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齊祚早知父皇會大發雷霆,也想不到他會直接動手,當下被打得連連倒退三步。
勉強穩住身形,齊祚不敢抬頭去看齊凌的臉,連忙跪下請罪,「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當時不知道馬車裡會是太傅……」
若是知道馬車裡的人是衡玉,就算給齊祚十個八個膽子他也不敢去冒犯啊!
且不說齊祚知道祁太傅在他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就說祁太傅本人武功高超,乃當年明月教的教主,萬一祁太傅真要動手教訓他,打了那肯定就是白打了,他也不敢尋回場子。
「若馬車裡的是個尋常女子,難道你就無錯嗎?簡直荒謬,朕平日裡就是這麼教你的?你的老師們就是這麼教你的?」
「兒臣……」齊祚訕訕不語。
齊凌額角跳了兩跳,勉強壓制住自己再給齊祚那張臉再來一巴掌的想法。
冒犯到太傅身上,還不當場道歉,現在擺出一副委屈的模樣到底給誰看。若是現在知錯了,那當時得知太傅身份時為何不連忙追上前道個歉。
——要為家中遭來禍端。
——若是國色天香,可成就一番美事。
齊凌想起暗衛回稟的這兩句話,剛剛壓制下來的怒意又再次蔓延上來。
「你上前來。」齊凌沉聲道。
「父皇……」齊祚頭皮一麻,卻不敢不聽,心中只覺得父皇剛剛已經打了他一巴掌,氣肯定消了不少,所以硬著頭皮往前走了兩步。
「啪」!
巴掌聲再度響起,齊祚另外半邊臉也沒能倖免。毫無防備的他再次被打得踉蹌兩步,一陣酸辣感從臉龐一路蔓延而下,極其難受。
這些年齊凌彎弓騎馬一樣沒有落下,他的身體雖然沒有前些年好,但力氣並沒有小太多,當下齊祚兩邊臉就一樣紅腫了。
「太傅不與你計較,朕替她計較;太傅不與你動手,朕為她動手。」齊凌冷冷俯視著他素來頗為寵愛的兒子。
「父皇……」齊祚哪裡受過這種委屈,他猛地仰頭望向齊凌,臉上帶了幾分難以置信和受傷,但視線在觸及齊凌的眼神時,頓時有一盆冷水狠狠從他天靈蓋上傾倒下來,把齊祚喚醒。
他訕訕道:「父皇何至於此……」他是父皇的親子,素來受寵。太傅雖然為父皇奪下江山立下過汗馬功勞,但這麼多年的恩寵難道還不足夠償還嗎?
皇室難道虧欠過祁太傅嗎?
說實話,齊祚一直覺得他父皇對祁太傅恩寵太過了。當年就能為祁太傅降她母親位分,如今又為祁太傅責罰他,難道……
難道父皇對祁太傅有私情?!
這個念頭一浮現出來,齊祚整個人的臉色都變得難看起來。
還好齊凌不知道齊祚是什麼想法,不然一腳踢過去都是輕的。師徒位分早已定下,他們是君臣,是師徒,是姐弟,是患難與共理念相同的政治同盟。
如果有一個人護你重你引導你栽培你,教你帝王心術,再把這浩浩江山送到你手裡,最後還幫你將這滿目瘡痍的江山治理成一方太平之世,你會如何待她?
亂世如草芥,若不是老師,他哪裡有命活到現在。他虧欠了老師如此多,而齊祚手中所有,都是他給的。
一個是給他東西,一個是從他手裡拿東西,兩者在齊凌心中的地位怎能等同。
「明日你便去向太傅賠罪吧。」齊凌感到有些疲倦,坐下來揮了揮手就把齊祚打發走了。
「陛下,該歇息了。」內侍總管走進來,在齊凌耳邊輕聲道。
齊凌緩緩睜開眼睛,「大皇子之事你如何看?」
內侍總管是當年皇宮故人,後面因緣際會被衡玉所救,就一直伴在齊凌身旁,深得齊凌信任。
當然,能坐到內侍總管這個位置的,必是帝王心腹無疑。
內侍總管猜到齊凌問這個問題的用意,但皇儲之位哪裡容得他多做評價,所以內侍總管只是笑笑,「大皇子還年幼,又被他身邊的紈絝子弟教壞了。如今大皇子也快要大婚了,等他大婚後陛下為他安排職務歷練一二,性子也就能磨掉了。」
齊凌輕嘆,「但願如此吧。」
另一邊,宗府。
宗固從衡玉那聽到了簡述般的事情經過後,神色一冷,「竟是胡鬧到了你頭上。」
「你生氣了?」
宗固握住她的手,「我明日就去請旨修訂律法,再尋一尋陳國公等人的錯處。這些公府侯府之人的罪證,若是想查也是好查的。」
衡玉斜睨他一眼,輕笑,「明日陳國公等人定然會攜厚禮上門的。」
「我們府里差這些錢嗎?我不接受他們的厚禮他們又能如何?」宗固輕笑。
