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衡玉款款行到兩人前面,沖他們行禮問好。
「玉兒。」宋夫人起身,牽過衡玉的手細細打量她,又摸了摸她瘦削的臉頰,目光中滿是溫柔。
「玉兒餓了嗎,底下人已經準備好晚膳了,我們三人就一道用晚膳吧。」宋夫人牽起衡玉的手後,不由心下暗自蹙眉。
太瘦了,根本摸不到一點肉,可想而知之前是受了多少苦。宋夫人當下更為憐惜,說完這番話後也不需要衡玉回應,直接吩咐下人前去擺膳。
宋翊看得有些無奈,心底又有些感慨,扭頭對衡玉道:「你娘親她性子就是這樣。」
衡玉笑著點頭應是。
「往後在自己家裡不要拘謹,喜歡什麼,想吃什麼都可以提。」宋夫人補充道,就怕這孩子在太守府里拘謹了,她和夫君也會有照看不到的地方,這孩子不說,苦的就是她自己了。
當然,系統如果知道宋夫人心裡的想法一定要感嘆她想多了,它家零在條件許可的時候從來都不會委屈自己。
「今日天色已晚,待明日就讓裁縫入府為玉兒你量身裁衣,多做幾套換洗的衣物。準備入秋了,便連秋日的衣服也一道裁製了。」宋夫人牽著衡玉的手走去用膳,邊走邊細聲對她說道。
衡玉在一旁扶著宋夫人,安靜聽她說著,時不時輕笑著應上兩句,氣氛極好。
宋翊跟在後頭看著,心下多有感嘆,他整日在軍營中練兵,夫人一人呆在府內著實無聊了些。如今玉兒來了,自己夫人如此開懷,宋翊對衡玉更添了幾分喜愛。
這一場晚膳在這個時代已經算是極為豐富的了,有葷有素。但衡玉很克制,這具身體已經餓了多日,平日裡又極少食葷,一下子用膳需要注意一些,以免壞了腸胃。
宋夫人原本還想提醒她,但看到衡玉自己就有注意到這一點,也就放了心。
吃過晚膳,三人又聊了一會兒,主要是衡玉把自己編造的身世告訴給宋翊和宋夫人。
不多時,天色完全暗了下去,衡玉臉上難免流露出幾分倦色,宋夫人瞧見,就打發她回去休息了。
短短時間就經歷這麼多事情,就算是鐵打的身體也撐不住,更何況是個這麼瘦弱的半大孩子。
送走衡玉後,宋夫人和宋翊回了就寢的房間。命下人全都退下,宋夫人也不假人手,走到桌邊撥了撥燈芯,為這昏暗的室內添了幾分亮光。
「若是將玉兒寫入族譜,你可還打算從族中過繼他人到我們膝下?」宋夫人坐回到宋翊身旁,如此問道。
這些是他們前幾天說好的,但還沒有付諸行動就出了匈奴襲擊村子的事情,這件事就給耽擱下來了。
不過現在有了衡玉,再看丈夫對衡玉寄予厚望的樣子,宋夫人也要重新問問丈夫的打算了。
宋翊冷哼一聲,「族中那些人豈是好相與的。幼時我父母早亡,被族人算計,差點保不下父母留給我的東西。也就是這些年我立了軍功起來了,他們態度才好轉的。如今族中除了乾五兄一家還有他生的兒子沐三郎外,其他人我還看不上。」
宋夫人輕嘆口氣,「阿沐是好,對我們夫妻也孝順,乾五兄夫妻也是極好的人,但是乾五兄他們膝下也只得了阿沐這麼一個獨苗苗,過繼給我們是根本不可能的。」
聽到宋夫人這麼說宋翊並不意外,前段時間他們溝通得出的結論也是這樣的。
宋翊耐心將自己今天對衡玉的印象全盤托出,最後總結了一句,「吾兒定非池中之物。」
「夫君是想……」
宋翊爽朗一笑,牽起宋夫人的手,笑問她:「夫人不見武帝時護國寧將軍、仁宗時諸葛皇太后乎?」
武帝時護國寧將軍昔日七征匈奴,七戰七捷,她在一日,匈奴便不敢異動一日。
仁宗登基時年僅四歲,主少國疑,危急關頭諸葛太后垂簾聽政,頒布下一系列措施穩定朝政,並且發展民生,為仁宗朝的開明盛世打下了一個良好的基礎。後來仁宗大婚,諸葛太后也沒有迷戀權勢,將政務全部還於仁宗,自己則退居幕後不再過問朝政。也是因此,仁宗對諸葛太后更加孝順,並成就了諸葛世家近百年榮光。
此兩人皆是一時女中豪傑,名垂史冊。
雖然在兩人之後女子地位有所下降,但也不算低,本朝律法是允許女戶存在的,不過條件會苛刻許多。
但是有珠玉在前,宋翊覺得自己的盤算也未嘗不可。
他拼死拼活打拼下來的家業,為何要交給一群曾經算計他企圖從他身上謀求利益的人。
宋夫人被宋翊話中隱含之意驚到了,但再一細想,也含笑點頭,「若玉兒當真有此心,自是極好。往後有玉兒給你我養老送終,也算是了卻了你我一番心頭事。」
宋翊不再言語,只是心下感嘆,衡玉怎麼會沒有這樣的心思,他正是看出了她有這樣的心思,才會下定決心將她記入族譜的……
次日,宋翊按照往日的習慣,卯時剛過就起了身。
