。
幾把紅傘被打落飛出半空,周遭赤針也如潮水般退卻一大片,那頭領目光愈發陰狠,領著手下又發起一陣猛烈急攻。
紅傘疾轉,萬針齊發,一輪又一輪的攻擊下,壓根不給場中的三人一絲喘息的機會。
勁風烈烈,飛沙走石,荒地之上,陽光下一眾身影打得不可開交。
付遠之來到時,正看到這激烈萬分,殺意凜凜的一幕。
他心弦一緊,幾乎脫口而出:「青遙!」
「義父?」駱青遙抬頭望去,他旁邊的那身杏黃身影手一抖,也不可置信地回過了頭。
說來實在巧合,付遠之今日辦完差事,恰好途徑書院,他心念一動,便想來看看小蘇姑娘,是否還適應在洛水園裡的生活?
哪知問了幾個妙花娘子,都不見小蘇姑娘的蹤影,他便獨自沿著花海間的小徑,一路找了過來,卻不曾想到,竟會在這洛水園深處,撞見這樣刀光劍影,兇險萬分的一幕!
而除了駱青遙之外,他還在那殺意包圍的荒地中,看見了那身杏黃色的身影,震驚得都要說不出話來了:「小蘇姑娘?」
付遠之尚且一臉驚色時,荒地上的駱青遙已經急聲喊道:「義父,義父快走!去找侍衛隊過來!」
那頭領將紅傘緊緊一握,眸中迸出狠辣的精光:「哪裡走?!」
他身後的兩個手下心領神會,立刻飛身襲向長空下的付遠之,付遠之臉色一變,後退兩步,卻根本來不及逃了。
漫天赤針飛下,直朝他而去,他從未習武過,一招半式都不會,如何抵擋得住這漫天的「赤針毒雨」?
遠處的駱青遙看到這一幕,心口驟然揪緊,目眥欲裂:「義父!」
就在這生死一瞬間,一道杏黃色的身影如利箭一般,不顧一切地飛向了紅雨中的付遠之——
長發隨風揚起,短刀閃電般割裂那半空中的兩把紅傘,大半赤針被內力震落,卻還是有小半股赤針射向了地上的付遠之,那道杏黃色身影瞳孔驟縮,想也未想地撲了上去,一整片後背袒露在了風中,赫然擋在了付遠之身前!
刷刷刷,那些赤針盡數扎入那方纖秀的後背,蘇螢痛苦咬牙,臉上登時冷汗涔涔,跌在了付遠之懷中。
周遭花瓣隨風飛起,付遠之將那道杏黃色身影一把抱住,天地間剎那靜止了一般,他只對上了那雙漆黑如墨的眼眸。
那眸中含著無盡的深情,瑩瑩泛著水光,似是生死間的最後一眼,那樣痴戀地望著他,像是要將他每一寸都牢牢記在心底一般。
付遠之渾身一震,聲嘶力竭:「小蘇姑娘!」
悽厲的一聲劃破長空,叫荒地中央的駱青遙與辛鶴都呼吸一緊,卻根本自顧不暇。
因蘇螢的抽身而去,他們的「三角之陣」陡然缺失了一塊,那緊握紅傘的頭領眸光冷厲,逮准機會,立刻上前襲取茶經。
赤針迎面射來,辛鶴神色一驚,只顧提防那飛射而來的赤針,卻根本沒料到,那頭領竟是一揚袖,一陣粉末隨風飛出,一股奇異的花香撲鼻而來,這才是他真正的意圖——
駱青遙與辛鶴猝不及防吸入這迷香,瞬間頭暈目眩,身子乏軟間,直直往下栽去。
「得手了,快撤!」那頭領抬手一揮,立刻有兩個手下上前,一把扛起了昏迷的駱青遙與辛鶴。
他們一刻也不再停留,收緊紅傘,踏風而去,倏然消失在了半空之間。
「青遙!」付遠之抱著身中毒針的蘇螢,仰頭看向那群消失的背影,嘶聲喊道,霍然煞白了一張臉。
琅岐島上,斜陽西沉,浪花拍打著礁石,一行人浩浩蕩蕩地走向海邊,前往一間高高聳立的石室。
石室前守衛森嚴,裡面不是別人,正是琅岐島之主,辛啟嘯。
他自從上一回在海上遇襲後,不僅折損了身邊三個心腹護法,自己也身受重傷,一直在這石室之中閉關休養,已經有許久未曾露過面。
島上不知有誰傳出了風聲,說是辛啟嘯快不行了,甚至有人道,他根本就已經「重傷而亡」,只是消息一直被島上的聖姑,辛啟嘯的妹妹,辛如月強行壓住,一力封鎖了而已。
一時間,這傳言越來越激烈,島上的風言風語幾乎已到了甚囂塵上的地步。
十長老會終是坐不住了,領著浩浩蕩蕩的一群門眾,前往辛啟嘯閉關的石室,明面上打著來「拜見」島主的幌子,實則各懷鬼胎,就是想一探風聲,看看石室中的辛啟嘯究竟情況如何,還是否尚存人世?
