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家三兄妹在家回憶往昔的時候,村幹部們也專門為陳夏的事情召開了一次碰頭會。
慶豐村里,陳氏是第一大姓,陳亦根是村支書兼大隊長,同時也是事實上的陳氏族長,在村子裡絕對是一言九鼎。
陳炳坤是村子裡為數不多吃上公糧的人,做為一個醫生,平時對村民們多有照顧,所以無論是同宗之情,還是村民間互幫互助,慶豐村的村幹部們沒有理由看著陳家垮掉。
陳亦根敲了敲煙杆,第一個說道:
「今天大家都討論討論陳家老二的事情,這幾天相信都看出來了,這小子不是一個干農活的料,今天也不知怎麼的居然要跳河自殺,幸虧救回來了,真救不回來,我們也沒辦法向死去的炳坤還有陳春交待呀。」
「誰說不是呢,當初陳春和陳夏都要退學,大家都認為陳春是我們村第一個大學生了,畢業就是幹部,退學太可惜,所以勸她不要退學,讓老二退了學。結果這才幾個月陳夏就要尋死覓活的,唉,這事鬧的。」
陳國慶也垂頭喪氣地說道:
「當初我們所有都是答應陳春會照顧好她的弟弟妹妹們,今天的事情要是被她知道,估計她的大學也是上不成了,那陳家是真沒希望了。」
陳炳坤意外去逝後,做為大姐的陳春處理完喪事後,主動提出了退學回鄉照顧弟弟妹妹。
當時是村幹部們再三保證會照顧好她三個弟弟妹妹,讓她安心上學才讓她打消了退學念頭。
最後還是虧了在讀高二的陳夏,做為家中的長子,高中成績中等,考不考得上大學也不一定。
加上陳夏也不想讓大姐退學,於是主動提出自己回家照顧弟妹,讓大姐安心上學。
可是陳夏從小就沒幹過農活,這一退學從春耕開始一路出洋相,可憐的孩子連田梗都不會走。
挑著一擔秧苗走在田梗上,不是向左掉就是往右掉到水田裡。
好不容易教會了怎麼插秧,但那個速度簡直比蝸牛還慢,別人半天可以種半畝地,他最多只能種兩分田。
要不是村民們的幫襯,恐怕都要耽誤了春耕。
現在農村已經實行了家族聯產承包,別人家的田地都要比陳家多,人都有私心的,總是要自己家的農活幹完,有富餘才會去幫陳夏,這也導致了陳家的農活永遠跟不上進度。
這個時代又沒有化肥,種子質量也差,加上陳夏壓根就不會伺候莊稼,這不,到了收穫的季節,陳家的產量明顯就比不過周圍人家。
這已經讓村幹部們憂心忡忡了,今天陳夏這麼一跳河,想用這種方式來結束生命,萬一被陳春知道,這個性格剛毅的女孩鐵定要退學。
四個讀書娃娃都回家務農,那陳家是真的完蛋了。
哪怕是最沒見識的老農民都知道,小孩子只有通過讀書學習才有可能魚躍龍門,跳出農村這個坑,才會有無限的希望和未來。
就比如大學或者中專畢業,就可以像陳炳坤那樣吃上公糧,一個月三、四十元的工資,還有糧票油票糖票煤票等等。
天吶,這是什麼樣的神仙生活呀。
要知道在聯產承包責任制之前,就算是慶豐村里最壯的勞動力,一年工分最多也只能拿到一百多塊錢。
而一個工人每年都是三、四百元錢,這4倍的收入差距,還要加上農民永遠得不到的糧票等。
所以大家討論了半天的中心思想就是,為了陳家的希望,陳氏家族第一個大學生,堅決不能讓陳春退學。
看到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說陳春怎麼怎麼優秀,陳亦根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好了好了,陳春不能退學這個我也知道,我現在要說的是陳夏怎麼辦?干農活這條路看來是走不通了,陳秋和陳冬還小,同樣沒指望。那這家子生計怎麼解決?」
洪立昌這時候突然說道:「大隊長,炳坤是為了搶救集體財產而犧牲的,這應該算是烈士吧?那他們單位里有沒有個說法?烈士子女可不可以特殊照顧招工進醫院?」
在場所有人眼睛都亮了,陳國慶急切問道:「你是說,陳炳坤的工作,陳夏可以頂替?」
「這,也許可以吧,以前我在王星記扇廠工作的一個表舅死後,就是他一個兒子頂職的,而且還是正式工。」
洪立昌不敢確定地說道。
「可是炳坤是醫生,這個活專業要求很高的,聽說都要大學生中專生才能進醫院,陳夏連高中都沒念完,他們醫院會不會要哦。」
二隊的小隊長陳國根小心提醒到。
大家又突然覺得這話有道理,醫生是要給病人看病的,陳夏什麼也不懂,怎麼頂職?
