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麼。」
對上面前女子好奇探究的目光，蘇宴安斂神，只微微勾唇。
方才，沈書瑤哄孩子的一幕，驟然讓他覺得，這長公主真正是轉了性。
要知道以往，宮裡有親王帶了孩子來，長公主都是嫌吵的。
何嘗這麼耐心過。
次日清晨。
沈致鴻派來接任的官員一早便到了驛站。
說來也巧，原本大旱數年的縣城，驟然下起了傾盆大雨。
「老天開眼了！」
一瞬，原本悶在家中、埋頭在田間勞作的百姓，都紛紛跑了出來。
人們哭哭笑笑，赤足在田間奔跑，盡情享受著「久旱逢甘霖」的喜悅。
「不是老天開眼，是京城裡來的大人幫了咱們！」
謝掌柜走出後，朗聲道。
「總之，這事算告一段落。」
沈書瑤站在客棧門前，望著一齊向她與蘇宴安道謝的百姓，心中突然覺得，自己這一趟和親來的也是值得。
「蘇大人放心。今後下官等人定當竭盡全力造福這一帶黎民百姓。」
顯然，接任的官員也被這一幕感染，拱手對蘇宴安道。
回京城的當天，沈書瑤的車轎一出巷口，便發現兩側街頭站滿了送行的百姓！
「不用不用，老夫人您太客氣了！」
不時有百姓熱情上前，要將家中最值錢的雞蛋等送上車轎。
轎夫連連擺手，又因為實在盛情難卻，只能加快速度出城。
一路往東，周遭的景致也漸漸豐富起來，不再是漫天大漠。
晚間，眾人來到一處平地，準備在河塘邊烤魚吃。
沈書瑤聞著香氣，想起和親路上吃的那點半生不熟的羊腿，一時間隱隱有些作嘔。
「公主身子不適？」
坐在她身邊的蘇宴安是一個發現的。
沈書瑤擺擺手，索性將和親路上那使臣強迫自己吃生羊腿的事說了一遍。
「豈有此理！公主受委屈了。」
副將聽完，第一個忍不住鳴不平。
蘇宴安目光沉沉，思量著沈書瑤要是早些時候同他說，那使臣多半也不會是死在荒漠裡那麼痛快。
多半，他會將使臣一併帶出荒漠。
再讓使臣嘗嘗「生肉」，「飽餐」一頓。
「沒事，都過去了。」
沈書瑤掩住唇，輕咳兩下後，起身離開。
今兒眾人興致都不錯，她不想拂了大家的心情。
是夜。
一行人就近在不遠處客棧歇下後，沈書瑤放了包裹，隱隱有些餓了。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她拍了拍自己的小腹，暗暗琢磨。
這胃口也太好了，一個時辰前還有些不適。
可是這個點——
上哪覓食啊？
沈書瑤正苦惱著，又不能點外賣，又不像以前在家中常備小麵包，還得礙著長公主身份矜持點，就聽見自己房門被敲響了。
憑藉直覺，她認定是蘇宴安。
「蘇大人這麼晚了……」
果不其然，推門瞬間，撲面而來，獨屬於蘇首輔的清雅氣息就驗證了她的猜想。
不過——
隨之而來的，還有烤肉的香味誒！
沈書瑤話未說完，就眼睛一亮！
因為蘇宴安的手裡拿了一盤烤肉！
「公主晚上並未吃什麼。這是臣方才狩獵捕下的麋鹿，公主若是餓了，便吃些當作宵夜。」
許是怕她胃口還未恢復好，會對鹿肉覺得膩，蘇宴安還準備了一份清淡的小米粥和小菜。
沈書瑤動了動唇，不得不感慨——
這蘇大人關心人起來，倒是真挺會的！
「多謝蘇大人。」
她接過後，斟酌了幾秒，還是邀請道：「蘇大人，不進屋坐坐？」
想起上一回在營地，她主動向蘇宴安示好，結果不但吃了閉門羹，還被蘇宴安氣著的情形，沈書瑤多少有幾分忐忑。
生怕下一秒，兩人之間和諧的氣氛就被破壞！
「嗯。」
好在這一次，蘇宴安沒有拒絕。
到底是真餓了，當著蘇宴安的面，沈書瑤起先還端著的喝了幾口粥。
隨即，目光就落在了那塊香氣撲鼻的鹿腿上！
「這是蘇大人自己烤的？」
她眨眨眼，有些驚訝。
「是。」
蘇宴安答得乾脆利落，頓了幾秒，又像擔心話題冷場般，補充：「以往行軍打仗，經常狩獵，當場炙烤。」
「公主若是吃得慣，改天臣再做便是。」
「那本公主就期待一下嘍。」
總覺得，至少有一塊堅冰在自己和蘇宴安之間緩緩融化了。沈書瑤應下後，開始享受宵夜。
兩人默契地都沒有提回京之後的事。沈書瑤挑了個話題，想聽聽蘇宴安以往行軍征戰的經歷故事。
「無非就是大漠孤煙，烽火連綿。」
蘇宴安說了幾場印象深刻的戰役後，輕笑。
那是沈書瑤第一次，從蘇宴安的眼中讀出慨嘆。
也是第一次，從這個手握大權的朝臣語氣里，聽出了那麼一絲……
落寞。
「時辰不早了，公主早些歇息。」
客棧外的天色又暗了些，蘇宴安起身，後退兩步躬身道。
「蘇大人也是。」
晚間的風蕭蕭瑟瑟，窗外枝葉抖動，不時發出「嘩啦」的窸窣聲。
沈書瑤合上房門，一陣細風順著窗檐招搖溜入，將原本盈盈躍動的燭光吹滅。
整間屋子頓時暗了下去。
回京之後——
沈書瑤換了身寢衣，躺下後始終沒什麼困意。
這些時日，畢竟沒有太多人知曉她的身份。
她行動自由，來去自如，也不用受規矩的束縛，提防他人彈劾與迫害。
等回到京城，她又是那個臭名昭著的長公主。
要面對沈致鴻那個面和心不和的兄長，面對長公主府一眾面首，面對看起來人淡如玉實則野心未滅的江行簡。
更難保……
和蘇宴安之間還能如現在般站在同一陣營。
也罷，走一步看一步吧。
沈書瑤擁緊薄被，寬慰自己。
為著京中尚有不少公務等候蘇宴安回去處理，接連數日，眾人披星戴月趕路，一晃便臨近京城。
「此番委實辛苦蘇愛卿與長公主。」
沈致鴻聞著消息，親自來城門外迎接。
沈書瑤聽著他鋪天蓋地一通誇讚，也不知是哪個文官幫忙準備的措辭。
多少有些浮誇了。
「陛下過譽，這都是臣應當做的。」
蘇宴安拂袖跪地，拱手道禮。
「朕在宮中設了夜宴，特意為蘇愛卿和三妹接風洗塵。」
沈致鴻封賞了一路隨行的兵將後，朗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