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三日,處暑。
午後,依然是雷暴大雨並且伴有大風。
天氣只是自然現象,並不能說明什麼,但人的心境,可以藉此來形容。
顧源心裡全然涼透。
葉傳萍冷漠道:「無論你肯不肯分手,我都不會借這些錢給她填窟窿。既然沒錢,以後還做什麼公司?早點破產,找個門當戶對的嫁了難道不好?這種愛折騰的兒媳,我不喜歡,除非我和你爸死了,否則輪不到你做主把她娶進門!」
「媽,媽~你就當是借給我的行不行?我會還的。」
「還什麼?我是你媽,你這個人,都是從我的肚子裡爬出來的啊!我養了你二十幾年,有疼有愛,給了你最好的生活,盡我所能,這些感情你怎麼還?不知所謂,簡直就是愚不可及!」
「我我,我不要……」
「呵呵,不要什麼?不要我的錢?那你現在在幹嘛?自己拉的屎,就得靠自己去擦。我手裡的錢,不是大風颳來的。如果那三千萬情報費我拿不出,她會賣公司,幫我籌這筆款嗎?不要太天真!」
「媽,你對她有偏見!」
「嗯,然後呢?我不能對她有偏見嗎?她算什麼東西?就算沒有出事,也是高攀我家,配我正眼看嗎?她勾引我兒子,這樣的狐狸精,還要我正眼看?我巴不得她死,再也翻不了身!」
「媽!」
顧源吼了一聲,但看老媽冷厲的目光,終於還是沒膽子當一個帶孝子,扭頭衝出家門,找個地方買醉。
淮海中路某酒吧。
顧源正喝著悶酒,忽然有個熟人走到他對面坐下,翹起了二郎腿說道:
「喲,這不是我那帥氣的顧源學長嘛?什麼事不開心,一個人喝悶酒?」
又舉起酒杯,像桂元勸載圭般說道:「是顧里破產,又不是你沒錢了。別苦著臉啦,既然都過來喝酒,那就開心點、把不愉快都忘掉。」
顧源沒有PPK,就是有也不會打濤哥,當然也不會以猛獸之心打他媽,他只是因為自己的無能而憤懣。
他打量了濤哥兩眼,猛灌了一大口酒,眼神堅毅道:
「我真的很討厭你!但我現在得求你,借我七千萬!這筆錢兩個月後,你去找我媽,讓她給你八千萬!這個年利息,超過百分之八十,你願不願意?」
陳濤抿了口酒,點頭道:
「是筆好買賣!但……」
顧源立即打斷:「我條件不會再高了!我很確信,以你的自負和本事,到時候肯定有能力收回這筆錢。超過百分之三十六的那一部份,就是我額外給你的要債手續費。」
陳濤呵呵一笑:「我本就是搞投資的,當然有足夠的手段收回我的錢。我只是覺得七千萬可能不夠用,不是因為顧里得花錢增持股份,來達成以後對盛古集團的控制。畢竟她也可以用當初通過互換、拿到的M-E股份換回盛古股份。我是覺得盛古的那些中小股東,很可能會要求她作出額外賠償,甚至乾脆要求她溢價回購股份,如果她不同意,那就只能散夥,這麼一來還有什麼折騰的必要?一千萬的利息,只會是打水漂。」
顧源深深看了他一眼,無可奈何地說:「你提條件吧!」
陳濤丟了根華子給他,自己也點一根,吐了口煙圈後,才比了個手勢,很有誠意地說:
「我借你八千萬,兩個月後去找你媽,要一個億。」
顧源不怎麼抽菸,但當數字上了億後,也忍不住接過了濤哥的打火機,點燃華子,讓自己先冷靜一下。
當他抽完了這根,又連抽了兩根之後,終於冷靜地做了不冷靜的決定:
「錢什麼時候能到位?」
有句話說的好啊,愛情不看值不值,就看愛不愛。
顧源無疑是個正兒八經的痴情種子,且又富又帥,挑他毛病的女人,都是蝦頭女。
可儘管如此,濤哥以後依然是不會放過顧里。
哪怕就一次,濤哥也要表明他對舔狗的態度。
交易達成後,顧源終於可以緩和態度,平心靜氣跟濤哥聊當初的往事。
無論怎麼講,即便這次是單純的交易,但附帶的一點人情顧源也要承。
這一點人情,加上當初濤哥通風報信,避免他被孤高者席城綠的人情,就都包含在這兩千萬利息里了。
半個小時後,陳濤給顧源介紹道:「這位是程七七,我的高中同學。以前她學國畫,現在當了歌手,堪稱歌畫雙絕,比顧里強多了,所以你別擔心,我就是要出軌,也得先找七七,輪不到你家那濃妝艷抹的顧里,我喜歡清純的。」
李哲只愛清純的,但濤哥從不會給自己施加限制,他欣賞一切美人。
程七七作賊心虛,當即就給了他一肘子,嗔怪道:
「不許胡說八道!」
顧源打量程七七幾眼,既是有些不屑,又是鬆了口氣,他心裡暗罵道:
冊那,你懂屁的清純,顧里卸了妝後,就像是十七歲,那才叫清純呢!
