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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成親(大結局)

2024-08-27 04:39:43 作者: 吾玉
  夜風凜凜,海浪呼嘯,清寒的月光下,那身杏黃色的衣裙隨風飛揚,還像付遠之第一次在仁安堂見到的一般。

  那時他對她說:「春光這般好,希望下回見到你的時候,也能如這無邊春色般,明麗粲然,朝氣蓬勃,好嗎?小蘇姑娘。」

  後來她果真穿上了這身長裙,站在長陽下,身姿纖秀娉婷,烏髮如雲散下,一雙眼眸水光瀲灩,在春風中說不出的清麗動人。

  杏花清影,繾綣入夢,只是這樣美好的夢,在今夜……似乎終要醒了。

  「蘇螢,蘇螢……」

  付遠之淚如雨下,抱著懷中那道纖細單薄的身影,顫抖著手想要擦去她唇邊的鮮血,卻好像怎麼也擦不盡。

  多麼荒唐諷刺,他千里迢迢趕赴海上,就是想要打破那天煞孤星的命格,將她帶回,相守一世,可卻正是因為他的到來,才令她受此一劫!

  冥冥之中,反而竟是他將她害了,難道卦象當真沒有說錯,愛上他的女子都不會有好下場,他註定孤苦一生,不得所愛?老天爺竟真要這般殘忍對他嗎?

  夜風掠過蘇螢的長髮,她蒼白的臉上染著鮮血,一隻手顫巍巍從懷中摸出了一物,伸到付遠之眼前,在月下斷斷續續地道:

  「付大人,這個,這個九連環……我沒有機會解開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在上面……在上面刻了一句什麼話?」

  蘇螢眼眸中還帶著一絲不願滅下去的光亮,她對這世間還有太多眷戀,曾經那個美好動人的夢裡,有家,有故鄉,有愛人,能夠像尋常姑娘一樣,相夫教子,過著萬家燈火的平凡日子。

  可這些,通通都是她的奢望了,鏡花水月,煙消雲散,凡夫俗子到底敵不過天意弄人。

  人世來一遭,但至少,她能死在心愛之人的懷中,這也算是另一種圓滿了吧?

  遙遙天無柱,流漂萍無根。孑然如螢火,來世報郎恩。

  只盼下輩子,她還能遇上他,待在他身邊,哪怕只是做一隻小小的螢火蟲,能為他帶去些許光明,那也就足夠了。

  「那句話……那句話到底是什麼?」

  蘇螢的目光越發渙散,強撐著一口氣,似乎只想等到這個回答,就合眸無憾而去。

  付遠之握緊她的手,滾燙的淚珠大顆墜下,他顫抖著身子,貼向她冰冷的面頰,一生中從未這樣害怕過,仿佛一鬆手,她就會如一縷從他指縫間飛出的風,徹底消失在天地間,永遠離他而去。

  「你別睡,你別睡啊,你好好活下去,活下去我就告訴你,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求求你了……」

  「可我怕,我怕我等不到啊……」淚水滑過蘇螢的眼角,她的聲音在夜風中越來越輕。

  「你等得到的,你還有很長的一輩子,你等得到的,你不要走,求求你……」付遠之雙手緊緊抱住蘇螢,再忍不住滿心悲痛,嘶聲慟哭,整個人幾近崩潰:「求求你不要扔下我一個人,我沒有你想得那樣無所不能,我也會害怕,也會絕望,你如果走了我這一生該怎麼過下去?」

  付遠之的淚水洶湧落下,身子顫抖得不成樣子,「我不要你來世報什麼恩,我今生就想和你在一起,我帶你回盛都,我們成親,我給你一個家,好不好?」

  「好,我想要……想要一個家。」蘇螢在付遠之的懷中揚起唇角,望向天邊那輪皎潔的明月,染著血的衣裙隨風飛揚,恍惚間與夢中的場景重疊起來,她帶著他回到了家鄉,天地之間靜謐安寧,她靠在他肩頭,周遭沒有任何人來打擾,明月之下只有他和她。