衡玉當年可是號稱聚寶盆,到一統南方時已經掌握著天下七成商路。宗固則是世家出身,各種產業很多,齊凌又經常有賞賜,所以他們還真不差錢。
「這可不像你,你素來法而不威,待人進退有度。」
宗固唇角微抿,「往時也沒人敢調戲冒犯你。」
衡玉不由大笑,「那是自然,敢調戲冒犯我的人都沒什麼好下場。」
宗固神色一動,衡玉這話聽著倒像是話中有話,「你以前極少接觸二皇子,今日看來感覺如何?」
「性情與陛下頗為相似。」
那就是對二皇子還算滿意了。
頓了頓,衡玉又接道:「陛下正當鼎盛之年,沒有嫡子的情況下,立嫡自然要立賢。」
現在這時候考慮儲君之位還太早了些。
宗固點頭,倒也認可衡玉的話。
時間就這樣慢慢滑了過去。
當日在城門調戲衡玉的紈絝子弟的父親全都被坑爹的兒子牽連,被齊凌或斥或貶,大皇子上門向衡玉賠罪後,也被禁足在宮殿裡,直到大婚前夕才被解除了禁足。
大皇子大婚建府後在朝中表現倒算不錯,中規中矩,並不出彩,但他這個年紀這個身份,能不出錯就已經算不錯了。
隨後,二皇子大婚建府,在禮部任職。而禮部尚書正是宗固。
時間慢慢就到了慶平二十一年。
勵精圖治二十年,齊凌的身體已經沒有當年那麼好了,一場突如其來的風寒就能讓他病倒在床榻上,原本以為只是場小小的風寒,但風寒治好之後齊凌的身體反而沒有以前硬朗了。
衡玉親自為齊凌把脈,齊凌目光落在虛空靜靜等待。
「我會開藥給陛下調理。」
「老師,朕還能撐多久?」齊凌像是早有預料一般,平靜問道。
「按我的藥方來,好好靜養,兩年。」衡玉同樣平靜。事實上兩年已經是樂觀估計了。
「兩年足夠朕挑選出國家未來的儲君了。」齊凌微笑,「老師,朕知道你一向尊重朕的決定,無論挑選何人為儲君你都會好生輔佐他們,可朕希望儲君的人選能由老師為朕來挑。」
衡玉神色微肅,片刻,輕笑起來,「可陛下應當知道,我並不喜大皇子。」若是讓她來挑選儲君,她必然不會太過於偏向大皇子。而相比之下,齊凌倒是更喜歡大皇子。
畢竟大皇子如今剛加冠,二皇子如今大婚不久剛接觸朝政,以他們兩個的年紀來說,評判誰更賢明太早了些。
齊凌稍微調整了個更舒服的躺姿,並沒有在衡玉面前強撐身體的不適。他接過衡玉遞過來的茶水抿了兩口,把茶杯遞迴給衡玉,這才開口道:「可是老師不喜歡祚兒自有緣由。我不會懷疑老師的公心。」
他比信任自己更為信任衡玉。
「況且祚兒和緒兒都是我的兒子,他們兩個資質不出眾,再往下的皇子年歲太小了些。無論是祚兒還是緒兒頂多只能做個守成之主,所以老師在挑選他們時一定要看他們能不能信任你,若是還不能信任你依仗你,那就把他們排除出去,從年紀更小的皇子裡選。「
如今西梁已經逐漸國富民強,齊凌與衡玉早早籌劃著名要解決邊境問題,眼看就要動兵,卻因為他的身體問題而把計劃暫緩下來。
可這個計劃的主要執行者是衡玉,齊凌擇定的輔政大臣也是衡玉,能為帝王安定天下的也是衡玉,若是帝王不能信任依仗衡玉,那這個帝王只會把局勢弄得一團糟糕。
衡玉細想片刻,「也罷,我會好好考核和指點他們,你就先好好養病,不必為儲君之事煩憂。「
齊凌便答應了下來。
三日後大朝會,齊凌撐著剛有些恢復的病體上朝,朝堂上果然有人投石問路詢問起儲君之事來。
「朕自有打算。」齊凌用這句話把所有聲音都壓了下去。
而衡玉,也一直在挑選著皇子。
坦白來說,齊凌對大皇子二皇子的評價都沒有問題,不過守成之能,但有齊凌和衡玉等人打下的基礎,只要他們不胡鬧,妥妥能迎來一個盛世。
但守成之主,只是退而求其次的選項,如果有更好的人選出現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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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一個人,我身後還有一大片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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