這倒不是他恭維女友。
因為按設定,顧里確實有這種天賦。
其實小時代四姐妹中,林蕭顏值和身材都不怎麼出眾,但就是有各種帥哥和闊佬喜歡,而且沒被燒。
這是正經的主角待遇。
唐宛如就不行了,本來就不怎麼樣,又意外毀容,租的房子還起火,並把她燒死,這他媽找誰說理?
而南湘麼,儘管顏值和身材都是頂級,堪稱三部作品中的美人天花板,但也給她配了一個惡劣的混混……
呃,這倒沒亂配。
因為痞痞的混混,就是對大美人有特攻。
李哲若不是混混,只怕還追不到易遙呢!
四娘還是挺懂的。
陳濤在桌下捏了一下程七七的大腿,給她介紹道:「這哥們叫顧源,既是我的學長,也是我的客戶,之前還覺得我想給他戴綠帽子,七七你了解我,幫我解釋一下。」
程七七任他摸索,神態卻是很正經,對顧源說道:
「他就是一個渣男,你不能放鬆警惕,一旦有機會,他就會幹壞事的。」
顧源有些好奇:「那你怎麼不警惕?你的男友呢?你出來見這傢伙,他不擔心嗎?」
一說起這個,程七七頓時就自閉了。
陳濤笑著解釋道:「她那男友才渣,甚至不如席城!席城起碼對南湘多少有些感情,但她男友沒有、儘管她也曾為那渣男打過孩子。那渣男很過分,不愛她就算了,竟還讓她去找自己最愛的女人、幫忙緩和關係。你說過不過分?」
顧源仰天長嘆道:「真是個畜生啊!」
和小四一比,他看濤哥順眼得多了。
程七七無言以對,只是暗掐濤哥的腰眼,提醒他不要再揭自己的老底了。
又聊了好一會兒,顧源接了個電話,提出了告辭。
他本想買醉一宿,但濤哥看在兩千萬收益的份上,不計前嫌地仗義相助,讓他的肝和胃免遭了這頓折磨。
而他離開後不久,陳濤也上了七七的車,跟著這個小四的女友去了她家。
當然不是正經的家,是她秘密租的房子。
定製的布藝沙發上,程七七故作平靜道:
「小、小四,我明天可能有通告,沒法陪你。」
小四可用不著她陪,因此高冷道:「你去忙你的吧!沒必要為了我,耽誤自己的事。」
七七擰了濤哥一下,讓他不要再亂動,然後委屈道:
「我倆之間現在難道還要分個彼此嗎?如果是立夏,你也會不要她陪?」
拋開已安分地待在她懷裡的濤哥不提,她是真委屈。
她不愛小四嗎?
她比立夏更愛小四,還愛得那麼卑微,可總是換不來小四的一點愛意。
她不是機器人,也是需要正向反饋的,所以她如今找濤哥出軌沒有錯!
