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
「孫先生,林先生又來信了。」
方雨豪快步走到孫子安和陳國平面前,把手裡握著的信往孫子安面前一遞。
他們所在的地方是一棟有些年頭的別墅,這棟別墅也是孫子安所創建的政黨同興會平日開會的地方。
今天沒有會議,因此只有政黨中領頭的這三人在。
方雨豪看上去二十七八歲,氣質裡帶著年輕人特有的意氣風發與自信;孫子安和陳國平則年紀相仿,都有四十歲出頭,但孫子安氣質溫和有禮,陳國平身材高大魁梧,兩人氣質截然不同。
眼鏡原本被孫子安握在手裡,聽到方雨豪這話孫子安精神一震,忙把眼鏡戴上,接過信封撕開。
這年頭一封信漂洋過海不容易,所以衡玉的來信寫得極長。他和孫子安等人已經寄過三封信,又有蔡謝、韓費光的作保,很輕易就取得了方雨豪等人的信任。
這一封信,孫子安看了足足有一刻鐘。方雨豪和陳國平從他臉上瞧不出端倪,互相對視一眼,方雨豪先開口道:「孫先生,林先生在信中說了什麼?」
前段時間孫子安給衡玉回了一封信,信上詳細介紹了他們的革命政黨,並且提出幾點困惑之處。
方雨豪在收到衡玉的來信後如此激動,就是因為他想知道衡玉會回什麼,能提出什麼建議。
這位林衡玉先生的格局眼光,可是把他們三個人都震到了的。
孫子安隨手把信遞給他身旁的方雨豪,輕嘆,「還是你們自己看吧。」
等方雨豪、陳國平各自看完後,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坦白來說,這封回信有一半內容衡玉是交給張葛來寫的。
張葛從後世而來,自然知道由孫子安他們領導的這一場革命具有不徹底性,革命政黨還軟弱,手裡沒握著槍,等有槍的人一威脅革命果實就被竊取了……
他詳細寫了一通,信紙里通篇寫滿了「如果」兩個字,假設了一堆可能發生的事情。
偏偏他假設的這些事情在孫子安等人看來,還真有可能發生在同興會身上。
張葛信上所說可謂是振聾發聵,當頭一棒砸在孫子安等人頭上——他們在思考問題的時候,太脫離國內實際了,以至於張葛提到的一些內容他們並未深想過。
而信紙後半部分是衡玉寫的。張葛提出了問題,衡玉則按照他所說給出了幾點解決方法。
總結來說就是——我這邊給錢,給糧,給槍。而你們收拾收拾,該回國去發展政黨組建軍隊了,執政怎麼能脫離國情脫離民眾呢。
衡玉在美國待了足足有兩年。這兩年裡他最大的收穫不是咬下了多少地下勢力,而是成功打通了一條自美國到華夏的走私路子。
有了這條走私路子,很多違禁品全都能被送回華夏,送到孫子安等人手裡。
「這位林先生……」半晌,方雨豪苦笑道,「當真大氣。」
這給錢、給糧、給槍的魄力,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孫子安擺手輕笑,「若是有機會定然要與林先生見上一面,還有這位張先生,他把我們看得太透了。」
「我倒是希望能把這兩位拉進我們的政黨里,若是有他們加入,我們政黨就添了兩名猛將啊。」陳國平推了推自己的眼鏡,嘆道。
「有機會可以一試。」孫子安點頭。
「那我們……」方雨豪遲疑道。
他和陳國平的目光都落到孫子安身上,孫子安沉吟片刻,突然把搭在沙發邊的西裝外套拿起來,站起來道:「走吧,去與其他人討論討論,也許回國的時間該提前了。」
回國之後,組建軍隊、拉攏民心、輿論制勝等事情都順理成章下來。
孫子安他們鬧出的動靜很大,但孫子安他們只在租界內行動,清政府早已分崩離析,在租界內的勢力完全形同虛設,只能眼睜睜看著同興會發展起來。
就如衡玉所說,孫子安他們安心發展,缺槍他可以從美國走私回大批軍火,缺槍他可以一口氣送上幾箱黃金,缺糧……
這幾年國內沒什麼天災,有錢就能有糧了。
在孫子安等人在國內站穩腳跟後,借著張葛的先知,衡玉在信中告知了孫子安一件事——霖城劉浩淼,可取。
霖城劉浩淼是清政府官員,他的手裡握著一整個兵工廠。時機不成熟時武器要從國外偷偷摸摸運回去,但時機成熟了,還是用自己的兵工廠研發武器更爽。
兩個月後,衡玉收到孫子安的來信——已取。
作為賀禮,衡玉送給孫子安好幾張兵工圖紙。
孫子安收到衡玉的賀禮已經是一個月後,他看完那幾張圖紙完全坐不住了,一把從椅子上站起來,原地繞了幾個圈,提高聲音對門口的守衛道:「去把方先生請過來。」
半個小時後,方雨豪出現在孫子安的辦公室里,他看完那幾張圖紙,臉上猛地出現振奮之色,「太好了,先生,兵工廠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負責吧,此事當為重中之重。」
孫子安目光沉沉望向方雨豪,「雨豪,我給你一年的時間在暗地裡經營兵工廠,一年之後,我要用手裡的這支軍隊推翻帝制。」
時機已經成熟,實力已經妥當,是時候把皇帝拉下來,把封建帝制廢掉,為建立一個民主共和的國家而奮鬥了。
