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叫江元白,你呢?」
那個面容溫潤的男子一邊走著,一邊低聲自我介紹道。
莫奕偏頭看了他一眼,輕聲回答道:「莫奕。」
「你好。」江元白苦笑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這是我第二次進這個遊戲。」
他的眼眸里閃過無法掩飾的驚懼,就連聲音中也帶上了一絲顫抖。
「也不知道上輩子造了什麼孽,要經歷這麼可怕的……噩夢。」江元白深深吐出一口氣來掩蓋自己聲音中的情緒,然後僵硬地笑了一聲,不自然地轉移開話題:「那你呢,這是你第幾次進來?」
「第一次。」
莫奕低頭仔細地查看著樓道牆上掛著的一張群體照片,頭也不抬地回答道。
那是一張畢業照,照片的邊緣已經有些泛黃了,可能因為拍攝的時間太過久遠,上面的人面容模糊不清,但能看到他們的臉上都帶著燦爛的微笑。
下面用一行清晰的黑色小字標著:「1995年6月8日,高三一班」。
恐怖遊戲裡的數字一般來說都是有意義的,尤其是這種可供檢視的信息,之後說不定會有用處。
莫奕摸摸下巴,把這個數字暗暗記了下來。
「第一次?!」一旁的江元白大驚小怪地叫出了聲,引起了不少人的側目,他這才反應過來,然後壓低了聲音,繼續問道:「那你也太,太冷靜了吧?」
莫奕直起身子,瞥了他一眼:「……哦。」
他心裡可一點都不冷靜。
這又不是小說,誰他媽想經歷什麼真人恐怖逃生遊戲,還是拿命玩那種。
「你看來不是很喜歡說話啊?」
江元白撓撓頭,露出一個半是無奈半是自嘲的微笑,然後低聲補充道:「其實大部分新人第一次進來,態度都挺……激烈的,其實我第一次進時候比剛才那個大喊大叫的新人好不了多少,像你這麼冷靜的我還是第一次見。」
「……是嗎。」莫奕一邊隨口答道,一邊轉身打量著整條走廊的全貌。
這條走廊看上去沒什麼歲月的痕跡,白色的牆壁整潔光滑,走廊的一側是窗戶,每扇窗戶之間都掛著一張類似於他剛剛端詳過的照片,一共五張,而走廊的另外一側則是教室,也是一共五間,每扇門旁都有著標誌,從一班到五班。
三班和四班之間是樓梯間,這裡顯然是一樓,但是通向外部的大門緊緊地合著,而狹窄的樓梯則一直向上延伸到黑暗中,有兩個人在樓梯間中對著大門施暴,想嘗試打開它。
顯然希望渺茫。
突然,走廊的盡頭傳來一聲悽厲的尖叫。
莫奕心裡一緊,立即循聲向前大步流星地走去,一旁的江元白摸摸鼻樑,也連忙小跑著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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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芸雅小跑著走進廁所,心裡惴惴不安。
她心裡慌極了。
雖然這是她第一次被進入這個所謂「遊戲」中來,但是她知道這個時候上廁所絕對不是好主意。
可是她真的忍不住了。二十分鐘之前她就已經很想上廁所了,憋到現在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辛虧她的隊友在她的百般央求下同意了站在門口等她,只要她以最快的速度上完廁所,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李芸雅在心裡這麼安慰著自己。
這裡的廁所是老式的蹲式廁所,由暗綠色的隔板隔開,門上的鎖已經有些生鏽了,扣上時略微有些艱難,雖然看上去有些年代了,但好在隔間裡還算乾淨,她在心底這樣暗自忖度著。
半分鐘後。
李芸雅匆匆忙忙解決了生理需求,衝出了廁所隔間。
她用手撐著膝蓋,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在上廁所的過程中,那些曾經見過的恐怖電影的畫面就像幻燈片一眼在她的腦后里閃過,把她嚇的心臟狂跳,每兩秒鐘就要抬起頭看看隔間上方有沒有什麼東西冒頭。
還好是她自己嚇自己。
李芸雅自嘲地搖搖頭,走上前去,伸手擰開了水龍頭,嘩啦啦的水聲迴蕩在空寂的廁所里,冰冷的水流沖刷過指尖,讓她放鬆了不少。
突然,她感覺到有什麼東西碰了碰她的小腿。
李芸雅疑惑地皺起眉頭,低下頭看了過去。
只見一個髒髒的,看不出顏色的皮球靜靜地躺在那裡。
皮球?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李芸雅一愣,但下一秒,她似乎想起了什麼。
這個學校的廁所並不大,還頗為整潔,一進門就能將整個房間盡收眼底,而這裡之前根本沒有皮球。
它就像……憑空出現了一樣。
她的臉頓時變得煞白,冷汗也瞬間流了下來。
「……方婷?」李芸雅寒毛倒豎,艱難地咽了口唾沫,顫抖著抬高聲音,叫著自己同伴的名字「你在嗎?」