等小四哪天愛她了,她肯定原諒小四,變回對小四一心一意的程七七,不再找濤哥。
小四有些不耐煩:「為什麼要提立夏?我都已經好幾年沒有見過她了,提她做什麼?你不要無理取鬧!」
為免自己笑出聲來,濤哥找了個東西,堵住了嘴巴。
七七差點發出驚叫,忙又掐了他一下,提高嗓音道:
「我、我無理取鬧?你心裡怎麼想的,當我不知道?你現在還喜歡她,還很討厭我,怪我當初勾引你,讓你失去她。」
以前她可以理直氣壯地這樣指責小四,但作為舔狗,從來都沒有說過。
而現在她敢這麼說,難免就有些在姦夫的支持之下、倒打一耙的意思。
當然,這也沒什麼。
小四從來沒愛過她,而她最近才身子出軌,其實已經很對得起小四了。
小四徹底沒了耐心,語氣生硬地說道:
「我真沒有怪你,你不要胡思亂想了,我還有事,有什麼話以後再說!」
說完,就結束了通話。
程七七扔飛手機,緊摟住濤哥的脖子,流著淚道:「你教的辦法沒用!」
濤哥不禁吐槽:「我讓你主動陪他了?你當舔狗,再好的辦法都沒用。」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再想他了,你快點幫我!」
「……」
濤哥向來樂於助人。
而七七現在的困境,正是他最擅長解決的領域之一。
果然,沒用多久,七七就不想小四了,還撒嬌道:
「你也打個電話給立夏!」
陳濤板著臉:「立夏又不是我的女友,怎麼打?你不要想一出是一出,乖一點,別亂動。」
七七哦了一聲,又提議:
「那你可以打給易遙!」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七七因為過於囂張,被一向和藹的濤哥教訓得很慘,哭了兩趟,最後變得異常乖巧。
還把自己準備的新歌,提前唱給了濤哥聽。
小四也沒有這個待遇。
倒不是七七偏心,而是面對小四的冷臉時,七七真沒法飽含感情地唱出來。
七七篤定地說道:「立夏很早就願意跟你唱情歌了,她不可能不喜歡你,我敢確定,你和她有那種關係!」
陳濤笑道:「哪種?」
「就我們這種。」
「沒有。」
「我不信,下次有空,我會過去問她、我還會告訴她,我跟你的關係。」
「這是威脅嗎?沒用。她只會覺得你無可救藥、就知道搶她喜歡的人,然後在我的花言巧語下原諒我。而你呢?你就會失去我和小四。」
「哼,我就搶!就搶!你讓不讓我搶?哈哈哈,嘿嘿,我一綠綠了倆。」
「唉,都怪臭小四,多好一姑娘,愣是因為喜歡他,變成了傻子,連數都能數錯了,明明是三個。」
「嗚嗚嗚,臭小四,都怪你不好,我也不想綠你的,都是你的錯!」
七七縮在濤哥懷裡,哭著指責小四一陣後,便因為累積的疲倦而睡了過去。
濤哥關上檯燈,也睡下了。
今晚不用回家。
開學之前這段時間,易遙陪林華鳳出去旅遊,顧森湘也因為親戚家結婚請客,和顧森西一起去吃喜酒。
他們家的親戚不少。
而混得最好的一支,哪怕不算濤哥給顧森湘的加持,也得數她的爸媽。
至於小芸麼,儘管很想常住老哥家享受自由,但她老媽顯然不會同意。
所以,濤哥今天用不著找出差的藉口,就能陪小四的女友。
遇到顧源,不過就是巧合。
借錢給他,卻是有意為之。
次日午後。
程七七才戴上了口罩,去找自己的經紀人。
甲流感最近比較嚴重,戴口罩真的很正常。
才不是因為怕被人發現自己跟濤哥通那啥。
怎麼會到午後?
打個比方,一個餓了渴了好久的人,遇到一頓豐盛且美味的酒菜後,在吃撐了之前是不會停下來的。
又比如吃自助餐,尤其是濤哥這樣昂貴的自助餐,她也得吃夠本嘛!
在她離開前兩小時,濤哥就已先行一步,去找小芸,陪她和她媽吃午餐。
兩天後,七夕。
上午十點一刻,
國際廣場,二十一層,魔都有為資本公司。
顧源認真地看完了借款合同上的條款後,深吸一口氣,簽下自己的名字。
而在此之前,他已向濤哥道出了自己的計劃:
這八千萬是他在崇明小木屋周邊挖到的,是顧里的錢。
至於他自己向濤哥連本帶息借的一個億,則是賭輸的。
屆時不管他媽葉傳萍肯不肯信這個說辭,他反正信了。
一個億,真愛無疑了。
濤哥也不禁感動。
但感動≠不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