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京外傳來戰報。陛下請您和長公主速去養心殿。」
一踏進殿內,沈書瑤就意識到,這戰報不是什麼好事。
畢竟沈致鴻面色凝重,連不想拂了群臣興致的夜宴,都草草收場。
「與西州一戰,統領李儉中了埋伏,戍邊軍隊十損八九!」
沈致鴻說著,將竹簡扔到蘇宴安面前。
「李儉出戰前,臣就說過,西州這些年開荒地重教化,韜光養晦,實力不容小覷。」
饒是宮人們都因沈致鴻的發怒斂聲屏氣,蘇宴安依舊是那副不卑不亢,從容冷靜的模樣。
「事到如今,蘇愛卿有何見解?」
沈書瑤看得出,她這「皇兄」是憋著氣,又不得不向蘇宴安低頭。
「西州提出的和談條件?」
蘇宴安問。
「挑一位公主,代表我北梁,去西州和親。」
沈致鴻話音未落,沈書瑤就明白了喊她來養心殿的緣故。
雖說先帝不止一個公主。
不過看這意思——
「西州地處荒漠,民風民俗皆與北梁不同。」
不出她所料,沈致鴻擺出一副為難又不舍的模樣,再次將包袱拋給蘇宴安。
「蘇愛卿覺得,朕應當如何定奪?」
「以李儉的個性,必然會投誠西州。」
蘇宴安語氣平靜:「等我們援兵趕到邊界,西州怕是早已攻下數座北梁城池。」
「蘇愛卿的意思是,只能苦了朕的胞妹,換兩國百姓安寧?」
沈致鴻立刻順了這茬,有意看了沈書瑤一眼。
「事關重大,這只是臣一人之見。」
「那朕再問問兵部,這一戰是打還是和談。」
沈書瑤看著這對君臣你來我往,氣得後槽牙都快咬碎了!
她剛剛背上殺害兵部侍郎長子的鍋。
別說和談是大勢所趨。
就算兵部再好戰,都會選擇先解決她!
「原來堂堂首輔大人,遇到這樣的事,也只想躲在女人的石榴裙下,大氣都不敢出。」
從養心殿走出,沈書瑤望著蘇宴安的背影,想起原書里對他「清貴顯要」的評價,決定激他一激。
果不其然,蘇宴安聞言,似是有所觸動般停下腳步。
沈書瑤本以為,是自己激將法起了作用。
沒想到這人回身,語氣里倒是多了幾分「好心」提醒的意味。
「自庇護您的先帝薨逝後,陛下那彈劾您的奏摺,可是一日比一日多。現在又出了張句一事,這個風口浪尖,您唯有去和親,才能自保。」
「臣,這是為長公主殿下著想。」
「那還真是,多、謝、首、輔、大、人。」
「公主客氣。」
蘇宴安頷首,隨後離去。
沈書瑤站在原地緩和片刻,好不容易消化了穿書的信息量。
正準備回公主府,卻被守夜的侍衛攔了下來。
「殿下,時辰已晚,回公主府的路已經戒嚴。還請殿下今夜就在宮內歇息。」
侍衛雖言辭恭敬,態度倒是夠堅決。
一看就是沈致鴻的授意。
什麼戒嚴,說白了不就是想軟禁她,怕她回府胡來,誤了和親。
沈書瑤攥著的拳鬆了又緊,緊了又松,最後還是跟著宮女來到寢殿。
「公主未開府時,奴婢一直在此侍奉公主。」
沈書瑤留意著,這宮女應當是先前伺候過原主,對原主感情還不錯。
她套路了幾句,旁敲側擊問出原主一些情況。
包括殺了蘇宴安的愛妾一事。
畢竟,能讓蘇宴安特意提及,還公報私仇的,想必是關鍵。
「當時在御花園,尋月仗著蘇大人的勢,一再衝撞您……」
「尋月?」
沒等宮女將話說完,沈書瑤頗有幾分驚詫。
她怎麼記得這個角色,在原書中後期出現過,戲份不少。
還是什麼,被構陷謀逆,久未翻案的前禁軍將領的女兒。
難道說——
原主還背了別的鍋!?
「是奴婢多嘴了!」
見沈書瑤面色不對,宮女只以為自己失言,趕忙跪下。
「無妨,你繼續說。」
沈書瑤緩了語氣。
從宮女的描述里,她拼湊出幾個信息點。
原主當時因為憤怒,命人掌嘴尋月。
對一向頂著「首輔愛妾」名頭,張揚跋扈慣了的尋月而言,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情緒失控之際,她拔下簪子,就要刺向原主。
也是因此被打入天牢,最後死在牢中。
「仵作怎麼驗,全憑本公主的意願。」
沈書瑤回想起這句,總覺得原主是被擺了一道。
如果是原主授意,命人在牢里暗中做掉了尋月,當然不會接受仵作查驗。
但也同樣為他人提供了掉包的契機!
「當時看守天牢的是?」
沈書瑤揉了揉眉心,裝出回想的模樣。
「張公子,張句。」
宮女應道。
沈書瑤一怔,心底湧起一個猜想。
等宮女離開後,她站起身,決定在寢殿翻翻找找。
畢竟是原主搬進長公主府前,住了多年的地方。
說不定就能——
沈書瑤隨手打開一個箱子,映入眼帘的是一堆汗巾荷包。
也不知是多少個老相好留下的。
外加各種讓人看了面紅耳赤,有助閨閣之樂的小玩意。
「……」
她正準備合上箱子,視線驀地被一條繡了「句」字的汗巾吸引。
不出意外,應該是張句送的。
將汗巾獨獨收在一旁後,沈書瑤徹夜未眠,又翻了些舊籍。
原本朦朧的猜想也變得明晰起來。
次日清晨,她掐著時間點,在蘇宴安下早朝後必經之路蹲到了人。
「蘇大人,可否借一步說話?」
男人長身玉立,一襲官服更襯得他溫文俊雅。
沈書瑤攥緊拳,強迫自己直視他,問。
「公主有什麼話,在這說便是。」
蘇宴安語氣玩味,隨後擺擺手,示意下屬後退。
「蘇大人確定,是能在這說的話題?」
沈書瑤知道,蘇宴安是覺得,她多半要為和親的事求情。
最後再一哭二鬧三上吊,只會讓宮人看了笑話。
因此,她索性近前,壓低聲音說了一戶人名。
是當年前禁軍將領被滿門抄斬時,救下尋月的人家。
「公主。」
不出她所料,蘇宴安聞言後眸光驟變,語氣也沉了下去,頗有幾分警告的意味。
好險,看來自己的猜測以及對原書為數不多的印象都是對的。
沈書瑤原本懸著的心堪堪放下,稍稍鬆了些氣。
「蘇大人現在還覺得,可以直接談嗎?」
她順勢又將了蘇宴安一軍,反問。
「備轎。」
許是看她和首輔大人同行的緣故,沈書瑤這下出宮,倒是沒再被侍衛攔著。
直到在茶館的雅間坐定,她擺足氣勢,先不急不緩地抿了一口清茶,方才開門見山道。
「蘇大人,張句的死,其實是和你有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