  「下輩子,給我一個家……」

  輕緲緲的聲音飄入夜風中,如枝頭墜下的露水轉瞬即逝,那道纖秀的身影唇邊含笑,望著天邊一輪月光,一雙眼眸終是緩緩閉上,蒼白的一張臉上淚痕都還未乾。

  「蘇螢!」

  付遠之撕心裂肺的一聲響徹夜空,淚水肆虐間,所有心弦徹底繃斷,全身如同被浪濤卷進了大海里,死在了一片無盡的黑暗中,永生永世再無光明。

  另一邊的「戰場」上,烈烈海風中,四方援軍重重包圍下,鍾離越的人馬已被打得連連後退,潰不成軍,徹底到了窮途末路之境地。

  「老四,快走!帶著陛下快走!」

  呂啟德肩頭還中著杭如雪射的那一箭,卻在四方夾擊中,拼盡了餘力,神勇無匹,領著島上的侍衛,徹底豁出了性命,為鍾離越殺出了一條血路。

  「快走,我來斷後!」

  「二哥!」

  白翁淚光閃爍,如何也不肯舍呂啟德而去,卻被他奮力一推,「快走!」

  漫天箭矢如雨,白翁緊緊護住鍾離越,終是咬咬牙,一聲喝道:「陛下,咱們走!」

  他們在所剩殘兵的掩護下,身影終是沒入冷冽風中,天邊只傳來白翁那噙滿熱淚,嘶啞悲痛的一句:「二哥,我們來世再做兄弟!」

  海風呼嘯,浪花拍打著礁石,今夜的琅岐島上,月色格外清寒,風中分明之前還瀰漫著太白紅梅的甘冽醇香,此刻卻已被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蓋住。

  白茫茫的月光下,白翁一行人忠心耿耿,護送著鍾離越直往海邊逃去。

  以杭如雪為首的幾方援軍,緊跟在他們身後窮追不捨,駱青遙雖已被救出,但當下卻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今夜絕不能叫這幫人逃脫了,只因——

  那已經集齊的八張羊皮地圖,還在鍾離越身上,若真叫他們逃脫,開啟那陰兵鬼陣了,天下必將有一場不可預估的浩劫,屆時生靈塗炭,血流成河,將會為人間帶來一場最可怖的夢魘!

  無論如何,都要阻止他們,奪過那些地圖,徹底毀掉!

  夜風獵獵,海浪翻湧,當白翁領著所剩無幾的殘兵,護送鍾離越趕到海邊時,卻一瞬間如墜冰窟,難以置信——

  他們最後一絲希望都破滅了,那破軍樓的俠士們早快他們一步,將繩索割斷,盡數毀掉了海邊的船隻!

  白翁一跺腳,來不及多想,攬過鍾離越,又扭頭奔入了夜風中。

  一行人且戰且退,終是被逼到了海邊一塊高高的礁石上,前方除卻一望無際的大海,再無生路!

  那些殘兵守在礁石前,在漫天箭矢中,咬牙抵抗,不知還能支撐多久。

  「別再逃了,你們已經沒有退路了,就此歸降吧!」

  駱秋遲上前一步,在月下一抬手,漫天箭雨陡然停下,他遙望那礁石上的兩道身影,長聲喝道:「不要再執迷不悟了,交出那海底墓的八面地圖來,這荒誕的一切都該結束了!」

  月光籠罩著海邊那方礁石,白翁攜鍾離越站在那高處,望向下方將他們重重包圍的兵馬,呼吸急促間,正要開口之際,一個熟悉的聲音卻忽然在月下傳來:

  「孩子……小越,你放下一切吧,不要再抱著復國的執念了,餘生做個普普通通的人,過些簡單快活的日子,難道不好嗎?」


  月下重重的包圍圈中,那忽然走出來的一道身影,在辛鶴與駱青遙的攙扶下,抬頭面向礁石,不是別人,赫然正是那雙目被剜,本應被關在地下石室中的辛啟嘯!

  他與辛如月、杜聿寒被辛鶴與駱青遙他們從石室里救了出來,卻不急著讓那喻莊主先瞧一瞧傷勢,反而執意要趕來這海邊,保下鍾離越一命。

  夜風掠過他的衣袂發梢,他頭髮盡白,一番紛紛擾擾後,終是重見天日,卻仿佛蒼老了十歲般,從前的一身威嚴都被海風沖淡,只剩下過盡千帆,看透浮生世事的滄桑。

  倘若他還有雙眼,此刻一定是飽含熱淚,帶著如同父親一般的深深望著鍾離越,「孩子,放下這一切吧,你還能夠回頭……」

  辛鶴望著礁石上那道窮途末路,一夕間從雲端高高墜下的身影,也是百感交集,雙眸泛紅了一圈。

  駱秋遲在一旁揚聲道:「是啊,童鹿不可能再回到過去了,你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意義,不如趁早點放下執念,交出手中的那八面地圖來,還可換取一線生機……」

  鍾離越目光幽幽地望著礁石下的包圍圈,一身清貴的皇袍在月下飛揚著,他背脊孤傲地挺立著,長長的影子搖曳間,聲音在呼嘯的海風中,忽地冷冷飄來——

  「如果歸降了,這些被你們俘獲的童鹿百姓,朕的子民,他們會得到善待嗎?」

  礁石下的一眾人心中一喜,見鍾離越似乎有鬆動之意,駱秋遲連忙揚聲道:「當然,我以東夷侯的身份向你保證,絕對妥善安置童鹿遺民,不傷他們一分一毫!」

  終歸是些普通的老百姓,大梁與童鹿也沒有宿怨,能夠兵不血刃地解決這一切,讓這場腥風血雨止於今夜,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鍾離越似乎在月下笑了笑,又迎著夜風,幽幽問道:「那朕呢?你們準備如何處置朕?」

  事實上,都不用多此一問,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等待他的將會是什麼。

  果然,駱秋遲在月下一怔,斟酌了一番語句後,才委婉道:「你隨我們的軍隊回盛都,皇城那般大,完全可以找一處地方讓你住下,定是山清水秀,讓你忘卻前塵往事,餘生無憂。」

  鍾離越唇邊的冷笑更甚,心中亮如明鏡,怎會聽不明白這藏在話中的深意?

