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水回頭看了李信一眼,低聲說道:「稍安勿躁。」
安撫好了李信,李水就嘆了口氣,向嬴政說道:「陛下,臣殫精竭慮,就是為了讓陛下飛升成仙,就是為了我大秦成為人間樂土。可不知為何,總有一些小人,重傷臣。」
「他們聽說臣有免死金牌,又換了一種策略,要軟禁臣。臣思來想去,始終不知道這些人意欲何為。莫非,他們見不得陛下長生?莫非,他們見不得大秦昌盛?」
趙高聽得膽戰心驚:這槐穀子太壞了,又要誣陷我謀反嗎?
嬴政淡淡的看了趙高一眼,然後對李水說道:「你行事,確實有些匪夷所思,即便是朕,也時常誤會。槐穀子,人不知而不慍,你不要太過介懷。」
趙高聽嬴政這麼說,頓時感動的差點落下淚來。
李水也只好笑了笑,暫且放過趙高了。
嬴政又說道:「方才你說,出租耕牛,是為了造福百姓。這一點,朕已經知道了。然而朕有些不解,若你當真想要造福百姓,為何不把牛羊送給農戶?為何要收租呢?」
李水有點無語,心想:「你還真當我是大善人了?我只是暫時出租而已,有了好買家,還是要賣的。」
李水咳嗽了一聲,說道:「陛下。這耕牛絕不能送。陛下想想,三萬頭耕牛,一旦送給農戶。耕牛的價格,必然劇烈下跌。到那時候,一頭牛的價錢,甚至不能抵償它所吃的草料。如此一來,誰還肯養牛?」
「農戶們必定會想方設法,拋棄手中的牛。等臣這三萬頭耕牛老邁,無法再耕田的時候,怎麼辦?耕戶們想要買牛。發現無牛可買。到那時候,農田必定減產。農戶們會食不果腹,流離失所。」
「臣將牛租給他們,而不是送給他們。就是為了努力穩定住耕牛的價格。讓養牛的人,有利可圖,不至於拋棄耕牛。其實這三萬頭牛進入咸陽以來,耕牛的價格,已經在下跌了,不過在臣的努力之下,總算勉強穩住了。」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個原因。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若臣見農戶可憐,將耕牛送給他們。會助長好吃懶做之風。」
「既然窮苦人可以不用勞作,獲得一些東西。那麼為何還要勞作呢?不如渾渾噩噩度日,等待救濟好了。如此一來,窮苦者越來越懶惰,富裕者則心生不滿。久而久之,天下風氣敗壞,不可收拾。」
嬴政點了點頭,說道:「槐穀子看得透徹。」
即使是淳于越,都忍不住想:「此人當真是有些才華啊。當然了,若能再有些羞恥之心,就更好了。」
嬴政想了想,又說道:「你醉心農事,要將讓我大秦建成堯舜盛世,朕已知之。然而今日你為何要搶走淳于府中的丫鬟?難道此人也與煉製仙丹有關係嗎?」
眾人都看著李水,不知道他打算怎麼解釋。
淳于越有點擔心,心想:「這槐穀子情急之下,不會說竹兒是藥引吧?要用她的性命來煉丹?」
「這種事不是沒有過。聽聞上古的鑄劍師,往往在緊要關頭,殞身鑄劍。以李水的無恥程度,很有可能這麼說。」
「若槐穀子當真扯下這等彌天大謊,我無論如何,也要攔下他來。」
李水乾咳了一聲,說道:「數日之前,臣在淳于越府中做客。偶然見了這姑娘一面。臣一見之下,發現這姑娘被淳于博士養在府中,每日聽子曰、子曰,兩耳不聞窗外事,因此心思單純,對紅塵之中的紛擾,一概不知。這種人,很是難得。」
李信忍不住說道:「槐兄,你的意思是,這姑娘很無知?」
李水點了點頭:「可以這麼說。」
竹兒就在淳于越身後站著,聽到這話,差點氣炸了:「我無知?真是有眼無珠,我無知?」
李水見嬴政投來詢問的目光,繼續說道:「正因為這姑娘無知,因而沒有被世間俗事污染過。給我當一個丹童比較合適。將來煉製仙丹,由她來煽火,最合適不過了。」
嬴政淡淡的說道:「既然如此,你就向淳于越要人好了。何必要搶人?」
李水說道:「奈何淳于越和這位姑娘,都不想跟著臣走。臣只好出此下策。畢竟淳于越大人雖然老邁,可是身體康健。或許有些非分之想。萬一這姑娘在淳于府中受到了玷污,那一切都完了。」
淳于越氣的差點暈過去:槐穀子這張嘴,這麼真令人厭惡呢?
