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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決戰之夜

2024-08-27 04:39:42 作者: 吾玉
  「童鹿不滅,千秋萬世!吾皇在上,一統山河!」

  粲然的煙花之下,海風拂過眾人衣袂發梢,無數灼灼目光的注視下,鍾離越挽著辛鶴的手,在狂熱的高呼中,走過了一條灑滿鮮花,紅綢鋪就的道路,長路盡頭,就是那個金光耀耀的王座與鳳座。

  烈烈夜風間,鍾離越心潮起伏,眸中精光迸射,這一天,他終於等到了。

  駱秋遲與裴雲朔幾人混在人群中,卻是望著那身大紅嫁衣的皇后,即便做足了心理準備,也仍是難以置信,震驚不已,姬宛禾的一聲「小鳥」差點就要脫口而出,還好她死死捂住了嘴,這才將紛亂的心跳按捺下去。

  絢麗燦爛的煙花下,辛鶴一襲盛裝,風姿絕美,墨色透亮的長髮高高綰起,衣袂隨風飛揚,周身光芒四射般,高貴又從容,令人不敢逼視。

  她唇角微微勾起,目光定定望著前方,站在鍾離越身旁,臉上明明帶著端莊得體的笑容,那笑意卻不達眼底,整個人更像是戴了一張冷冰冰的面具般。

  誰也不會看見,她心中深藏的那抹殺意寒光。

  在蘇螢的暗中相助下,她連飲數日百果酒,如今內力已經完全恢復了,莫說鍾離越,就連她自己,都在無盡隱忍中期盼著這一天,能夠拉著魔鬼一道同歸於盡。

  她頭上那支簪子在月下熠熠生輝,乃她親自挑選,配著她一身光華奪目的大紅嫁衣,為她平添了幾分凜冽而不可侵犯的氣質。

  那是大婚前,鍾離越為了討她歡心,一擲千金,從各處搜羅來了最華麗貴重的首飾供她挑選,光髮簪就有上百種,她卻一眼就相中了如今頭上這根,原因無他,只因為兩個字——

  鋒利。

  這髮簪的簪身細長而鋒利,據說就是用島上某種珍稀礦石打磨而成,周身還散發著幽藍的光芒,美麗中又帶著一絲神秘高貴的味道。

  不僅辛鶴,鍾離越也很喜歡這支髮簪,還為其取了個名字,叫作,夙願。

  一路走來,他忍受百般欺辱,嘗盡艱辛苦楚,如今終於登上皇位,迎娶了心愛之人,那海底墓也即將開啟,童鹿復國在望,他可不就是夙願得償了嗎?

  月亮神照拂著琅岐島,今夜的海風中似乎都帶著些許溫柔,鍾離越俊秀的一張臉神采飛揚,許久都沒有露出這樣的笑容了,自從祖母離世後,他被關在昏暗冰冷的石室里,每一個中秋都是孑然一人,清冷孤寂,除了辛鶴後來會偷偷給他送月餅外,他的世界裡沒有一絲光明。

  而今夜,月亮神在上,他身邊有所愛之人,周圍有忠心子民,前方有巍巍皇座,那一方家鄉故土再也不會遙遠了,童鹿的山河將由他親手奪回,父親的亡魂再也不用淒涼地飄蕩在海上了。

  「祖母,您看見了嗎?我做到了,我很快就能光復童鹿,將一切夙願徹底實現……」

  年輕的天子心潮澎湃間,卻恐怕做夢也想不到,他身旁的皇后,正打算在今夜,用他命名的這支「夙願」,這支美麗又神秘的「夙願」,要了他的性命,打碎他所有的美夢!

  為了這一天,辛鶴也已在心中演練過無數遍了,她會不惜任何代價拉上他同歸於盡!

  當祭天儀式開始,侍衛要點燃祭台下堆起的柴木時,她就會拔下頭上這支尖利的髮簪,抵住鍾離越的喉嚨,逼著他放了駱青遙,還有被關在地下石室中那三人,她的父親、姑姑,以及杜聿寒,她要親眼看著他們乘船而去,平安逃離琅岐島後,再將身旁的魔拉入地獄!