  「找哪一處地方給朕住?」他冷笑之中帶著一絲諷刺,站在月下道:「是一間屋,一處庭院,還是一座山莊?」

  冷風拂過他的皇袍,他聲音在風中遙遙傳來:「什麼山清水秀,餘生無憂,不用說得這麼好聽,不過是換個地方囚禁罷了,這一回,又能望見頭頂多大的一片天?」

  駱秋遲在月下一時語塞,心思急轉間,正欲再開口時,那鍾離越身旁的白翁已經上前一步,沉聲喝道:「陛下,不用再跟他們羅嗦了,童鹿人不會歸降的,老臣願用血肉之軀,為陛下戰至最後一刻!」

  他雖提足了力氣說話,聲音里卻明顯能聽得出一絲顫抖,身子也在大風中搖搖欲墜,似乎有些站不穩,鍾離越忙伸手一扶。

  這一扶,他卻是臉色大變。

  只因在白翁的後背處,他竟是摸到了一手的黏稠,那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少年面色煞白,這才發現,原來身旁的老者後背早已中了數箭,生生撐到此時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再也站不住了。

  「阿翁!」

  鍾離越淚光閃爍,那忠心耿耿護了他大半輩子的老者卻終是無力支撐,高大的身軀霍然倒了下去,鍾離越悽厲的一聲劃破夜空:「不!」


  海浪呼嘯,冷月照著那方礁石,老者躺在少年懷中,老淚縱橫,聲音中帶著無盡悲愴:「陛下,老臣對不住陛下,要先走一步了……」

  「不,阿翁,不要,你不要走,朕不許你死……」才登位一夜的年輕君主,此刻在月下卻哭得像個孩子一般,抱緊了那渾身是血的老者,他伸手拼命地捂住他汩汩流出的鮮血,卻怎麼捂也捂不盡,身子不住顫抖間,少年終是徹底崩潰:「阿翁你別扔下朕,朕求求你,別扔下朕……」

  相伴了這麼多年的君臣二人,情意早就如同爺孫一般,那白翁躺在鍾離越懷裡,也是淚眼滂沱,極盡不舍:「陛下別哭,老臣也不舍陛下,可終究要先走一步了……」

  那冷風中搖曳的兩道身影,慟哭的聲音迴蕩在月下,一老一少相依間竟是說不出的淒涼,叫駱秋遲一行人都不覺動了惻隱之心。

  大風獵獵,鍾離越埋下頭,貼向白翁漸漸冰冷的臉頰,淚水滑落下來,顫抖的身子逐漸平復,不再聲嘶力竭,而是紅著雙眸,在夜風中忽然幽幽道:「阿翁,你疼不疼?」

  他仿佛被抽去了魂魄般,抱著白翁喃喃著:「你是不是很疼?」

  白翁顫巍巍地伸出手,頭一回撫摸上了鍾離越的腦袋,他用著最後的氣力哽咽道:「阿翁不疼,阿翁只是,只是……心疼陛下。」

  他的陛下,這一生過得太苦了,說到底,他如今也只是個孩子罷了,他看著他一點點長大,沒有誰比他更加懂他的艱辛不易,心疼他這一路走來受到的萬般苦楚。

  他是真的,真的……舍不下他這個「小主子」啊!

  海浪翻湧間,鍾離越抱著白翁的雙手又緊了緊,他貼著他的臉頰,感覺到他已是彌留之際,不由放柔了聲音:「阿翁,你累了吧,你好好睡一覺,朕唱家鄉的歌謠哄你睡去,你睡著了就不疼了,夢裡還能望見家鄉,抬頭就是童鹿的一輪月光,阿翁,你好好睡一覺,朕送你回家……」

  他將渾身是血的老者抱在懷中,溫柔地哼唱起了歌謠,就像從前他哄他睡去時一般。

  那時他被關在那間陰冷的地下石室里,忠心耿耿的老人總是偷偷來看他這個「小主子」,在他一次次於夢魘中驚醒,哭喊著要找祖母時,將他摟入懷裡,一遍遍地安撫著他,直到他睡去為止。