明面上這家兵工廠還是清政府的,但暗地裡劉浩淼早已倒戈,兵工廠依照衡玉所給圖紙如火如荼生產新式武器時,美國那裡,衡玉正坐在張葛、蕭笙對面翻看情報。
幾年時間過去,衡玉身上的氣質一如既往溫和疏離,時間在他身上和靜止沒什麼區別。
任誰也無法想到,這麼一個年輕人手裡居然握著一個州的地下勢力。
「我最近有些懈怠了。國內都要開始行動了,我距離成為地下教.父還有那麼遠的距離。」
張葛和蕭笙齊擦汗,地下教.父什麼的聽起來雖然牛掰,但你不要說得這麼輕鬆好不好。
尤其是張葛,得說這年頭不愧混亂,擱他那時代,混混都是沒啥前途的。在這裡倒好,聽著還挺高大上。
「你下一步打算怎麼做。」蕭笙調整好心態,出聲問衡玉。
「給人送錢。」
張葛和蕭笙面面相覷。
美國這些年正是處於經濟發展的黃金時代,在地下勢力發展的同時,衡玉還在瘋狂斂財。
打仗發展軍隊那都是要花費巨額資金的,如果不是有瘋狂斂財的途徑,衡玉哪敢承諾孫子安等人要錢有錢。
然而衡玉這段時間砸出去的錢,幾乎是他帳戶的一半了,這讓幫忙記帳的張葛肉疼不已。
「你到底在給誰送錢,州議員他們拿了你那麼多錢還不夠嗎?」
衡玉正在無聊劃著名火柴,「這個州的議員搞定了,其他州的議員還沒搞定。」
張葛瞬間懂了,衡玉這是在為擴展自己的勢力鋪路呢。然而這投進去的錢太多了點,張葛叫道:「這根本就是無底洞吧。」
「不,已經夠了。」衡玉把火柴吹滅,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到窗前,抬頭望著那正在徐徐落下的夕陽,「只送錢不是我的作風,我的錢拿得可是很燙手的。」
一箱金子附贈一個能要他們命的把柄。
助他一臂之力,不僅有錢,還能有命。不順從他,沒錢沒命。
這麼簡單的選擇題,應該不會有人選錯吧。
張葛眼前一亮,但跟在衡玉身邊這幾年,他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愣頭青了,「你這會把他們得罪的吧,會不會有人想要你死?」
衡玉偏頭看了張葛一眼,無辜道:「地下教.父會怕別人刺殺嗎?」
張葛:「……」
總有一種自己上了賊船下不來的感覺怎麼辦。
還有這傢伙對地下教.父的執念也太深了吧。
當天,衡玉把張葛和蕭笙送到安全的地方,他則領著自己的手下前往隔壁州。
暗夜,某處別墅燈火明亮。七個人圍著沙發坐著,他們身後各自站著三四個持槍的西裝壯漢。
客廳里煙霧繚繞,衡玉身邊的中年人給他遞了一根煙過來,衡玉伸手擋住,「我不抽菸。」
坐在衡玉對面的老人好像聽到什麼有趣的笑話一樣,「哈哈哈哈哈Zero倒是有原則,若不是親眼所見,老夫也不能相信這麼個年輕人能把我們玩弄於鼓掌之中啊。」
衡玉勾唇笑了笑,沒回話。
「夜深了,我們該聊聊地盤劃分了,是該劃出一個道來。」還是剛剛那個老人說道,「不如先自我介紹一下,Zero遠道而來,怕是還不知道我們幾位的身份。」
衡玉低頭看了眼懷表,「還差五分鐘到凌晨,我們再等等吧。」
老人蹙起眉來,「等什麼?」
衡玉輕笑,正要回話,一陣敲門聲突兀響起。別墅內幾人互相對視,戒備打量的目光都投到衡玉身上。
不少人都悄悄摸到了腰間的槍.支上。
修長的食指點了點唇,衡玉提高聲音道:「進來吧。」
別墅隔音效果很好,但不知為何,在衡玉說完話後,別墅大門應聲開啟,一個明顯是亞洲長相的年輕男人走進來,「按照您的吩咐都辦好了。」
剛剛給衡玉遞煙的中年人最先沉不住氣,「Zero,也許你該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情況?」
「解釋嗎?」衡玉輕聲重複,猛地站起來,抬腿把他身邊的一個黑衣壯漢踢倒。
隨著他的動作,室內一時大亂,站在老人他們身後的黑衣壯漢中,有不少人出手偷襲制服身邊的同伴,坐在沙發上的幾個人腦袋上也都別著槍。
與此同時,門口湧入十幾個黑衣人,把場面徹底控制住。
「Zero,你要做什麼!」老人大吼道,「我們的人就在外面,你……」剛說了一句,老人猛地反應過來,「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做了什麼?自然是都殺了。
這些人狂妄小覷他,只帶了十幾個人就敢往他的別墅闖。不拿下來,多說不過去啊。
如果沒有十足把握,他怎麼會輕易踏入別人的地盤。
衡玉懶得與對方廢話,「州里六大勢力的當家都在這了是吧,我問一下,青門是誰的地盤?」
被制服的幾人下意識把目光聚集在老者身上,衡玉一個眼神遞過去,舉槍對著老者的人快速開了一槍。
槍聲之後,衡玉目光落在地板那一抹血花上,淡淡道:「現在,青門是我的了。」
「捷森幫是誰的地盤?」
沒人回話。
衡玉抬手。
五聲槍響之後……
「現在,整個州的地下勢力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