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而又新生,莫缺的肉身在這兩個過程中不斷循環。
他的身體就如一截枯木,時而重煥生機,時而死氣沉沉。
「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當肉身經歷過無數次腐朽到新生的循環,莫缺生出一種越來越熟悉的感覺。
他曾經身死,魂入幽冥,於死之極盡,看到了新生。
生死如陰陽,生中有死,死中有生。
這無盡陰氣,雖死氣沉沉,為養屍之地,但在無盡死氣之中,其實也隱藏了一絲生機。
「生死對立,但無生既無死,無死既無生!」
在體內無盡死氣之中,莫缺看到了一絲隱藏的白氣。
它的數量十分稀少,若非肉身不斷被死氣腐蝕,莫缺恐怕也難以找到。
那些白氣潔白無瑕,透著絲絲聖潔之意。
當莫缺折斷自己體內的骨,將自身骨骼重新拼湊之時,那些乳白色的氣體,亦會隨之融於他的骨骼之中。
「死氣養屍,生氣養骨!」
這讓莫缺尋到了一個可以不修死道,也能重塑武骨的方法。
他不斷在死氣之中尋那一絲白氣,將那些白氣煉入骨中,填補每塊骨骼之中微小的縫隙。
可這個過程十分不易。
如果說無邊死氣就像一片大海,那麼那些白色的生氣,就像藏於大海中的一滴滴水。
萬傾海水之中,莫缺最多也就只能得數十滴生氣。
這個過程,漫長而痛苦,因為莫缺需要不斷折斷自己體內的骨,才能在重新拼湊之時,將那些生氣引入骨中。
但也只有用這一方法,他才能保證在重塑武骨的同時,血肉不被死氣所侵蝕。
一次,兩次,三次……
體內的骨碎了又碎,拼了又拼。
莫缺的一身骨在毀滅與新生中不斷重複,歷經了不知多少萬次的循環。
在此期間,他也曾睜開眼睛,繼續向著九重幽更深處行進。
因為隨著他煉入骨中的生氣越來越多,他能承受的死氣也更強,能在這個地方走得更遠。
在莫缺不斷深入的同時,莫缺體內的骨,也漸漸發生了變化。
他重組的骨,在此時看來,雖黑如墨染,但卻與他之前所見的玄骨,有極大不同。
那些玄骨看起來更像是某種金屬,堅硬異常,而莫缺這一身骨,雖同樣漆黑,但內里卻隱隱有一種神光流轉。
他的骨看起來更像是一塊塊黑色的玉,而不是冰冷至極的金屬。
到最後,莫缺體內一身骨已經完全漆黑,沒有一絲光澤。
而隨著他繼續深入,他體內的骨,進一步發生了變化。
骨的顏色竟然開始變淡,由漆黑之色,向著一種如水晶一般的顏色變化。
最後,當莫缺發現他體內的骨停止了變化時,他一身骨骼,竟變得如水晶一般透明,透著幾分神聖。
「這……莫非就是玄玉神骨?」莫缺呆呆失神。
他能感覺到,他這一身骨,如今不僅變得異常堅硬,而且骨中蘊含的生機,不弱於他那一身新的鮮血。
而今,他即便內觀自身,將一身骨骼放大千倍萬倍,也能看到,他的每一塊骨,骨面都光滑如鏡,而且沒有一絲縫隙。
他的一身骨,密度達到了一種驚人程度。
就好像木頭蛻變成了精鋼。
如今,就算莫缺不刻意去抵禦,他周邊的無盡死氣,也根本無法再滲入他的骨內。
「這是哪?」
當體內的骨蛻變至此,莫缺才發現,他已在不知不覺之間,在九重幽中走出了極遠。
此時,當他站起身來,他體內的骨自行發出聖潔的光芒,驅散了周邊黑霧。
「這是……」
左右一掃,莫缺發現地上躺了幾具骨。
到了九重幽深處,這裡的骨反而少了。
而那幾具骨,竟都和現在的莫缺一樣,一身骨骼晶瑩剔透,如同水晶一般。
雖是幾具枯骨,但卻透著別樣的美感。
「先前所見的玄骨,生前已是十分強大之人,這幾具骨,生前恐怕更加可怕!」
莫缺暗自猜測,只是這幾具骨生前究竟是何人,他註定不可能知道。
骨骼蛻變透明,如今這裡的死氣已對莫缺難有作用。
他心中好奇,想一探此地,看看這九重幽到底是什麼地方,想著是否繼續深入看一看。
「圖主,別走了!」
看到莫缺想要繼續深入,老石連忙開口,「這等禁忌之地,還是不要有太多好奇!」
莫缺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點頭,轉身離去。
他雲芷嵐時日無多,他雖無懼危險,但若深入之後遇上什麼麻煩,難免耽擱。
沿著來時的方向,莫缺一路返回。
他所到之處,周邊死氣自行退避。
「想不到,多年之後,能走到此處的,竟是武道後人!」
莫缺走後,原地出現了詭異的一幕。
地上那幾具透明的枯骨,竟在此時開口交流。
「這小子很不簡單,雖然他身上沒有生死之道的氣息,但我能感覺到,在他元神深處,他曾沾染過那種東西!」
「生死,因果……那小子,會是我們等的人嗎?」
「誰知道呢?」
幾句交談之後,這個地方,又安靜了下去,陷入了長久的死寂之中。
那幾個聲音,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莫缺,怎麼樣?」
當莫缺走出黑霧,玉兒立即舉著燈籠,迎上前來,不斷打量著莫缺。
「應該沒有讓你們失望。」莫缺笑了笑。
「你成功了?」玉兒露出一個開心的笑臉。
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緊張兮兮地問道:「你在裡面……有沒有見到什麼古怪的東西?」
「古怪的東西?」莫缺詫異道:「你指的是什麼?」
「就是……」玉兒剛要開口,又像是想起了什麼,「算了,沒什麼。」
她拉著莫缺,「我們快走,那個老東西不好對付,小姐恐怕拖不了他太久!」
莫缺點頭,又和玉兒一同離開此地。
臨走前,他回頭看了一眼,心中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總覺得背後有幾道目光,一直在注視著他。
沒有回去找那黑衣女子,玉兒直接帶莫缺往另一個方向而去,直到走到黑霧稀薄之地,才在這裡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