  這多麼多年,他們之間,也當得上一句「相依為命」了。

  礁石上冷風凜冽,歌聲迴蕩,白翁的目光漸漸渙散,望著天邊那一輪明月,聽著少年哼唱的歌謠,唇角微揚,撫摸著他腦袋的那隻手,終是……倏然垂了下去。

  鍾離越身子一顫,歌聲卻沒有停下,依舊抱著懷裡死去的白翁,在月下輕輕哼唱著那故鄉的歌謠。

  守在礁石下的那些童鹿殘兵們,個個皆已是泣不成聲,不知誰起了頭,他們也開始跟著鍾離越一同,在海風中唱起了那家鄉的歌謠。

  歌聲越飄越遠,仿佛要飄回那方虛幻如煙,再也不復存在的故國。

  四方包圍的人馬全都靜了下來,無邊夜色中,竟無一人忍心打擾這場悲壯的送別。

  不知過了多久,那歌聲才漸漸停下,礁石上的少年抬起頭,望向天邊那輪皎潔的月光,忽然幽幽一嘆:「今天……是中秋啊。」

  他在月光籠罩下,倏然扭過頭,對駱秋遲一行人,提出了一個頗為突兀卻又莫名能夠理解的要求。

  「你們能夠,送一盒月餅過來嗎?」


  少年身上的皇袍在風中飛揚著,他聲音像從天邊幽幽傳來:「吃完了,朕便如你們所願,抱著白翁的屍身下來。」

  月餅很快就送來了,這還是今日這場盛宴上,鍾離越原本特意命人準備的。

  他在大婚前就下了令,務必要在中秋之夜,讓島上每一個人都能夠吃上那熱騰騰的月餅,感受到那份久違的故鄉滋味。

  可今夜過後,他再也不會有故鄉了。

  裝著月餅的食盒被送到了礁石下那些守著的殘兵手中,兩個人爬上了礁石,跪在鍾離越面前,將那食盒遞到他眼前。

  「陛下,月餅來了。」

  直到這般時刻,他們還是對他恭敬跪拜,真心實意地喚他一聲「陛下」。

  鍾離越的眼眶不覺又是一熱,蒼白的一張臉在月光下卻沒有顯露出更多神情了,他只是一揮手,在海風中輕輕道:「我只要兩個就行,其他的你們拿下去吧,吃完後就帶著剩下的人馬歸降吧,這是朕對你們——下的最後一個命令。」

  那兩個侍衛身子一顫,霍然抬頭,不可置信,淚眼婆娑:「陛下!」

  「下去吧。」鍾離越閉上眼眸,又揮了揮手,似乎心力交瘁,「朕吃完月餅,也會下去的,你們毋須擔心。」

  礁石上冷風獵獵,月光蒼涼,終是只剩下了鍾離越一人,不,還有他懷中,那一具尚存溫熱的老者屍體。

  他打開白翁的手心,將一個月餅放在了他手裡,握緊了他的五指。

  另一個月餅,他慢慢送到了自己嘴巴,一邊看著月亮,一邊緩緩吃著,天地間寂寂無聲。

  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他終於吃完了那一個月餅,將身上的皇袍拍了拍,抱起已經死去的白翁,在月下站起了身。

