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女子前方的石壁上,只有幾道淺淺的劍痕,既看不出其中有何驚人的劍意,也不覺有多少威力,看起來普普通通,平平無奇。
禁地之中,居然有如此普通的劍痕,看起來就像是有人隨手留下,而且還是不通劍道的普通人。
素衣女子打量莫缺幾眼,笑道:「此處有眾多高深劍意,皆是我劍樓最為強大的前輩所留,每一種劍意,都足以修成劍中強者,不知師弟修的是哪一種?」
「說來慚愧,我初入劍道,一時間還沒想好要修哪種劍意。」莫缺撓頭,有些不好意思。
「初入劍道?」素衣女子不禁驚訝。
初入劍道之人,竟能來這禁地,而不受崖上的劍意影響?
而且,一般人見到這麼多高深的劍意,通常都會急不可耐的選擇一中,開始參悟,但莫缺卻絲毫不急,這份定力,便已非常人可比。
打量莫缺之中,素衣女子還發現,莫缺身上,竟無元氣。
這讓她對莫缺愈發好奇。
「同為劍修,你若有不明之處,可來問我。」素衣女子笑道,她突然想知道,這樣一個人,會在劍道之上,走到哪一步。
「多謝師姐!」莫缺大喜,他主動和此女交談,其實一開始就是帶著這樣的目的。
畢竟,腦海之中那個聲音見識雖廣,但性情古怪,輕易不肯指點,若能有人指路,對他來說再好不過。
「敢問師姐,何為劍心?」有此機會,莫缺便不放過,當即向這女子討教。
「劍心,乃是劍道之本,就如道心一般。」素衣女子笑道:「師弟覺得,修劍之人,以何御劍?」
莫缺沉吟片刻,道:「劍在手中,隨手而動,而手由心御,所以御劍以心,而非以手。」
素衣女子點頭,眼中的讚賞不加掩蓋,道:「難怪你初入劍道,便可來此,單此悟性,便勝過無數劍修。」
「請師姐指點!」莫缺卻不覺得驕傲,畢竟是百州大地曾經最頂尖的天才,若沒有這樣的悟性,昔日如何能當得起?
「其實不用我指點,你自己已經明白了。」素衣女子微笑道:「劍在手中,隨手而動,而手由心御,修劍之人,只需記住八個字:心之所向,劍之所指!」
「心之所向,劍之所指……」莫缺細細品味著這八個字,若有所思。
素衣女子面帶微笑,不再開口,讓莫缺自己去悟。
莫缺雖然感覺隱約抓到了什麼,但卻始終差了一線。
他不知道,就是這一線之隔,便將註定修劍之人,是平庸還是不凡。
不過,他並不急躁,一時無法領悟,便先觀摩崖上的劍意,只感受其中劍意,但卻沒有決定參悟。
如此過去許久,莫缺將崖上的劍痕一一看過,那些劍意各有千秋,或冰冷凌厲,或氣吞山河,種類繁多,不一而足。
看過諸多強大的劍意之後,莫缺感覺,他離那若有似無的東西越來越近。
「心之所向,劍之所指……重要的不是手中之劍,而是我心之所向!」
突然之間,莫缺如醍醐灌頂。
這裡的劍意再多再強,都與他無關,因為他要的只有一種,而那一種劍意無關強弱,最重要的,是要契合他的本心。
若所修劍意與自己本心不和,即便那劍意再強,也成了劍御人,只有修煉與自己內心相合的劍道,才是人御劍。
若只是一味追求劍意強大,而忽略了自己的本心,那便是本末倒置。
「師弟在劍道上的天資,令人讚嘆!」
素衣女子看到莫缺目光,便知他已經明白,笑道:「師弟若要認清本心,不妨想一想,你為何修劍?為何執劍?你手中之劍為何而動?你的劍要斬的是某個強敵,亦或是這世間諸般不平之事?」
莫缺知道這女子是在有意引導,讓他認清自己的劍心。
為何修劍?手中之劍為何而動?
他想到了以往種種,三年之前,他傲視百州,如九天驕陽,最終卻被廢去肉身,丹田破碎,經脈盡斷,諸竅皆毀。
在母族葉家,他受盡冷眼,被視為廢人,葉家不顧血脈之情,為了一條狗,將他杖殺。
諸般磨難,種種不公,皆是因為他不夠強!
倘若他足夠強大,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我若執劍,要能斬斷山河萬里!」
「我若執劍,要能斬落日月星辰!」
「我若執劍,當凌駕諸天,無敵萬界,上可斬天地不公,下可斬蒼生禍亂!」
他的劍心愈發清晰,正是因為他不夠強,三年前才會被廢去肉身。
正是因為他不夠強,葉家才會視他如草。
若這一切都是天意,那他便劍斬天地不公!
若這一切只是人為,那他便斬盡禍亂之人!
「轟隆隆!」
這一刻,莫缺眼中,劍崖上的無數劍意,在他眼中如潮水一般,轟然退去,仿佛是被他霸道的劍心驚退。
萬千劍意消退,再不能在他眼前顯現,動搖其心。
只有一道劍痕,仍在眼前。
這道劍痕在此時的莫缺眼中,透出金光萬丈,就如九天之上的一輪驕陽,俯瞰天地,傲視蒼生!
「這就是適合我修煉的劍意?」莫缺知道,他明悟劍心,終於在眾多劍意之中,尋到了屬於他自己的劍道。
素衣女子在旁看著他,雙眸之中,光芒閃動。
一個初入劍道,卻可從容來到禁地之中的人。
一個沒有元氣,卻擁有一顆無敵劍心的人!
「他明悟劍心,所見竟是此劍,莫非他真有如此氣魄,敢於劍斬天地?」素衣女子心緒不靜。
天地眾生,有幾個敢逆天而行?更不要說挑戰上蒼,劍斬天地!
這句話說一說很容易,但真從內心有此氣魄的人,卻根本不存在!
她看著莫缺在那劍痕之前坐下,眸中異彩連連,不知在想什麼。
「以一道劍意,演化天地之法?」
此刻的莫缺,已全身心投入到眼前那道劍痕之中。
雖然只是一道劍痕,但此刻在他眼中,卻是千變萬化,高深莫測。
這一道劍痕,以九天之上的驕陽為軌跡,演化出了太陽之道。
這正與莫缺的劍心相合,天上驕陽,凌駕天地,傲視蒼生,是天地間的唯一,凌駕萬物之上,無可超越。
太陽之道,玄妙難測,日落月升,分割日夜,演化陰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