當辛如月趕來時,那群人已經越過守衛的阻攔,在長老們的帶領下,叫囂著湧入了石室之中。
辛如月呼吸驟緊,長袖飛出,強勁的內力瞬間震翻了前面一排人,她掠向半空,踏過那些人的肩頭,穩穩落在了石室之中,轉身一聲厲喝——
「我大哥還沒死呢,怎麼,有些人就坐不住了,想要來篡權奪位不成?!」
一群門眾臉色陡變,紛紛跪了下來,埋頭連聲道:「聖姑息怒,我等只是掛念島主,前來請安拜見而已,絕無他意,還請聖姑明鑑!」
「我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的來意是什麼!」辛如月掃過地上跪著的一片門眾,又將目光落在了那群老謀深算,不動聲色的長老們身上,美艷的一張臉咬牙切齒,意有所指道:「若是讓我查出是誰在背後散播謠言,興風作浪,趁亂生事,我非將他剝了皮,扔到海里餵魚不可!」
跪了一地的門眾不寒而慄,旁邊的長老們卻並未退縮,望著辛如月似笑非笑道:「我等不過掛念島主,前來請安罷了,聖姑不必動此大怒,還盼島主與我等一見,寬島中眾人之心。」
「是請安,還是『逼宮』啊?」辛如月怒聲一喝,握緊手心正欲再說什麼時,石室裡面已傳來渾厚的一聲——
「請長老們與島中弟子進來吧。」
辛如月霍然回過頭,眸光一凜:「大哥!」
石室中白紗飛揚,簾幔後坐著一道身影,瞧不清面目,只是身形上看著的確是辛啟嘯。
長老們面面相覷,白翁站在中間,並未出頭,只是聽著旁邊的長老清了清嗓子,對著白紗後的那道身影恭敬道:
「拜見島主,許久未見,琅岐島上下均對島主掛念不已,還盼門主掀開紗簾,與我等一見。」
這話一出,身後的長老們紛紛附和,齊齊跪下:「是啊,還請門主現身一見,寬吾等之心。」
白翁也跟著跪下,埋首間,唇邊卻挑起了一絲冷笑。
簾後伸出了一隻手,隨著白紗的輕輕掀起,一記渾厚的聲音在石室中響起。
「眾位長老,別來無恙。」
辛如月望向那簾後露出的一張冷峻面孔,眸光驟緊:「大哥!」
地上的長老們與門眾也抬起頭,個個面露驚色,顯然沒想到傳聞中「重傷而亡」的辛啟嘯,竟當真好好地坐在那。
那道身影一如既往的滿臉威嚴,坐在石床上,目光在長老們身上轉了一圈,最終幽幽開口,一字一句在眾人耳邊響起——
「我不過閉關一陣,便有些人心懷鬼胎,急著想要來見我,在打些什麼主意,我統統知曉,我現在便明明白白地告訴你們,我辛啟嘯還在,還好,還沒死!」
最後那個「死」字落了重音,正是往日辛啟嘯發怒前的先兆,所有人心頭一驚,再不疑有他,紛紛跪在石床前,磕頭連聲道:「不,不敢,屬下們忠心耿耿,絕無二意,還望島主明鑑!」
那些長老們也暗自心驚,趕緊道:「島主息怒,吾等絕無二心,只是掛念島主身體,想來探望門主罷了。」
辛啟嘯冷笑了一聲,許久,才抬起袖子道:「最好如此,都起來吧。」
眾人這才滿頭冷汗地抬首,個個心驚膽戰地站起,只聽辛啟嘯冷聲道:「過去的就過去了,無論池中魚是否曾有過異動,都沒什麼好探究的了,只要接下來安安心心,不要再妄想去攪亂那一池棲身之水就好,琅岐島是大家的,沒有人能凌駕於它之上,只有島中上上下下都同舟一心,它才能好,聽清楚了嗎?」
聲音不大,卻每個字都如驚雷般砸在眾位長老心間,他們忙不迭點頭稱是。
白翁站在其間,也跟著眾人一道,目光里卻帶著滿滿的不屑與嘲諷。
一場「探視」就這樣結束,待到眾人如潮水般退下去,偌大的石室就只剩下辛啟嘯兄妹倆時,石床上那道強撐已久的身子才頓時軟了下去,捂住胸前吐出了一口熱血。
「大哥!」
辛如月大驚失色,立刻上前,扶住了搖搖欲墜的辛啟嘯,「你怎麼樣?還撐得住嗎?」
辛啟嘯呼吸紊亂,抬手止住了辛如月的慌亂,喘息道:「無礙,只是方才說話時多用了些氣力,畢竟那群老狐狸個個都精明得很,不能讓他們聽出我身子還虛弱著。」
提起十長老會,辛如月不由恨恨咬牙:「那幫老匹夫,若被我查出究竟是誰在暗中搞鬼,我絕對饒不了他!」
辛啟嘯搖了搖頭,嘆道:「恐怕難啊。」
他睫毛微微一顫,忽然問道:「阿月,你找到那丫頭的下落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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