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動是魔鬼,這句話俟察苾並不知道,但是通過切身體會,他現在已經不再衝動。畢竟,繼續衝動下去,可能給自己帶來的就是無窮無盡的麻煩。那些投降部落的兵馬,可不服從他。而且,健俟斤那個賤人還在窺伺。此番,合支賀被斬殺,倒是讓俟察苾鬆口氣。
「乘勝追擊吧!」俟察苾看著歸來的裴行儉,滿臉都是崇敬和興奮之色。殺掉合支賀,健俟斤獨木難支,現在正是滅掉處密部最好的時機,沒有之一!
裴行儉瞥他一眼,心裡有很多吐槽的話想說,但是話到嘴邊還是咽回去。若俟察苾是自己副將,他一定會把這個人調離,因為他實在太沒眼力見了。現在雖然是他們占據上風,但是處密部還沒到風一吹就倒下的情況,貿然發起決戰,輸掉的可能性可不小。
「好,那就拜託你了。」裴行儉誠懇的說。反正輸掉的不是他自己,死掉的士兵也不是帝國將士,他是無所謂,反正最後他可以出手止損的嘛。至於最後能保住多少人,那就看天意如何了。
「得令!」
俟察苾抱拳一禮,而後糾集兵馬,前去衝殺。於他而言,不能每一次都讓裴行儉這麼出風頭,否則他將來的地位不保,而且名望更不能和裴行儉相提並論。他要成為新的西突厥可汗,必須要有所作為。
這份作為,他打算從統一西域的戰爭之中獲取。至於裴行儉現在的威望太大,這在他看來不是什麼問題,因為對方可不是突厥人,而是唐人。這就註定,他在某些地方,和自己相比有先天性弱勢。
戰爭的勝負,如同裴行儉預料的那樣,俟察苾慘敗,處密部雖勝但卻是慘勝,短時間內是無法再和時羅爆發衝突。像兩頭狼一樣,雙方暫時罷兵,躲起來休養生息,等待著機會,將對方直接打死。
時羅和處密安靜下來,但是其他地方卻並沒有安靜,西域各地的混戰可不止是時羅和處密兩個部落,還有一些強部也同樣不甘寂寞四處征討,企圖憑藉一己之力,重新統一西域。
但,他們很難成功。具體原因有很多,不為人知的一點倒是很明確,因為總有一雙好像不存在的黑手,到處挑撥離間,到處支援軍械和計謀,鼓動那些野心家造反分裂。
混戰的結果就是,戰爭勝負難分高低,可西域普通人卻是深受其害,他們沒法放牧,沒法行商,沒法耕種,每天都在躲避戰亂,每時每刻都在提心弔膽的防備被人抓走充軍。於是乎,大量百姓瘋狂向著和平安寧的高昌趕去,想要在唐軍的庇護下,求得一線生機。
對這些西域普通人,蘇烈倒是來者不拒,有多少接納多少,在高昌擔負不起龐大的人口後,他得到朝廷允許,將部分人遷徙到伊州沙州。總之,他是不會便宜那些西突厥部族的。而那些部落也很快發現這一事情,立即到處抓人控制,阻止那些人繼續逃亡唐朝。他們是不敢直接去高昌搶奪人口的,但是在自家門口,他們可以盡情壓制住這些不聽話的普通人。
至於普通人會不會反抗,那自然不在他們考慮之內。反抗當然允許你反抗,可他們刀子也不是擺著看的。反抗的下場就是死,只有乖乖聽話,才可以僥倖活下來。
「簡直就是人間地獄。」蘇烈站立在城頭上,看著源源不絕的西域百姓向著高昌而來。他們有的拖家帶口,還有的牽著全部身家一頭牛,最慘的是爬行而來。他們寧願死在前往高昌的路上,也不願意留在生他們,養他們的故土。可見,整個西域已經亂成什麼樣子。
蘇慶節小聲道:「父親,現在正是我們壯大聲勢之時,若是我們能出兵剿滅一兩個部落,肯定能獲得更多西域人的投靠,這可是擺在我們面前的大好機會啊。」
兒子的話,差點讓蘇烈沒繃住。他為什麼一直按兵不動,還不是擔心自己一旦插手,整個西域部落都會突然聯合起來抱團麼。為什麼一定要等他們兩敗俱傷,還不是為了掃平西域少些困難麼。現在蘇慶節讓他貿然插手,簡直就是在亂彈琴。
「你啊,是一點都沒把為父的話放在心上。」蘇烈嘆息一氣,顯得非常鬱悶。想他自己也是一代有為之將,怎麼兒子會絲毫靈性沒有呢,同裴行儉相比,差距不要太大好吧。
知道自己說錯話的蘇慶節立刻閉嘴,再也不敢胡亂出主意,默默的陪著父親觀察局勢。
「聽說,你有幾個同窗要來這邊?」蘇烈問。
蘇慶節點頭,解釋道:「父親,不是同窗,都是母親的侄子。」
蘇烈忽然冷冷看著他,「那可真是奇怪了,留在長安大魚大肉整天醉生夢死不舒服麼,怎麼要跑來西域受罪,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原因。」
蘇慶節抿嘴低頭,支支吾吾的不說話。
「呵呵。」蘇烈道:「說不出來麼,我來告訴你,因為他們在長安殺了人,怕死,所以才要來這邊避禍,對吧。」
蘇慶節頭更低了。
蘇烈冷漠的問道:「這件事情,你插手了嗎?」
「沒。」蘇慶節搖頭,「母親的信,我也是昨日方才收到。」
「慶幸吧,你沒插手,否則現在我就不該考慮怎麼對付西域,而要思考怎麼向陛下求情,救你一命!」蘇烈警告道:「你不用等你那幾個表兄弟了,他們已經被御史押回長安關押了。」
「什麼?」蘇慶節難以置信的看著蘇烈,「這是為什麼?」
「因為他們殺人了。」蘇烈回他一句,而後警告道:「我今日在這裡告訴你,以後不管你有沒有出息,有為父在,你都不會餓死,不過你最好別到處惹事,尤其是觸犯帝國律法的事情。否則,便是為父也保不住你。今上威隆崇高,愛護子民如愛手足,你等勛貴子弟,素來便不為今上所喜。今後,當更加小心。」
「是。」蘇慶節連忙答應。
蘇烈說完,又嘆道:「此前,為父一直在這邊鎮守,對你多有疏忽之處。陛下雖然少言,但與為父往來信件,總會提到你一兩句,言語之中,不乏擔心。」
「陛下?」蘇慶節一楞。
蘇烈哼道:「陛下看待你等如子侄,自然多有關注,只可惜,你不成器,讓秦懷玉等人先走一步。」
聞言,蘇慶節很是羞愧。他也知道,自己而今距離曾經的同窗好友秦懷玉,薛禮等人,已是差距越來越大。便是柴哲威那邊,自己貌似也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