  白翁的身子原來那樣輕,輕得像是只剩下一把枯骨,他哪還有血肉?這麼多年來,早就已經全部獻給了他的陛下,獻給了童鹿。

  「你們說過,會善待朕的子民,對嗎?」

  白茫茫的月光下,鍾離越站在高高的礁石上,聲音宛若從天邊傳來。

  領著大批軍隊,圍在礁石下的杭如雪點點頭,揚聲道:「東夷侯所說,亦代表了大梁的態度與立場,只要你立刻歸降,必當優待。」

  鍾離越站在獵獵大風中,一身皇袍飛揚著,一字一句道:「望你們言而有信,不要傷害這些童鹿遺民,他們已經失去過一次家園與親人,別讓他們再承受第二次傷痛,請務必——」

  他深吸口氣,在風中拔高了語調:「務必善待他們!」

  說完這句,他又看向了人群里,目光鎖在了那道本該在今夜成為他的皇后,與他共同見證童鹿光復的身影。

  「辛鶴,你能再像從前那樣,叫我一聲嗎?」

  辛鶴胸膛起伏著,眼眶驟然一熱,仰頭看著那道蒼白瘦削的身影,顫聲喊道:「小越……哥哥。」

  她眸中的淚水也再忍不住,潸然落下,眼前依稀浮現出那麼多年,他們在一起朝夕相伴的過的無數畫面,那一點一滴,皆帶著溫情動人的光芒,霎時抹去了所有鮮血與傷害。

  舊時光當真是個溫柔的美人,即使面目全非,也能讓人萬般不忍,生不出一絲怨懟。

  鍾離越聽了辛鶴喊的這一聲後,在礁石上輕輕點了點頭,似乎心滿意足,再無遺憾。


  「朕登位才短短一夜,只如曇花一現,一枕黃粱,大夢空空,雖生無法復國,死卻可……殉國。」

  天命昭昭,浮萍飄搖,大夢到頭一場空,這可笑荒謬的一生,也終是走到了盡頭。

  少年一襲皇袍隨風飛揚,喃喃的話語飄在月下,下面的辛鶴聽出不對,臉色驟然一白:「不,不要!」

  但為時已晚,鍾離越已經抱著白翁的屍體,決然地轉過身去,縱身一躍,投入了翻騰不息的大海中。

  即便只當了一夜的君王,他鍾離皇室的子孫,也應該保全作為一個帝王的尊嚴,以一個王者的姿態死去。

  「父皇,不肖子孫,亡國之君鍾離越,來與你相會了。」

  躍入大海的那一瞬,鍾離越似乎觸碰到了父親飄蕩在海上的亡魂,他閉上了雙眸,含笑而去。

  辛鶴的淚水奪眶而出,痛徹心扉的一聲響徹夜空——

  「小越哥哥!」

  陽光籠罩在琅岐島上,海面波光粼粼,又一年春暖花開,島上處處生機盎然,再聞不到一絲血腥味,只有隨風陣陣飄來的花香。

  辛鶴在海浪的翻湧聲中,又一次夢到了鍾離越,他還是年少時的模樣,被囚在石室里,蒼白瘦削,目光卻清澈無比,乾淨美好得像一輪白月光。

  島上紛紛擾擾終是徹底了斷,湛藍的天空一望無際,像是不曾籠罩過任何陰霾般。

  在鍾離越跳海自盡後,辛啟嘯告訴了辛鶴一件事,其實,鍾離越曾經去那間地下石室里,悄悄看過他幾回。

  看守的人原本在餵他吃飯,中間卻像是換了一個人,他雖然雙目被剜,可心卻不盲。

  「是……是你嗎?」

  對方沉默了,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於是那一刻,辛啟嘯心中升起了一股無法言說的激動,他語無倫次地說了許多話,說著辛家犯下的罪孽,向少年懺悔,但對方一直沉默著,沒有任何回應。

  直到說到一半時,那少年才冷不丁開口,陡然問了一句:「我父親……是什麼樣子的?」

  辛啟嘯一怔,卻又更加興奮地說起了那位記憶中,善良美好,溫潤如玉,唇邊始終帶著淡淡笑意的小太子,還說起了他們之間那個曾經的約定。

  「如果有一天,我當上了島主,就立刻將你放出來,然後帶你乘船出海,去看海鳥,看藍天白雲,看一望無際的大海,還讓你瞧一瞧那些金髮碧眼的異域人,好不好?」

  當年在那場金色的黃昏里,窗下繾綣的風中,他們彼此曾交換過最真摯的一顆心,卻不會想到,多年後,一切會變成如今這般荒唐又淒涼的局面。

  整個講述之中,鍾離越始終一言不發,沉默地聽著,直到離去時,他才忽然幽幽問了一句:「如果再重來一次,你還會……留下我一條命嗎?」

  辛啟嘯抬起頭,毫不猶豫,神色堅定,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會,就算再來十遍百遍,我依然不會對你下手,在我心中,你是辛家虧欠的幼主龍脈,是兄長的孩子,更是我……血濃於水的親人。」

  春暖花開,萬物復甦,一切都是最朝氣蓬勃的模樣。

  辛鶴離開琅岐島前,除卻父親與姑姑外,還找到了杜聿寒,向他告別,也將自己的島主之位,全權託付給了他。


  島上紛亂已平,父親與姑姑的身子也恢復得差不多了,雖然他們失去的東西都再也回不來了,但至少,他們還能安寧地活下去,嗅一嗅這萬物生長,明媚春光的氣息。

  而辛鶴,也是時候離開琅岐島,去找一個人了。

  她在乘船出發前,在翻湧的大海邊,蹲在了杜聿寒的輪椅前,望著他的雙眸,滿心歉疚:「杜小五,對不起,我要離開一段時間了,不能再守著你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杜聿寒是杜家的五公子,辛鶴與他自小一起長大,一直喚他「杜小五」。

  「杜小五,我想去找一個人,很想很想,我心底始終放不下他,我沒辦法欺騙我自己,對不起,你會,你會……怪我嗎?」

  辛鶴正忐忑不安間,輪椅上的杜聿寒卻是溫柔地笑了笑:「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

  他迎著海邊的陽光,微眯了雙眸,俊美的一張臉上露出了光風霽月般的笑意:「喜歡一個人,有什麼錯呢?」

  「你照顧了我這麼久,其實我很多次都想跟你說……不必這樣,我不會將你捆綁在我身邊,也不會讓你為我這雙腿負責一輩子,你也有喜歡的人,難道還不明白嗎?」

  杜聿寒望著輪椅前愣住的辛鶴,笑得更加溫柔了:「喜歡一個人,就是希望她過得好,每天都無憂無愁,盼她一生快快樂樂,就像你放在心裡的那個人一樣,難道不是嗎?」

  杜聿寒深吸口氣,又看向湛藍的天空,衣袂飛揚間,唇邊的笑意絲毫不改。

  「其實我這雙腿,並非是你的錯,你不必歉疚於懷,始終鬱郁無法釋然,放下吧,做回原來的辛鶴,海闊天空任你翱翔,你去找你喜歡的那個人吧,我會在琅岐島上,望著遠方,在心底深處默默祝福你們的。」