沒人回復她。
廁所里安靜的滲人。
之前還能聽到門外其他人說話的聲音,此刻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就像她已經進入了另外一個次元一樣。
李芸雅被這個想法嚇到了,急忙以最快的速度沖向門口,伸手想要拉開廁所的門,但那門就像用鐵焊死了一般,她急得搖撼著門栓,絕望地拍著門板,大聲喊著同伴的名字。
就在這時,只聽身後響起了輕輕的敲擊聲。
「叩」「叩」「叩」
她僵在了原地,即將衝出口的吶喊堵在了喉嚨中,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臟在極速地搏動著,汗珠順著她慘無人色的面頰向下流淌,滴入襯衫的領口中。
李芸雅艱難地轉過身去,後背緊緊靠著門板。
只見緊閉的第三個隔間裡,繼續傳來鍥而不捨的敲門聲。
「叩」「叩」「叩」
李芸雅瞳孔緊縮,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防止自己驚慌的喘息暴露出任何一點聲音,眼淚無聲地落下,抖的仿佛風中的一片落葉。
她聽到那個隔間裡傳來微不可聞的哼唱。
天真的童聲在安靜的廁所里聽起來格外的詭異,它重複地哼著同一個調子,即使趙秋雅害怕到不想細聽,但卻依舊順著她的耳蝸傳入大腦。
「親愛的……來玩呀……」
李芸雅的雙腿打顫,終於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她的身子緩緩地滑了下來,縮在門邊的一角,慘白的面容因恐懼而扭曲,她雙眼緊閉,手掌捂著嘴,絕望地祈禱著。
但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一分鐘過去了,五分鐘過去了,十分鐘過去了,依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敲門聲不見了。
就連那個女孩子的聲音都消失了。
整個廁所只能聽到頭頂燈管滋滋的聲音,和未擰緊的水龍頭傳來有規律的聲音,滴答,滴答。
一切聽起來都務必正常。
終於,疑惑戰勝了恐懼。李芸雅的睫毛顫了顫,嘗試著睜開了眼睛,驚慌地環視了一周——一切正常,就連皮球也不見了,仿佛剛才的聲音只不過是她臆想出來的一般。
難道她真的逃過一劫了嗎?
李芸雅不禁爆發出一聲低低的啜泣,大滴大滴的眼淚順著面頰滑下。
滴答。
有什麼東西滴落在她的臉上,她抽噎著伸手抹去。
滴答,滴答。更多水滴落下。
李芸雅抬頭望去。
「親愛的,來玩吧。」這次,那童聲在頭頂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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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婷有些不耐煩地站在廁所門口,第三次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錶,李芸雅進去已經很久了,但是現在還沒有出來。
她的耐心終於耗盡了,推門走了進去:「你到底好了沒……」
剩的句子卡在了她的喉嚨里,變成了悽厲的慘叫。
每一個隔間的門都大開著,地面是滿是刺目的鮮血,甚至還在向外緩緩流淌。
這就是莫奕趕來時所看到的場面。
那個看上去經驗豐富的男人一臉凝重,走上前去探查,然後搖著頭走了回來:「沒有屍體。」
每個人的臉上都印著驚恐的神色,如此大的出血量,這個失蹤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人群中哭泣的聲音越發響亮。
莫奕分開人群,走到了最前方,向廁所里仔仔細細地觀察了一圈,只見鮮血呈噴濺狀布滿了整個空間,只有第三扇門上乾乾淨淨,什麼都沒有。
他疑惑地皺起眉頭,正準備向里走去時,只聽一個在裡面探查的人突然驚叫出聲,莫奕一個箭步走上前去,順著那人的目光看了過去。
只見廁所內側的門上布滿了觸目驚心的指甲劃痕,帶著鮮血和指甲殘片,即使光是看著也令人頭皮發麻。而在靠近門邊的天花板上,則密密麻麻的布滿了小孩手掌大小的血色手印。
莫奕的目光落在了血泊中央:那裡有一個小小的,圓形的區域,裡面沒有一絲血跡。
他一愣,腦海中閃過一個轉瞬即逝的念頭,但再去思考時,卻再也捕捉不到了。
突然,毫無預兆的,樓道中響起了刺耳而單調的鈴聲,把每個人都嚇了一跳,響亮的鈴聲在空寂的走廊和教室里迴蕩著,顯得詭異而驚悚。
莫奕向窗外匆匆瞥了一眼,然後目光一沉。
窗外的數字不知不覺已經變成了「4:15」。
距離遊戲開始已經過了45分鐘。
——正好是一節課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