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凌暑被李水帶走,馬家已經亂成了一鍋粥。
咸陽城中,誰不知道李水的為人?馬凌暑落在他手中,那還能活嗎?
馬家哭了大半夜,然後連夜去買棺材了。至於營救馬凌暑……現在救也晚了,依照李水的性子,估計早就迫不及待的把人砍了。
等棺材買好了,靈棚也搭起來了。馬家人這才戰戰兢兢的到了商君別院,去要回馬凌暑的屍體。
無論如何,人已經死了,歸還屍體,入土為安,這個沒有毛病吧。
但是商君別院的人告訴他們,馬凌暑還沒有死,正在遭受嚴刑拷打,要他說出幕後主使是誰。
馬家人一下看到了希望,在商君別院門口哭哭啼啼,哀求李水放了馬凌暑。
他們哭聲甚大,聽得李水煩不勝煩。
李水無奈的說道:「這樣一幫人在我門前痛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槐穀子多囂張跋扈,實在是壞我名聲。罷了,將人帶進來吧。我親自勸勸他們。」
馬家人被帶進來了。
李水語重心長的說道:「馬凌暑要害我,誣告我。依照人情,我要報仇,我殺他沒問題吧?依照律法,誣告者反坐,他被殺沒問題吧?」
馬家人都唯唯諾諾。
李水感慨說:「馬凌暑這人胡攪蠻纏不講理,他的家人倒是通情達理啊。既然沒有問題,你們就不要在這裡哭了,都回家吧。等殺完了人,我自然把屍體給你們送回去。」
這些馬家人又開始哀哭,求李水饒馬凌暑一命。
李水想了想,說道:「這樣吧,馬凌暑只是個無名小卒而已,殺不殺他,無所謂。我只想知道,誰是幕後主使。你們既然是他的家人,他平日裡跟誰來往,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有沒有懷疑的對象?找出那幕後主使來,即便把馬凌暑放了,也無妨。」
馬家人想了一會,七嘴八舌的說起來了,有的人說是淳于越,有的人說是王氏,有的人說是趙高,有的人說是李斯。
亂糟糟的,幾乎把所有朝臣都說了一個遍。
最後有個自作聰明的人,一臉討好地看著李水:「謫仙大人,那幕後主使,定然在我們說的這幾個人中間。謫仙慧眼如炬,再稍加分辨就可以了。」
李水頓時索然無味:「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這都什麼玩意。」
他擺了擺手,讓匠戶把這些人都趕出去了。
轟走了馬家人,李水讓人把李信請來了。
李信到了之後,問李水:「如何?馬凌暑招供沒有?」
李水皺著眉頭說道:「招了,不過招了很多人,真假難辨。我已經放出風去,說馬凌暑要求醇酒美人,享受夠了就會招。因此,這三兩日內,那幕後主使,一定會有動作。」
李信問道:「什麼動作?」
李水嘿嘿一笑:「殺人滅口。」
李信恍然大悟:「所以,你找我來,埋伏在附近,等幕後主使的人到了,一舉擒獲。」
李水點了點頭。兩個人得意洋洋,嘿嘿笑起來了。
按照李水的估計,刺客要行刺,怎麼也得等到天黑,現在時間還早,兩個人乾脆坐下來聊天。
李信問道:「槐兄,你覺得馬凌暑是受何人指使?」
李水想了想,說道:「朝中與我為敵的,也就王氏、趙高。據我看來,不是王氏就是趙高。不過也不排除其他人。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乃國之棟樑,有些人起了嫉妒之心,也很正常。」
李信聞言大驚失色,說道:「此言有理啊。回去之後,我府中要加強警戒了。我乃大秦擎天之柱,必定有不少人對我心生嫉恨。」
李水和李信對視一眼,頗有一種英雄惜英雄之感。
烏交伺候在旁邊,一臉的無奈。
他是佩服李水不假,是忠於李水不假。可是畢竟常年在宮中,見多識廣,所有頭腦還有點清醒。
在烏交看來,李水和李信,倒確實有本事,就是……太不要臉了。
一個下午,這兩人沒幹別的,就在互相吹捧了,關鍵還說的情真意切的,分明他們自己都信了。
好容易日落西山,李信終於問了一句有用的:「昨日這王賁是怎麼回事?莫非槐兄將他也收服了?」
李水搖了搖頭,說道:「王賁出現在匈奴之地,是為了壞我好事。」
李信好奇的問:「此話怎講?」