  辛鶴呼吸微微顫抖著,不知怔了多久後,才一頭扎進了杜聿寒懷中,痛哭失聲:「你這個傻子,你為什麼要……為什麼要這樣好!」

  「你才是個傻姑娘呢。」

  杜聿寒眼中也閃爍起波光來,輕輕撫摸著辛鶴的長髮,字字句句動情無比:「你比所有人都要好,都要好……我只願你喜歡的那個他,這一輩子,能夠好好照顧你,再也不要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辛鶴在杜聿寒懷中淚如雨下,雙手緊緊抱住他,哽咽不成聲:「杜小五,你也會,也會遇到另一個她的,那個與你兩情相悅的人,一定很快就會出現了,一定的!」

  杜聿寒啞然一笑,望向自己空蕩蕩的下半身,雙眸一黯,聲音低不可聞:「但願吧,我不強求,也不知道,這輩子還會不會有這樣的福氣?你說,哪個姑娘會願意嫁給一個殘缺的人呢?」

  「胡說!」辛鶴從杜聿寒懷中抬起頭,紅著雙眼,一聲吼道:「你這樣好,不過一雙腿沒了罷了,算什麼殘缺?哪個姑娘能嫁給你,才是畢生修來的福氣呢!」

  「知道了,鬧得我耳朵都疼了。」

  杜聿寒故作撓了撓耳朵,笑了笑,又在辛鶴額頭上輕輕一彈。

  「傻姑娘,走吧,不用擔心我,替我多看一看外面廣闊的世界,說不定哪一日,你就為我帶回了那個修了畢生『福氣』的姑娘呢?」

  春風拂過竹岫書院,辛鶴再一次來到盛都的時候,付遠之也正好帶著蘇螢,從柳明山莊趕回了皇城。

  所有請柬都已經發出去了,他與蘇螢,有情人終成眷屬,即將要有一場大婚了。


  說來簡直妙不可言,許是他們之間那份深情,到底是感動了老天爺,改寫了那一方天煞孤星的命格。

  那一夜在琅岐島上,蘇螢昏死過去,付遠之痛徹心扉,還以為徹底失去了她,卻還好她心脈一息尚存,被那喻莊主救下,後來又帶回了柳明山莊,悉心醫治。

  蘇螢一直處於昏迷的狀態,當時喻莊主說,她一條命雖然救了回來,卻不知何年何月才會甦醒過來,問付遠之願否一直等下去?

  付遠之自然堅定不移,甚至還進宮面見了梁帝,說希望梁帝暫時免去他丞相一職,讓他能夠留在柳明山莊,守護在心愛之人的床邊,等待她甦醒過來的一天。

  他一生為著江山社稷,百姓萬民,殫精竭力,大公無私,唯獨這一回,想為了心愛之人,「自私」一次。

  梁帝卻沒有免去他的丞相一職,只是給他空出了那相位,由魯行章暫時代之,待到付遠之他日歸來時,依舊是大梁的丞相。

  付遠之對魯行章不勝感激,臨行前還調侃他,不如他直接替他做這個「丞相」算了,將前面那個「代」字去掉。

  魯行章卻是想也不想地拒絕了,素來古板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少來,老夫不適合為相,朝里不知多少人看著我這張老臉,苦不堪言呢,你最好早些回來,朝廷之上,可少不了你這位『載花付郎』。」

  付遠之這一去,竟當真在來年春日,就帶著蘇螢回到了皇城。

  一夢醒來後,蘇螢恍如隔世,她一身武功全都廢掉了,卻是像她從前所期盼的那樣,重獲新生,過上了尋常姑娘的日子,在這天地之間,終於有了一個家。

  她前半生在刀尖上舔血,盡數奉獻給了故國信仰,後半生,就讓她平平淡淡,過著萬家燈火的生活,陪在愛人身邊,相夫教子,真正為自己而活一次吧。

  陽光籠罩著那所巍巍宮學,又一年春日大考,門前那鮮紅的榜單一放出,立刻就圍上了一大片爭先恐後的學子。

  他們迫不及待地往那榜單上看清,緊張地找著自己的名字,今年又有一批新生要進入宮學了,去年那一位故人,卻不知何時會歸來?

  駱青遙、裴雲朔、喻剪夏、姬宛禾、陶泠西幾人也站在長空下,遠遠望著這一幕,心潮起伏,感慨萬千。

  一年前,辛鶴也就是通過這春日大考,來到了竹岫書院,與他們結下了這份緣,只是不知道如今,她在那琅岐島上,過得怎麼樣呢?

  春暖花開,清柔的微風又拂過宮學,「六人小隊」卻獨獨缺了一人。

  駱青遙站在風中,神色有些落寞,耳邊恍惚間卻忽然聽到一聲:「青瓜!」

  他疑心自己太過思念,出現了幻覺,那個熟悉的聲音卻又更加清晰地傳來:「青瓜!」

  他終於扭過頭去,卻是一瞬間,瞳孔驟縮,身子在陽光下顫抖不已,難以置信,不敢相信自己的一雙眼眸!

