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紅棠面上沒有絲毫心虛,笑著解釋。
「樓首輔,雖人人都說你是老狐狸,但你還是太嫩了。
若真想折磨一個人,就該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每日活在地獄中才好,一刀宰了,豈不太便宜他了。」
話音落,又灌了一口酒。
很快,她醉的不輕,突然站起身,雙手捧住他的臉,淚盈於睫。
「相公,若是當初我沒有被擄進宮,若是我們早些交心,是不是……是不是我們就不會是這般結局?」
兩人鼻尖相觸,呼吸相聞。
樓似夜被這一聲「相公」叫得身形微顫,心跳不斷加速。
七年來,她第一次開口叫自己相公,第一次在自己面前流淚。
可惜不等他回答,眼前人直接倒進他懷裡,醉死過去。
他小心翼翼把人抱起,放在床上。
看著她的小臉,淡雅溫潤的面容閃過各種情緒,掙扎、薄怒、擔憂,最後化作一縷憐惜。
猶豫片刻,也跟著上床,將她小心抱在懷裡,眼眶微紅。
「……我為你,捨棄家族利益,背棄與太子的約定。
如今,你已得到想要的一切,希望餘生只剩喜樂……」
屋內燭火搖曳,雕花木窗上映著錯亂的影。
他似乎說了很多話,直到晨光亮起,才依依不捨親了她一下,然後下床,決然離開。
轉眼已至晌午,外面下著悽厲的雨,瓢潑透骨。
黎紅棠睡得暈暈乎乎,被人生生搖醒。
「公主殿下不好了!首輔大人出事了!」
一句話,好似臘月天的冷水兜頭澆下來。
黎紅棠瞬間嚇醒,掙扎著坐起,抬手摸了摸臉頰,那裡仿佛還殘留著那人的蘇合香。
「是太子的人?」
她連鞋子都顧不上穿,踉蹌著往外跑,渾身被雨水浸透,發了瘋般跑出院子。
「太子及其餘孽偷偷潛入京城,樓首輔被萬箭穿心……」
「小姐!小姐!」
黎紅棠倏然睜開眼睛,抬手抹臉,指尖是溫熱的淚。
原來是夢啊,可噬心灼骨的痛是那麼真實。
白英將她扶起,眼裡滿是心疼。
自從老將軍和夫人戰死沙場,大少爺和小少爺接連出事,二小姐也無端失蹤。
偌大一個將軍府,只剩下小姐孤零零一個人。
小姐總是夢魘,時常哭著醒來。
「小姐,你是不是又夢魘了?」
黎紅棠抬手遮住眼,微垂著頭,還在想剛剛那個夢。
她發現了端倪。
以她的酒量,喝那麼點,根本不可能睡那麼熟。
一定是樓似夜偷偷在酒里下了藥。
他早就計劃好,要跟太子一黨同歸於盡。
用自己的命,換她的安寧與喜樂。
可是,他好傻呀。
沒了他的陪伴,即便千秋萬代又有何意義。
黎紅棠再睡不著,披衣而起,坐在桌前。
「白英,可查出是誰下的藥了?」
她又仔細將上一世剛成親不久發生的事回憶了一遍,確定沒有中毒這事。
樓似夜也沒有失憶。
為何會跟上一世不一樣呢?其中定有什麼變數。
白英站在她身後,幫她按揉著太陽穴。
「小姐,是白英沒用,只追查到是混入府中的陌生人。
那人用了人皮面具,頂替給廚房送菜的下人進府,偷偷在飯菜里做了手腳。
等我們順藤摸瓜查到的時候,那人已經服毒自盡了。」
黎紅棠聞言,眉頭緊皺。
下毒之人很有可能是專門培養出來的死士。
能在身邊養死士,他們的主子來頭定然不小。
可如今她剛重生,一切線索又很少,思來想去也沒個頭緒。
又折騰許久,直到丑時才重新睡下。
可此時遠在邊城的某處宅子裡,卻依舊燈火通明。
一人站在窗前,身穿華貴紫袍,腰間金蛇纏絲玉帶,墨發如瀑流泄,長眉斜挑,神色冷凝。
「你剛說什麼?」
那人身後地上跪著一黑衣人,腦門貼地,背後一層冷汗。
「樓少師雖中了毒,卻保住了一條命,只是忘了前塵往事,失憶了。
中間出了些差錯,黎二小姐也誤食了帶毒的飯菜……」
話音剛落,男人忽然至近前,一腳碾在黑衣人的肩頭,長劍瞬間穿透他的肩膀,血流如柱。
「誰讓你們碰的她!」
啊——
黑衣人痛苦地哀嚎一聲,為了保命,趕緊解釋。
「黎二小姐只是噴了口血,並未傷了性命……」
男人微微彎腰,剛剛噴濺而出的熱血,滴落在他臉上,越發襯出暗夜裡凌厲的眉眼,分外駭人。
「我要的是,不傷她一分一毫一根頭髮絲!
樓似夜你們沒弄死,還誤傷了她,沒用的廢物,這點小事都辦不好!」
話音落,再不給黑衣人說話的機會,長劍直接刺入咽喉,鮮血再次噴濺而出。
地上的黑衣人再無任何氣息,門外竄入兩條黑影,極快地將其處理了。
男人把長劍丟在地上,走回窗前,仰頭看著天上月,俊美的臉上一抹邪氣。
「阿棠,我們很快就要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