聽到大家議論紛紛,陳亦根像下定什麼決心一般,
「管不了那麼多了,再怎麼說炳坤也是為集體犧牲的,哪怕陳夏當不了醫生,去醫院做個清潔工也好,好歹有口飯吃。國慶你明天跟我一起,帶著陳夏去一趟四院,我們找他們領導談談。」
所有村幹部們紛紛點頭,贊同大隊長的提議。
穿越過來的第一晚,陳夏怎麼樣也睡不好。
1980年的農村的夜晚,什麼娛樂設備都沒有,原本家裡有個收音機和一台電風扇,但當初為了給陳母瞧病都變賣了。
所以陳夏只能乖乖躺在床上,好歹床上有個蚊帳,否則他重生後的第一個夜晚,差點要被蚊子吸乾血。
沒有電視也算了,沒有夜宵也忍了,但是沒有手機這個絕對忍不了。
陳夏就感覺像掉了半個魂一樣,經常不自覺摸摸床頭,曾經習慣放手機的位置,怎麼樣也摸不到那熟悉的東西。
陳夏也在空間醫院找過手機,醫院裡不但沒手機,電腦也不能聯網,什麼娛樂工具都沒有。
幸虧醫院裡的溫度很適宜,陳夏就當是在避暑了,外面沒有空調沒有電扇,實在太熱了。
就這樣,陳夏重生後的第一個夜晚,是在不斷糾結和煩燥中度過。
第二天一早,陳夏還在刷牙,陳亦根和陳國慶已經到了陳家小院。
有了昨天的教訓,陳夏終於記住了眼前兩人的身份,「大隊長,文書,你們怎麼來了,快坐快坐。」
陳亦根仔細打量了眼前這個小伙子,經過一晚恢復了精神氣兒,不過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感覺。
曾經的陳夏是個書呆子的模樣,話不多有點內向。
而今天這個陳夏明顯性格開朗了許多,兩眼比較有神,待人處物落落大方,怎麼看都不像個要跳河自殺的學生模樣。
陳國慶也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兩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儘管有些疑問。
但眼前這個人是陳夏絕對沒錯,於是兩人就把他的這些異樣表現歸為昨天落水後腦子出了點問題。
腦子出點問題就出吧,只要不是變成傻子,一切都好商量。
「陳夏,今天我跟你國慶叔來找你,是想帶你一起去你爹工作的醫院,你們家這個困難大家都看在眼裡,或許醫院可以讓你頂職,那你也可以算是吃上公糧了。」
陳亦根將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也是真心誠意。
陳夏一聽,不由坐直了身體,他這一大早就在發愁這農活可怎麼幹,對於從小在城裡長大的孩子來說,別說割稻了,連稻子都很少見到,見到的都是超市裏白花花的大米。
他摸著下巴想了一下,似乎進醫院也是個好辦法。
前世自己好歹是個三甲醫院的副主任醫師,又有空間醫院這個金手指存在,當個1980年的醫生那還不是手到擒來,小意思。
「行,聽大隊長的,那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趁早上天氣不太熱早點走吧,我們騎腳踏車去,路上還要一個小時。」
陳秋和陳冬聽到大哥要跟大隊長一起去四院,便也吵著要去,他們想去看看爸爸犧牲的地方。
陳亦根想著陳家三兄妹一起去也好,讓醫院領導瞧瞧這可憐的一家子,也許陳夏頂職的事情能順利辦下來。
於是陳亦根帶著陳夏,陳國慶帶著陳秋和陳冬,兩輛二八槓自行車,一起朝位於柯鎮的越州市第四醫院而去。
這年頭,從西浦鄉到柯鎮大約有10公里路,大家緊趕慢趕,趕到柯鎮的越州四院時,已經在路上走了差不多一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