至於竹兒,她快把牙咬碎了。並且暗暗的發誓,若有機會,一定要給李水點顏色瞧瞧。
嬴政看向淳于越。
淳于越有些無奈,說道:「老臣並不知道槐穀子是要用這丫鬟煉丹的。若知道的話,也不會如此著急了。」
至於竹兒,則沉默不語,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李水一聽這話,頓時心中樂開了花。他知道自己猜對了。
這個姑娘,隱姓埋名躲在淳于越府中,身上一定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因此,自己只要不要她的命,她就會忍下來。果然,在陛下面前,她這不是很聽話嗎?
解釋完了竹兒的事之後,嬴政心情大好,嘆息道:「好啊,槐穀子,好啊。朕得此等人才,何愁天下不安?也不必將他關在丹房中了。朕春秋正盛,倒也不急於服用仙丹,可以先用仙界美食,徐徐調養身體。而槐穀子呢,就一邊煉丹,一邊幫朕調理這天下。」
「等仙丹煉成,朕飛升成仙那一日。這天下也成為太平盛世。乘龍上天,萬民跪拜,如此盛景,豈不壯哉?」
趙高聽得心有點涼。這一趟本來要打擊槐穀子,沒想到最後,反而讓皇帝有了重用槐穀子的心思。
這次回宮之後,槐穀子不會青雲直上,委以重任吧?
趙高心中五味雜陳。
忽然,嬴政話題一轉,又向趙高說道:「至於你的胞弟趙成,不要做官了。奪爵,免職,在家中閉門思過吧。」
趙高聽到這裡,心裏面咯噔一聲。他明白,陛下對趙成,還是起了疑心。不過,能留下趙成的一條命,也足見皇帝對自己的恩寵了。
趙高離席,虔誠的跪伏下去,向嬴政行了大禮,以表示感謝。
這時候,李信又小聲說道:「槐兄,槐兄,我呢?」
李水這才想起來,李信還在後面綁著。
他乾笑了一聲,向嬴政說道:「陛下。今日能順利帶回丹童,李信出力甚大。這個繩索,就不用了吧?」
嬴政點了點頭,馬上有兩個秦兵走過來,幫李信解開了繩子。
李信鬆了口氣,坐在了李水身邊。
嬴政興致很高,舉起酒杯來,說道:「今日,我們君臣共飲仙酒。」
眾人都舉杯暢飲,人人對仙酒讚不絕口。
唯有李信,喝了一口之後,噗的一聲,全吐出來了:「摻水的?」
…………
就在商君別院正在舉行飲宴的時候。有另一伙人,正在悄悄的向這邊靠攏。
為首的,外號叫黑夜。他和死在商君別院的黑道是同一伙人。或者說的準確點,黑道是他的一個手下。
黑夜帶來了三百人。這是他所有的力量。
時間不長,這三百人已經將商君別院團團圍住了。
黑夜問一個手下:「如何?」
那手下名叫黑狗,為人最是機警。他小聲說道:「數日以前,我就已經打探清楚了。商君別院裡面,大約有匠戶五六十人。」
黑夜嗯了一聲:「上次黑道帶著十人攻入商君別院,卻全軍覆沒。看來這五十名匠戶,並非普通人啊。或許是高手偽裝的。」
黑狗說道:「一群匠戶,竟然能殺了黑道。可見那女子一定在裡面了。」
黑夜說道:「這是自然。若我所料不錯,裡面的五十匠戶,就是那女子新招攬的力量了。我們定要迅速除掉她,否則的話,此人必成禍患。」
另一個叫黑豆的小聲說:「然而我聽說,淳于博士府中,有些異常。他數日之前,在朝堂之上,拿出來了仙酒和饅頭。或許,那女子藏在淳于越府中,也說不定。」
黑夜搖了搖頭,說道:「這必定是那女子的詭計。故意擾亂我們的視線。淳于越一個儒生,如何幫得了她?她只有藏在商君別院,控制著槐穀子,才能一步步壯大實力。」
眾人聽了黑夜的分析之後,都點了點頭。
隨後,黑夜說道:「傳我令,殺入商君別院。此次,不可手軟,商君別院之內皆我敵人,眾人手持弩箭攻入,雞犬不留,全部殺光。」
眾人應了一聲,一聲吶喊,衝到了宅邸之中。
…………
嬴政正在和槐穀子等人飲酒。自從被李信說破了酒中摻水之後,嬴政喝起這仙酒來,就越喝越不是滋味了。
不過好在李水今日解釋清楚了耕牛和竹兒的事。這讓嬴政覺得,李水這傢伙很靠譜,自己飛升成仙,指日可待,於是心情還算不錯。
就在這時候,外面傳來了一陣喊殺聲。緊接著,有個秦將急匆匆地跑進來,說道:「陛下,有一夥反賊,手持弓弩,殺入商君別院。」
嬴政勃然大怒,問道:「有多少人?」
秦將說道:「三百。」
嬴政冷笑道:「你立刻帶人,將這伙反賊剿滅。務必留下活口,朕要知道他們來自何方。」
秦將答應了一聲,急匆匆地走了。
嬴政手握腰間長劍,威風凜凜的站在屋子裡面,冷笑一聲,說道:「三百人,便敢來造反?真是不自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