他是武將出身,多年征戰戰功積累最後升任太守,後改太守為州牧後上任成為并州牧。
州牧府內有專門修建的練武場供他每日晨練。洗漱完走到練武場時,天剛剛破曉。
所以他沒有想到自己會在練武場門口看到穿戴整齊的衡玉。
他轉念一想已是瞭然,輕笑問道:「玉兒可是要晨練?」
衡玉點頭,「還請父親不要吝於指教。」
練武場兩旁放置有各種武器,宋翊提了自己用得最順手的長/槍在手裡,手腕一挑挽了個槍花,「吾兒有何志向?」
宋翊也不知道自己期待從衡玉嘴裡聽到什麼答案。昨日種種跡象都表明,衡玉心裡的盤算絕不小。
衡玉束手,認真答道:「帝權旁落,玉願匡扶社稷。」
「哐當」一聲,宋翊手裡本握著的長槍直接掉到了地上,發出極清脆的一道聲響,在這悄然無聲的環境中,有如一道驚雷。
不,真正的驚雷明明是衡玉剛剛那句話。
衡玉並不意外宋翊的反應,她靜靜站在那裡,等宋翊自己回過神來。
半晌,宋翊才沙啞著嗓子問道:「你早起來這練武場所為何事?」
「亂世之中,玉只求習得自保之力。」
「可能堅持?」
「必日日不輟。」
宋翊認真地看了衡玉一眼,頗有些意味深長道:「往後每日卯時過來練武場。」
「喏。」
宋翊腳尖一動,躺在地上的長槍被踢起來,他手一接,重新將長槍握入手中。
往前一揮,磨得鋒利的槍頭折射出細碎的光芒來。
「可曾識字?」
每個世界的語言體系都有不同,系統雖然接收不到她的記憶,但已經為她更改好了語言體系。
故而衡玉回道:「已通讀《春秋》。」
宋翊有些驚訝。他原以為衡玉只是個普通的小村子裡的孩子,只不過是機敏聰穎心中有所盤算罷了。
但如今紙張沒有發明出來,只有竹簡載字。書冊昂貴,且壟斷在氏族手裡,能夠尋到《春秋》就能說明衡玉以前的身世並不普通。
而且通讀是什麼概念。《春秋》較之其他四書五經更為晦澀,即使年齡比衡玉大上一輪的人都不敢言自己通讀了《春秋》。
昨天宋翊只是簡單問了衡玉的一些情況,倒沒有深入了解,所以才會被她今日之話驚到。
「吾兒是在何時讀的《春秋》?」
衡玉早已想好了理由,「玉的師父身世來歷成謎,卻有一身好學問。十幾年前來了我們村子定居,與我家比鄰而居。後來師父惜我之才收我為徒,《春秋》就是師父口述教導我的。年前師父染了傷寒,已經病逝。」
至於師父的身份,都定性為來歷成謎了,如果宋翊要問她,也只能夠一問三不知了。
誰想宋翊卻問都沒問就接受了她的說辭。
因為比起生而知之什麼的,有個世外高人教導,再加上自己天資聰穎,所以才能那麼快就學完《春秋》的說法更加容易為人所接受。
而且亂世之中,多有隱居於世外的賢士高人,衡玉如果當真有幸遇到這麼一位高人,也是她的運氣。
宋翊沉思片刻,昨晚他原是打算先讓衡玉跟著先生習字,跟著他學習武藝,待學了一段時間字後再來幫他處理政務。
誰知道衡玉的進度快得喜人,自己又足夠自覺。當下他的打算要再改一改了。
宋翊緩聲道:「等會練完武吃完早飯,玉兒去我的書房為我整理文書可好?」
衡玉欣然應下。
她故意告訴宋翊自己已經通讀《春秋》,就是為了讓宋翊提高對她的評價,讓他意識到她說的那句話並不只是玩笑,而是真的有那個可能去實現。
從昨天的接觸來看,她知道宋翊其實是一個頗為寬容的人,他沒有雄心,但他對於有雄心的人報以的是欣賞培養態度。
如今看來,事情皆如她所料。
太守府的早飯極簡單,但相較她昨天吃的那個難以下咽的麵餅已經算是極美味的一餐了。後世的很多調料現在都找不到,就連食鹽都是一種極為昂貴的調味品,她無法強求太多。
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態度,衡玉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這頓早飯。
如果不是知道這頓早飯的滋味真的很一般,系統看衡玉吃東西的姿態,還以為她在吃什麼美味奇珍呢。
果然不虧是我家宿主,處變不驚,淡定自若,棒棒噠。系統心裡喜滋滋。
【零你在想什麼?】一邊吃飯一邊神色深沉,系統美完之後為表示它與衡玉的默契,暗戳戳問衡玉。
「啊。」衡玉把嘴裡的東西咽下,慢吞吞回道:「我在想,我以後一定要大力發展古代的美食行業。」
!!!
再見!
今天也是一個只想躺屍罷工的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