  「青瓜!」

  裴雲朔幾人也齊齊回過頭,長陽之下,那道纖秀靈動的身影站在風中,衣袂飛揚,斑駁的陽光灑在她含笑的眉眼間,長街上人來人往,她卻好像一道獨獨有著絢麗色彩的光影般,令周圍人都失去了顏色。

  裴雲朔與喻剪夏、姬宛禾、陶泠西幾人,在這一剎那間,心潮澎湃,眼眶濕潤,激動得難以自持。

  駱青遙卻是呆住了,真真正正地呆住了,一動不動地望著陽光下的少女,像墜入夢中一般。


  這一回出現的辛鶴,不再是女扮男裝,而是一襲隨風搖曳的長裙,烏髮揚起,俏生生地站在長街上,從頭到腳說不出的清麗靈秀。

  「怎麼,這麼快就忘了你們的『辛師弟』嗎?」她勾起唇角,笑吟吟地調侃道,面上帶著少女獨有的狡黠。

  「對了,忘了告訴你們了,這一次的麒麟大考,我也參加了,你們替我去榜單上看一看,有沒有考得比去年好啊?」

  靈動含笑的聲音里,又像是一波從天而降的驚喜,讓裴雲朔與喻剪夏幾人不知所措,愣在了書院門前。

  辛鶴卻將雙手背在身後,迎著春日灑下的明媚陽光,莞爾一笑:「這一回,你們可得改口了,要叫我一聲『辛師妹』了,聽見沒……」

  她話還未說完時,那個俊逸的少年已經風一般朝她掠來,一聲呼喊響徹長空:「小鳥!」

  他衣袂翻飛,眼眸粲然若星,猛地一把將她抱起,她猝不及防地栽入他懷中,被他一把舉起,他雙手緊緊攬住了她的腰肢,在陽光下抱著她欣喜若狂地轉起了圈。

  「小鳥,你回來了,你真的回來了!我還以為,還以為……」

  他就那樣無所顧忌地發著「瘋」,毫不在意街上行人的目光,以及書院門前那些學子們驚愕的眼神,在風中激動得眼泛淚光,心頭狂跳不止。

  「還以為什麼?」辛鶴揪起少年的耳朵,湊近了他,故意裝得兇巴巴的,「我不回來,你還打算去認其他的『小師妹』不成?」

  她嘴上雖然這樣說道,眼眸卻也不知不覺濕潤了,陽光灑在他們的衣袂發梢上,他們心跳挨著心跳,從沒有一場迎面拂來的春風,讓他們覺得這樣溫柔動人。

  「你這個傻青瓜,不是說好了一輩子在一起,再也不分離嗎?」

  月色皎皎,大紅的燈籠在風中搖曳著,相府門前,車馬不息,賓客絡繹不絕。

  付遠之與蘇螢的這場大婚,許多人都從四海八方都趕了回來,其中一人最為特殊,那便是當今梁帝最小的姑姑——

  葉陽公主。

  她嫁去了西夏,後因西夏王駕崩,便回到了故國,與駱秋遲他們也是情誼深厚的故人。

  這些年來她帶髮修行,吃齋念佛,每一年還會回西夏一趟,祭奠亡夫。

  而每一次護送她的人,無一例外,全都是那位年輕的玉面將軍,杭如雪。

  多年下來,許多東西早在歲月流淌間,心照不宣了,只是誰也沒有先開口。

  這回付遠之大婚,葉陽公主從西夏趕了回來,見到杭如雪,依舊不改一番調侃:「小杭將軍,你怎麼還沒成家?你可都參加兩回婚禮了,什麼時候,也能讓我們喝上你那杯喜酒呢?」

  杭如雪臉上一紅,在眾人促狹的目光下,不敢抬頭望向那道美麗的身影,只是又像從前一樣,紅著臉道:「公主莫再……莫再打趣末將了。」

  眾人忍俊不禁,放聲大笑,葉陽公主也笑得眉眼彎彎,神情間卻帶著說不出的溫柔。

  儀式開始前,駱秋遲攜聞人雋,找到了席間一襲新郎紅裳的付遠之。

  聞人雋心潮激盪,淚光閃爍道:「世兄,我沒有說錯吧?我從前便說了,你日後一定能遇上命中注定的那個姑娘,會真心待你,與你一世幸福美滿,如今總算實現了,真是太好了,你歡不歡喜?」


  付遠之點點頭,一雙眼眸也不由微微泛紅。

  駱秋遲攬過聞人雋,對著他一挑眉:「有了小蘇姑娘,我可就放心多了,你這傢伙總算不用再打著光棍兒,孤家寡人一個了。」

  他們正說話間,又有兩兄妹攜賀禮前來,人未近前,笑聲先到:「阿遠恭喜你啊,你這『載花付郎』,總算是『名花有主』了,盛都城裡可不知道有多少姑娘,要躲在被中偷偷哭一宿了,你說是不是?」

  那前來的兩兄妹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在宮學念書時,也與駱秋遲一行人歷經過生死的同窗好友,孫家兄妹,孫左揚與孫夢吟!