  誰也阻止不了她,她早已將自己的性命置之度外了,那個與駱青遙海闊天空,攜手江湖的約定,恐怕今生是實現不了了,她只希望,日後能有另一個好姑娘陪在駱青遙身邊,與他一道遊歷四方,看遍四時風景,吃遍天下美食,白頭偕老,恩愛不離。

  想到這,辛鶴不由暗自握緊了手心,紅唇揚起的那抹笑意愈加深了。

  所有島民欣喜若狂的高呼中,鍾離越終於登上了王位,在他座下兩旁,還分別坐著兩位老者,那正是那多年來暗中輔佐他,在島上為他謀劃奪權,最後成功推翻辛家統治,功不可沒的兩位長老,也是「流雲十君子」中僅剩的兩位——

  呂老二,呂啟德,以及白老四,白清硯。

  他們一路走來,如履薄冰,殫精竭力,諸多不易,可謂是血淚交織,如今終於算是得見光明了。

  他們兩位,忠心耿耿,當得上新皇的「開朝元勛」,自然要被奉為上座,伴在君主左右。

  在他們旁邊,也是十分重要的席位上,蘇螢以「左祭司」的身份端坐其間,亦無比尊貴,但她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今夜不再是一身冷肅的黑衣,而是穿了一襲杏黃色的長裙,墨發如雲,唇色水紅,臉上那抹淺淺的月神圖騰也散發著動人的光芒,叫她渾身上下都透著清雋秀美,竟與周遭格格不入,當真應了鍾離越那句話,不再屬於這個地方。

  可事實上,蘇螢並不想背叛主子,背叛故國,她暗中相助駱秋遲他們,只是希望駱青遙能夠被救走,不要無辜喪命於此。

  今夜無論如何,她都無法置身事外,冷眼旁觀,註定要……做一回童鹿的「罪人」了。

  蘇螢抬起頭,望著天邊那輪皎潔的明月,長睫微顫間,深吸了口氣,月亮神在上,她所做的這一切,應該……是對的吧?

  夜風拂過蘇螢的長髮,她不時扭頭望向人群中,捕捉著那幾道混在其中的身影,暗自祈禱一切順利。

  月下一陣笙歌曼舞,熱鬧非凡的慶賀後,萬眾矚目間,夜空下終於傳來一聲高喝:

  「祭天儀式開始——」

  所有人心神為之一振,望向風中那處高高的祭台,激動莫名,這是今夜的一場「重頭戲」,將要用活人的血肉之軀來獻祭月亮神。

  無數目光注視下,那祭台兩旁的侍衛伸出手,將罩住祭台的紅布奮力扯開,一瞬間,綁在架上的那個少年現身月下,徹底露在了眾人視線中。

  「瑤瑤!」

  人群里,駱秋遲衣袂飛揚,瞳孔驟縮,在心中一聲喊出了這個久違的稱呼。

  全場都沸騰起來,王座上的鐘離越也是雙眸一亮,帶著一股嗜血的興奮之意,他旁邊的辛鶴卻緊緊盯著祭台上那道身影,死死咬住牙關,不讓自己的表情有任何鬆動。

  獵獵夜風中,裴雲朔幾人混在人群里,望著祭台上被捆綁住,遍體鱗傷的駱青遙,眼眶卻是同時一熱,暗中緊緊握住了雙手。

  祭台下方堆滿了柴木,兩旁的侍衛手中高舉著火把,只等鍾離越一聲令下,就點燃這「供品」,獻祭月亮神。

  駱秋遲髮絲飛揚,目光不再望向祭台上的駱青遙,而是埋下頭,用盡全力地吹起了手中的骨哨。

  他心頭狂跳不止,已經許多年沒有這樣緊張過了,來得及,一定來得及!


  王座上的鐘離越望著夜風中祭台上的那道身影,唇邊慢慢浮現出了一絲殘忍的笑意,他抬起手,揚聲道:「點火!」

  那兩旁舉著火把的侍衛,點頭上前,所有島民都興奮望向祭台,蘇螢忍不住站了起來,辛鶴藏在袖中的一隻手也已蓄勢待發。

  海風呼嘯,卻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人群里陡然飛出了一物,帶著強勁的內力,擊落了侍衛手中的火把——

  眾人一片譁然,不可置信,那凌空飛出的一物,竟然一隻尚未吃完的雞腿!

