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遙沒想到會在餐廳遇到許睿,旁邊是齊琛,還有一個三歲左右的小男孩,他們一家也在這裡用餐。
她原本想帶月月換一家餐廳,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齊琛看到,四目相對,裝看不到都不行。
齊琛還以為自己眼花,用力揉了揉,他趕緊用胳膊肘撞許睿,「你看那邊是不是小星星?」
許睿順著齊琛示意的方向看去,季星遙正抱著一個小女孩坐下來,那個女孩跟季星遙有著一樣漂亮的眼睛,眉宇間仿佛能看到慕靳裴的影子。
慕靳裴心心念念要找的人,竟然就在眼皮底下,他頭疼了五年,疼得死去活來,可就是找不到季星遙。
他要是知道季星遙還有了他們的孩子,他會不會腸子都悔紫了?
「要不要去打個招呼?」齊琛問。
許睿沒任何反應,還在盯著季星遙那桌看。
齊琛忍不住嘴賤,「誒,是不是羨慕嫉妒小星星?五年過去她還是美得不食人間煙火。」
當著兒子的面,有些不合適的他就沒說。
許睿瞪了他一眼,示意他閉嘴。她起身,「我過去跟季星遙說兩句話。」
齊琛拉住她:「要是勸她原諒慕靳裴,我覺得你可以省省。閉嘴,安靜的做個局外人就好。」
許睿:「我跟她不熟,勸也輪不到我來勸。」
齊琛挑眉,「還有點自知之明。」下一秒,他言歸正傳,「誰勸都行,你是最不合適的那個人。」
「我沒那麼蠢!」許睿一巴掌拍掉他的手,走向季星遙。
「星星,我們點什麼?」月月認真看著餐單,「你喜歡吃芝士烤蘑菇嗎?」她問季星遙。
「不喜歡。」季星遙把這頁翻過去。
自從五年前,她就再也沒吃過芝士烤蘑菇。
月月很高興她跟季星遙又多了一個共同愛好,「我也不愛吃,我從來不吃,奶奶還奇怪我為什麼不愛吃。」
她認真想了想,「其實我也不知道。」
季星遙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親。
「星遙。」許睿走到了桌前。
季星遙微微抬頭,「你好。」
「耽誤你五分鐘可以嗎?」許睿沒坐。
季星遙:「如果你是關心我的,謝謝,但我們真不熟悉,如果你是替慕靳裴說話的,還是別耽誤彼此時間了。」
「我不是替誰說話,只是覺得,有些事實或許能讓你心裡舒坦一些。」許睿保證,「放心,我不會多一句廢話。」
「請坐吧。」季星遙把月月放一邊,從包里拿了一個玩具給她玩。
許睿緩了緩情緒,先跟月月打招呼:「嗨,你好,我叫許睿。」
月月擺擺手,「你好,我叫月月,很高興認識你。」
許睿對月月笑笑,她把視線落到季星遙身上,「我先跟你道歉。」
季星遙搖搖頭,「不用,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立場和不得已,我都不怪儲助理和馮梁,就別說你了。」
許睿更加內疚,她做到了不多廢話,打開手機,裡面保存了兩個視頻,她把聲音關小,點開遞給季星遙,「你看一下吧。」
季星遙接過來,一眼就看到了狂奔中的慕靳裴,路上的行人都穿著羽絨服,他只穿一件襯衫。
「只拍了幾十秒,但他一共跑了七八公里,日期你應該有印象。」許睿又道:「你可以接著看下一個。」
季星遙忘不了那天,是公寓樓鄰居家廚房失火的那天,她下樓就看到了慕靳裴,那天他們鬧了一點不愉快,後來他哄她,一路把她抱回公寓。
她攏攏思緒,接著看下一個視頻。
很短的幾秒,慕靳裴一腳踹開保鏢,轉身跑向電梯。
季星遙把手機還她,「我看完了,還有其他事嗎?」
許睿暗暗嘆了口氣,她沒想到季星遙看完還是如此平靜,「這是我當初從網上保存的,後來全都被刪了,你應該沒看到。」
季星遙:「謝謝。」
許睿:「你這麼聰明,肯定想到了為什麼當年瑞琛集團能全身而退,其實不是你想的那樣,只不過慕靳裴不想虧欠我而已,畢竟他是利用了瑞琛集團打消季董投資的顧慮。」
「我暗戀他,他對我只有欣賞,後來我們團隊去他們家莊園度聖誕假,我為了救因為滑冰導致落水的孩子,掉河裡了,腿抽筋了,我當時感覺自己要快死掉,他就在岸上看著,當然,他也讓保鏢救我了。」
「說這麼多,我是想告訴你,我認識的慕靳裴,為了報仇不惜一切,不會動任何感情,不會夾雜絲毫心軟,這也是我當初為什麼辭職的原因。」
「但那天火災,我看到了一個置自己危險不顧的慕靳裴,如果他真要有了什麼事兒,他十多年的心血就都白費了。」
許睿感覺自己好像說得多了點,「抱歉。」
「沒事。」季星遙跟她對視,「不管怎樣,還是謝謝你。」關於那兩段視頻,「愛我又如何?」
她說許睿,「就像你自己,你在水裡掙扎那一刻,應該就對他徹底死心了吧?」
許睿:「你跟我不一樣,他對我沒感情啊。」
季星遙垂眸,看著眼前的餐單,「沒什麼不一樣,愛不愛的都沒意義了,心都死了,已經沒辦法感知。」
她把餐單翻到前面那頁,「就像我現在對芝士烤蘑菇無感,再也愛不起來。何況是把我丟下的那個人。」