  故人再聚首,感慨萬千,彈指一揮間,歲月匆匆。

  他們這幫老友正在敘舊時,那岑子嬰卻湊在姬宛禾身邊,一個勁地向她問道:「聽阿朔說,你們那次在海上,九死一生,是不是真的啊?」

  姬宛禾不耐煩地一揮手:「你都問了我一個晚上,煩不煩啊?你真這麼想知道,下次自己也出去闖一闖唄。」

  岑子嬰眼眸一亮,點頭如搗蒜:「好啊好啊,我正想去那所謂的『江湖』上見識見識呢,等參加完這場大婚後,我們就動身吧?」

  「我們?誰說我要跟你一起了?我們兩個很熟嗎?」姬宛禾一時間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岑子嬰,瞪著雙眼道:「你是你,我是我,哪來的『我們』?」

  她都不知道岑子嬰哪來的一股興奮勁兒,一整晚這麼熱情地圍著她,到底是想幹什麼?

  岑子嬰被這一嗆,抿了抿唇,卻還想說什麼時,姬宛禾已經望向院裡,欣喜奔去,「爹,娘!」

  姬文景與趙清禾也前來參加這場大婚了,陶泠西陪在他們身邊,不知同他們說了些什麼,逗得他們不住點頭而笑。

  琅岐島一事後,陶泠西也因立下功勞,受到了梁帝的嘉賞,並且他所做的一些精巧的機關偃甲,更是讓梁帝頗為喜愛,他那與生俱來的天賦與才華,均得到了梁帝的肯定。

  梁帝開始三天兩頭就召他入宮,甚至還賜了他一塊「皇家偃師」的令牌,打算將他研製的一些精巧武器,為宮中的御林軍配上。

  陶泠西一時成了聖上跟前的「紅人」,不僅如此,姬宛禾還藉機在梁帝面前,揭露了陶氏那對大伯夫婦的惡毒面目,梁帝聽了後亦憤憤不平,當即下了一道聖旨,為陶泠西主持公道。

  陶泠西不僅回到了陶家,堂堂正正,名正言順地拿回了屬於自己的東西,還搖身一變,成了陶氏一族的家主,可謂是揚眉吐氣,風光無限。

  可他在姬宛禾面前,卻還是一點也沒變,依舊是那個「呆木頭」。

  岑子嬰望著姬宛禾奔去的身影,見她又跟陶泠西站到了一塊,心有不甘,一咬唇,正也想要追入院中時,卻被身後一人陡然拉住。

  岑子嬰回首一看,正是滿臉含笑的蕭然,他悠悠道:「佳人無心,你何苦上去自討沒趣?」

  蕭然羽扇一搖,還是萬般風情,一字一句道:「六郎,你這樣死纏爛打可追不上心愛的姑娘,瞧瞧人家多聰明,直接把她父母都『擺平』了,你可落後太多了,還不打算想些法子嗎?」

  「蕭然,你教我你教我!」岑子嬰一激靈,猛地抓住蕭然的衣袖,興奮道:「你唱了那麼多戲,一定知道怎麼討姑娘歡心!」

  「那是自然,你聽我跟你說……」


  蕭然的話卻還未說完,璀璨的煙花當空綻放,儀式正式開始了!

  月下鋪著長長的紅綢錦繡,付遠之挽著蘇螢,一步一步走入了眾人的視線。

  人群里,駱青遙望著這一幕,悄悄拉了拉身旁的辛鶴,「小鳥,真不知道哪一天,我才可以看見你為我穿上嫁衣的模樣?」

  辛鶴臉上一熱,一聲啐道:「呸,不害臊,誰說我要嫁給你了?」

  「你不嫁給我,還想嫁給誰啊?」

  駱青遙左右望望,趁所有人都看向那對新人時,忽然湊近辛鶴,猝不及防在她臉上親了一口。

  「你這輩子都是我一人的小鳥,註定要陪在我身邊,再也飛不走了!」

  辛鶴一張臉更紅了,作勢要打駱青遙,手卻被他緊緊攥住了。

  少年的眼眸里,映出羞赧的她,他們四目相對,卻終是同時笑了。

  那時月下,少年背著她,說的那番話似乎還迴蕩在風中:「小鳥,我想跟你在一起,看遍四時風景,走遍萬里山河,吃遍天下美食,永遠,永遠也不要分離,好不好?」

  「好,永遠也不分離。」

  漫天煙花下,他們牽住了彼此的手,歲月悠長,地老天荒,千言萬語,不盡情意都只在這相視的一眼中。

  山川河海,浩瀚星辰,鮮衣怒馬,攜手春秋,此生幸而有你。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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