  場上驚愕混亂間,月下卻霍然響起了一個男子的聲音,帶著三分匪氣,七分殺意:「誰敢傷我兒一根汗毛?」

  一道俊挺高大的身影掠飛而出,祭台上的駱青遙抬起頭,看向半空中那雙熟悉萬分的眼眸,身子一震,難以置信,猶如在夢中一般!

  星月下,儘管那道身影裝束古怪,披頭散髮,臉上還勾勒著月亮神的圖騰印記,但駱青遙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他發白的雙唇顫動著,隱忍了多時的情緒終於似潮水般傾瀉而出,眼前水霧瀰漫,瞬間模糊了視線——

  「爹!」

  漫天繁星,波濤洶湧的大海上,夜風獵獵,鹿行雲站在船頭,目光炯炯,抱著自己的琴,衣袍翻飛間,直朝那月下的島嶼而去。

  他身後是大片浩浩蕩蕩的戰船,破軍樓、柳明山莊、杭家軍……還有那率領朝廷兵馬,毅然決然前來的當朝丞相,付遠之。

  他站立船頭,青衫飛揚,遙望前方星羅密布的島嶼,心潮激盪難平:「青遙,義父來了……」

  除卻心系駱青遙的安危外,付遠之此行,也是為了另一個人。

  遙遙天無柱,流漂萍無根。孑然如螢火,來世報郎恩。

  他眼前浮現出那道清雋纖秀的身影,微弱的螢火之光,卻將他的心扉徹底照亮,他原以為這一生也不會再為任何女子泛起漣漪了,可到底老天眷顧,他遇上了想要細心呵護,攜手白頭的姑娘。

  他要找到她,告訴她,不要來世,他許她今生,他們今生便要相守在一起,再也不分離。

  月光皎皎,無數艘船乘風破浪,駛向前方那一片島嶼,鹿行雲懷中抱琴,那琴弦在蕭蕭海風中顫動得越來越厲害,鹿行雲屏氣凝神,悉心感應著那骨哨聲響傳來的方向。

  忽然之間,他眼眸一亮,抬袖一指,雄厚的聲音迴蕩在海面上:「在那裡,是那一座島!」

  夜風颯颯,殺意凜冽。

  一柄鐵鉤從袖中探出,寒光畢現,猝不及防地擊飛了祭台前幾個侍衛,鮮血四濺中,喻剪夏緊跟著哥哥,幾把赤紅的毒針握緊在她纖細白皙的指間,她長裙翻飛,手中毒針陡然射出,素來柔弱秀美的臉上,竟帶著一股從未有過的狠勁。

  姬宛禾摸出懷裡的幾枚霹靂丸,將圍攻上來的一片侍衛炸飛出去,濃烈嗆鼻的煙霧中,陶泠西與她默契配合,機關精巧的暗器匣如狂風疾雨,猛烈掃射出去,周遭侍衛慘叫連連,應聲倒下。

  駱秋遲也在月下踏風而來,踹飛了幾個侍衛,三兩步掠至那祭台上,用匕首將那繩索一割,扶住了身子踉蹌,遍體鱗傷的駱青遙。

  「瑤瑤,爹來了!」

  幾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生生造出了千軍萬馬的架勢,在短短片刻間,就將祭台上的駱青遙救了下來,叫整個琅岐島上亂作了一團。


  「你們,你們是從哪冒出的一幫人?怎麼混上島的?」

  白翁霍然站起,怒喝之間,又有大片侍衛湧上,將祭台前的一行人團團包圍住。

  姬宛禾帶來的霹靂丸用完了,陶泠西握著那暗器匣,匣中箭矢也所剩不多,他們雖然在這祭天儀式上殺了個出其不意,卻終究人單力薄,在重重包圍中退無可退了。

  夜風獵獵,辛鶴坐在鍾離越身旁,不敢相信地望著眼前這一幕,呼吸急促間,鍾離越卻將她的手緊緊一按,眸中精光迸射:

  「皇后在激動什麼?你莫不會以為,就這樣區區幾個賊子,便能將你的情郎救走,攪得我琅岐島上天翻地覆吧?」

  他看向月下,祭台前被重重包圍的那幾道身影,陰冷的聲音從齒縫間溢出:「給朕殺了他們,獻祭月亮神,一個都不要留!」

  白翁點頭接令,大手一揮,那幫侍衛立刻摸出特製的鬼笛,朝駱秋遲他們吹出陣陣迷香,月下又響起了那詭魅至極的笛音。

  「又來這招?有完沒完啊?」

  駱秋遲把手裡的骨哨拋給姬宛禾,「阿宛,你也吹,一刻不停地吹,這裡發生什麼都別管,駱叔叔在這擋著呢!」

  他與裴雲朔迎上前,衣袂翻飛間,出手奪笛,內力武功竟沒有絲毫凝滯,完全未受到那迷香與詭魅的笛音影響!

  「怎麼,怎麼會?」白翁陡然瞪大了雙眸,望著這一幕不可置信:「不可能,絕不可能的!除非是……」

  除非是有人提前給他們服下了迷香的解藥,才能叫他們毫不中招!

  對了,島上當然是出了叛徒,否則他們這幫人是怎麼神不知鬼不覺混進來的?!

  白翁恨得咬牙切齒,再不多想,縱身飛起,狠狠一掌擊向祭台前的駱秋遲。

  駱秋遲一抬頭,白翁的一掌來勢洶洶,他避無可避,只能提起內力,生生迎上——

  這一掌功力深厚,兩人衣袍皆鼓動翻飛,周圍的侍衛都震退數步,駱秋遲正面相迎間,有些難以置信,這老者的武功竟然高到了這般駭人的地步!

  他五臟六腑在一瞬間受到強烈的衝擊,如被人狠狠揪住了般,一口鮮血再忍不住,噴涌而出,身後的駱青遙臉色大變,嘶聲喊道:「爹!」

  「駱叔叔!」裴雲朔幾人也是瞳孔驟縮,姬宛禾更是就要放下手中的骨哨,駱秋遲卻抬手將唇邊鮮血狠狠一抹,猛地一聲喝道:「繼續吹,不要停!」

  白翁穩穩落在地上,眸光掃過駱秋遲幾人,面色狠毒道:「你們這幫奸賊,即使島上出了叛徒,老夫也絕不會叫你們逃脫,你們速速受死吧!」

  他說話間,衣袍烈烈鼓動,眼見又要擊出一掌,人群里卻有一道身影飛掠而出,擋在了駱秋遲身前。

  「白叔手下留情!」

  月下霍然現身,在白翁跟前下跪求情之人,正是鍾離越親自加封,無比信任,在島上地位尊貴的左祭司,蘇螢。

  王座上的鐘離越臉色陡變,不敢置信:「竟是——」

  這琅岐島上的叛徒,竟然是左祭司,蘇螢!

  夜風中,白翁也是身子一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眸,他做夢也想不到背叛他們的人會是蘇螢!

  蘇螢曾是他一手培養出來的,最為得意的一個「風哨子」,也是他一力推舉她,才讓她當上了左祭司,這麼多年來,他早將蘇螢視為自己最親近的弟子,怎麼也想不到她會是那個背叛的人!

  蘇螢跪在月下,衣裙隨風飛揚,仰頭間雙眸波光閃爍:「白叔!求求你,放過他們吧,他們都是無辜的!」

  白翁望著她,驟然握緊了雙手,咬牙喝道:「滾開,你這個叛徒,竟敢做出這樣的事情!背叛陛下,背叛童鹿,你不配再叫我一聲白叔!」

  他話音才落,那呂啟德已經一聲驚呼:「陛下!」

  眾人回首望去,王座之上,皇后手中尖銳的長簪,已經抵在了鍾離越的脖頸處。

  她站在月下,夜風拂過她身上那襲大紅的嫁衣,那張絕美的面容上帶著一絲狠絕,冷冰冰的聲音飄蕩在風中——

  「放了他們,否則,鍾離皇室斷於今夜,童鹿復國無望,你們再也不會有所謂的『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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