頓了頓,「你不用替他說話了,今天特別感謝你。」
許睿不由著急:「我不是替他說話,只是想說,你們倆都不容易,就算不愛芝士烤蘑菇,那我們就不吃,這個世界上的美食多著呢,我們換一樣,換一樣他親手做的。哪怕過去有了傷口,你們有了個很棒的外科醫生,月月會給你們縫合傷口。總有一天,它會癒合,會看不見。」
說著,她自己也感覺沒趣,她站起來,「打擾你了。」她又跟月月揮揮手,「寶貝,下次見。」
月月再次揮揮小手。
「星星,我們點餐。」月月把餐單給她。
季星遙回神,淡淡一笑。
午後,風和日麗。
從餐廳出來,季星遙帶月月去了公園,她把柔軟的毯子鋪在綠茵茵草地上,和月月兩人趴上面曬太陽。
月月懶懶地枕在自己胳膊上,側頭看著季星遙,發覺跟她距離有點遠,她又湊近一些,緊緊挨著她。
季星遙也往月月那裡靠近,跟她頭碰頭,眼睛隔得很近,眨呀眨,季星遙撲閃睫毛兩次,月月就撲閃三次。
她四次,月月就五次。
忽然兩人咯咯咯笑出來。
「星星,」月月拿自己的鼻尖蹭蹭季星遙的,「我媽媽說,她的芭蕾舞老師是你的媽媽,真的嗎?」
季星遙點頭,「嗯,你媽媽跟我媽媽關係可好了。」
月月問:「就像我和你?」
「或許比現在的我跟你關係還好,她們相處了好多年,天天待在一起,感情可好了。我媽媽以你媽媽為傲。」
季星遙跟她聊起來,「我不喜歡跳芭蕾舞,在我媽媽眼裡我就是個沒靈性的小孩,她喜歡有芭蕾舞天分的孩子,她對她們團里那些小姑娘特有耐心,像母親那樣無微不至。」
月月明白了,「我媽媽就是有舞蹈天分的孩子。」
「對。」季星遙側躺,單手抵著額頭,「小羽為跳舞而生,我看過她跳舞,我還給她畫過畫。」
「我爸爸也稱呼我媽媽小羽,我也這麼喊她,驕傲的小羽毛。」月月好奇:「你為什麼不跟著你媽媽學跳舞?她那麼厲害,還是我媽媽的老師。」
季星遙淺笑,「那你為什麼不跟你媽媽學跳舞?」
月月:「因為我喜歡畫畫。」她懂了,「你跟我一樣,也喜歡畫畫。」她也學著季星遙那樣側躺,拿小手撐著頭,「星星,你幾歲開始學畫畫?」
「三歲,可能更早就喜歡在家裡亂畫。」季星遙說:「我不記得,這些都是我爸爸告訴我的。」
「我也三歲開始學,是謝爸爸帶我看畫展,也是他讓我學畫。」她學著季星遙的語氣:「我也不記得,這些都是我爸爸告訴我的。」
說完,兩人不約而同笑了。
月月學著大人模樣,其實心裡很緊張,「星星,你當我老師可以嗎?就像你的媽媽是我媽媽的老師。」她渴望的眼神。
季星遙躺下來,把手臂給月月枕著,「你先跟著你現在的老師學,等半年後我把一些事情忙完了,我就開始教你,好不好?」
她又承諾:「這半年我都在紐約,只要你去畫廊就能看到我。」她怕月月失落,就解釋了為什麼要等半年。
「我跟老闆簽了合同,半年之內要給他三十幅畫,我沒時間研究該怎麼系統教學,等我忙完,我研究好了就開始教你,好不好?」
「沒關係的,星星,我不著急,」月月反過來安慰季星遙:「那你陪我出來玩,不影響你畫畫嗎?」
季星遙:「不影響,我都安排好了,每周都會騰出時間陪你。」
月月激動地坐起來,從背包里拿出幾個布丁給季星遙。
季星遙也盤腿坐起來,「小羽給你準備了這麼多布丁?」
月月搖頭,「我奶奶。小羽一點都不喜歡我畫畫。」她想了想媽媽之前跟她說的那番話,「小羽怕我越來越悶,她想讓我學跳舞,想讓我彈琴,她說有音樂陪伴的孩子不會孤單。」
「最後還是奶奶堅持讓我學畫。」
「星星,你呢?」她問道,「你學畫畫,你媽媽喜歡嗎?」
季星遙:「也不是很支持,不過她很忙,那時在舊金山的一個芭蕾舞團,我們見面的時間很少,我爸爸也忙。」
月月打開一個布丁吮吸幾口,「我爸爸也好忙好忙,他是醫生,每天都要給病人看病,我好久才能見他。」
她把半個布丁咬下去,腮幫子鼓鼓的,季星遙忍不住想戳一下。「星星,你也是跟著奶奶嗎?」
季星遙搖頭,「我是跟著張伯。」
「張伯是誰?」月月順著問道。
季星遙眼裡的笑意漸漸淡了,陷入回憶,「張伯是把我帶大的人,是從我小時候開始就給我遮風擋雨的人,也是帶我看世界的那個人。」
「他天天接送我畫畫,我去哪裡他就去哪裡,他記得我所有的喜好,知道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他會講很多童話故事,那裡邊有很多可愛的小精靈。」
「他還會擺布場景,他能看懂我畫裡的意思,我畫畫累了時,他就開飛機帶我出去玩。」
「他總是會說,我們遙遙長大了。」
只要跟星星有關的人,月月都是喜歡的,「那你把張伯介紹給我認識,我一定會很喜歡他,就像裴老師,我也很喜歡她。」
季星遙的聲音聽上去有些遙遠,她說:「我找不到他了,不知道他去了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 兩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