李水說道:「據那商人吳通說,當日他帶著無數牛羊,在回大秦的路上,遭到了一伙人的追殺。而這夥人,就是王賁。至於王賁最後怎麼陰差陽錯,也帶回來了一波牛羊,我就不清楚了。」
李信微微點了點頭,說道:「如此說來,馬凌暑有可能是王氏派去的了?」
李水說道:「可能性,自然是有的。然而我總覺得其中有些古怪。當日馬凌暑害得王氏被連根拔起,王氏會再用這種人?」
兩人分析了一會,覺得在這裡憑空猜測沒有意義,等刺客來了,一切都真相大白了。
李信又問李水:「這數萬牛羊,你打算如何處置?」
李水向商君別院外看了看,現在外面的千畝良田,已經變成了放牧場。
他對李信說道:「三千匹良駒,送給陛下。至於羊和牛。租給咸陽附近的農戶。一頭母羊,一年可產一兩胎。對於農戶來說,足以改善生活了。」
「至於耕牛,有一頭耕牛在,可以多耕種數倍的土地,農戶就不用為溫飽發愁了。而我租金低廉,只是象徵性地收取罷了。」
李信感慨道:「槐兄,真是兼濟天下的仁義之士啊。」
李水微微一笑,說道:「哪裡,哪裡。」
李水表面上雲淡風輕,其實心裡快急死了:「數萬牛羊湧入咸陽啊。現在牛羊的價格已經暴跌了。自己要是將它們賣出去,那簡直是白菜價。可要是不賣,每天的草料就是不小的開銷。除了租給農戶,還能咋滴?」
…………
趙高府中,趙成心急火燎的找到了自己兄長:「不好了,槐穀子並沒有殺馬凌暑,如今將他關了起來,嚴刑拷打,要他招認誰是幕後主使。」
趙高淡淡的說道:「何必驚慌。其一,馬凌暑不還沒招嗎?其二,即便招出老夫來又如何?他槐穀子,能撼動我嗎?頂多我從暗處走到明處,和他公開敵對罷了。」
趙成嘆了口氣說道:「這槐穀子,可不易對付啊。伏堯公子的瘡疽絕症,他治好了。只種一半田的代田法,他成功了。向匈奴人索要牛羊,這麼匪夷所思的事,他也做成了。此人,很古怪。」
趙高微微點了點頭,然後有些遺憾的說道:「本來這一次,是槐穀子的必死之局。帶不來牛羊,就輸了賭約。帶來了牛羊,正好詆毀他勾結匈奴。」
「即便陛下同情他,可是群臣眾口一詞,他也得交出免死金牌,乖乖的囚於宮中煉丹。」
「可偏偏王賁這個蠢材。唉,老夫都不知道這人在做什麼,殺不了吳通倒也罷了,居然帶著牛羊回來了。槐穀子勾結匈奴人,朝臣可能勉強相信。王賁勾結匈奴人,朝臣能信嗎?」
「早知道王氏如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當初就不該派他去。任由吳通帶回牛羊,再誣陷槐穀子勾結匈奴好了。」
趙高是真的生氣了,站在那裡一通抱怨。
趙成苦笑不已,然後問道:「現如今怎麼辦?任由馬凌暑被逼供嗎?我聽說,馬凌暑要求醇酒美人,只要臨死之前,讓他享受一番,他就將幕後主使說出來。」
趙高沉默了一會,淡淡的說道:「馬凌暑與老夫,相識日短。談不上什麼知遇之恩,故舊之情。無非是各取所需罷了。如今他必死無疑,臨死之前,將老夫招出來,換取幾日的溫柔鄉。這種事,他還真的能做出來。」
趙高想了想,說道:「派一個可靠的人,將他殺了吧。」
趙成答應了一聲,正要去找人。
趙高又叫住他,冷笑了一聲,說道:「這是槐穀子的詭計啊。」
趙成愣了一下:「槐穀子的詭計?」
趙高嗯了一聲:「馬凌暑的供詞,是何等機密的事?為何會有風聲傳出來?馬凌暑要求醇酒美人,槐穀子為何散播的到處都是?這分明是說給有心人聽的。他要我們派出刺客,殺人滅口。好順藤摸瓜,找出幕後主使。」
趙成恍然大悟:「此人真是陰險啊。」
趙高微微一笑:「不過無妨,這刺客,還是要派。現在馬凌暑沒有招供,不代表將來不招供。早日殺了他,我也安心。」
「如今商君別院,必有埋伏。我估計是李信吧?不過李信只有一人,勢單力孤。你多派幾個人,一些人纏住李信,另一些人去殺馬凌暑。事成之後,呼哨一聲,來去如風。槐穀子又能奈何?」
趙成心悅誠服的說道:「兄長神機妙算,小弟佩服。」
趙高哈哈大笑:「槐穀子這傢伙,乳臭未乾,豈是我的對手?記住,那些刺客,必須是死士,一旦被擒,立刻自盡,不可給對方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趙成點了點頭:「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