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秀聽得一臉的心悅誠服,「四嫂,你真的很偉大,也真的很堅定。Google搜索還很強大,好像什麼事都難不倒你,什麼困難也阻攔打擊不了你似的。」
顧笙失笑,「我哪有阿秀你說的這麼好。我就是想著做了多少總能有收穫,不做可就什麼都沒有。我既然來這世上一遭,也幸運的曾站在過巨人的肩膀上,懂得更多,當然就要力所能及做有意義的事,儘可能實現自己的價值。」
頓了頓,又道:「我也沒你說的這麼強大堅定,我也經常會消極沮喪的。基層工作真的不好做,道理也不是人人都能聽進去的,大多數人就有那麼愚昧,除了讓自己堅強,你能怎麼辦呢?」
比如她才說的,宣傳剖腹產時,不妨說做手術的錢總比重新聘一個媳婦來得便宜。
跟那些婆婆丈夫說產婦的命也是命,該先保大再保小之類的,他們肯定是聽不進去的。
也只能拿銀子說事,拿他們的切身利益說事,他們權衡過後,才會儘量送難產的產婦來縣裡做手術,給產婦們掙得一個母子均安的機會了。
顧笙當然不喜歡,甚至厭惡這樣的說法。
但也只能「入鄉隨俗」,結合實際,不管過程如何,只要結果是對難產的產婦們好的,其他都是浮雲了。
趙秀聽得再次嘆氣,「是啊,百姓里愚昧的還是太多了,你明明就是好心,也快累死了,他們卻都給你當驢肝肺。你除了自己堅定,還能怎麼辦,除非你徹底不想管他們,直接走人,以後都眼不見心不煩。」
「可一想到那些理解支持我們,感激我們的人,我又覺得捨不得,做不到走人。就像四嫂說的,只要我們的付出和努力十成人里能有一成受益,我覺得都是值得的!」
之前姑嫂倆去其他地方時,每次都是要不了多久,便會自發有婦人給她們送吃的喝的和其他她們能拿得出的最好的東西來。
還有跪下給姑嫂倆和一眾大夫護士們磕頭,說要給大傢伙兒、尤其是顧笙立長生牌位的。
誰管過她們願不願意不停的生孩子,誰管過她們不管在娘家還是夫家,都是幹得最多待遇得卻最差的人,管過她們信期時有多難受,該補得補,該歇得歇,以免落下一輩子的病根兒?
誰又管過她們會不會因為生孩子喪命?
連痛得狠了叫一聲,都要被說『都是這麼過來的,怎麼就你不行了』,實在倒霉丟了命,也是她們的『命』。
可她們就該嗎?
她們也想活,也想活得好,覺得孩子已經夠了就不生了。
更想自己已經生了的孩子都能活得儘可能好一點,更想將來自己的女兒,至少能比自己少受一點苦少遭一些罪。
叫她們怎能不發自內心的感激顧大人和京城來的那些白衣大人們?
遠的不說,就去年離開神木縣時,好些人都自發去送顧笙她們,還有許多婦人都哭了,弄得顧笙和趙秀也是紅了眼圈。
現在想來,都還覺得心裡有暖流淌過……
顧笙笑著點頭,「看來阿秀你已經上升到一個新的境界了,不錯不錯,再過不久,又可以升官了。」
說得趙秀不好意思起來,「四嫂說得跟我就只是為了升官似的,我就不能是心甘情願上升到一個新境界呢?」
顧笙假意道:「原來阿秀你竟是為愛發電呢?行吧,我本來打算這趟回京後,就開會討論,給你和其他幾位去年以來工作出色的同事們各升一兩級不等的。現在你既然不想升官,那我就把這好事給別人了啊……」
話沒說完,趙秀已急道:「誰說我不想升官的,這又不衝突,我當然還是更希望境界和官職都一起上升,一起進步的。四嫂你可別跟我來真的啊,我從不讓你開後門兒,有今天都是自己實打實掙來的,已經很難得了好嗎你?你也得公平公正啊。」
也知道顧笙是跟自己開玩笑的,又笑起來,「我現在是從六品,這次就算再升一級,都跟相公品級了。要是能升兩級,更是比相公還要高一級了,嘖,這次回去夠我得意了。」
李天青當年會試時是二甲第四十七名,殿試時上升到了二甲十九名,此後的庶吉士考試也順利通過,成為了翰林院一名七品編修。
等到去年他在翰林院任期滿後,便擢升為從六品去了工部水利司,因對治水修渠挺感興趣,也的確做出了一些成績,又升了一級,眼下是六品。
所以趙秀有此一說。
顧笙笑道:「比妹夫還高一級的確夠阿秀你得意了,我當初比你四哥品級高時,也挺得意的。那你這段時間加倍努力啊,回京後說不定就如願以償了。」
姑嫂倆說著話兒,不知不覺就已三更鼓響了。
卻因提到李天青和趙晟,不免又想到了遠在京城的家和孩子,當娘的心怎麼可能不牽掛?
尤其顧笙和趙晟的小兒子趙曜才兩歲,趙秀和李天青的獨子李律稍微大些,也還不到三歲。
顧笙和趙秀當娘的隔得天遠地遠,又怎麼可能不抓心撓肺的想?
幸好還有柳芸香,有容子毓,趙晟在通政使司公務雖忙,但也幾乎日日都能回家。
趙秀那邊則有李太太,——李太太自趙秀有孕,便把老家的一切安頓好,進了京照顧趙秀。
進京後,她也從不擺老太太的架子,凡事都與趙秀李天青有商有量,也自有分寸。
一家人的日子自然是越過越和睦,趙秀復工後,忙得飛起,還時不時就一離京就是幾個月,也沒有任何的後顧之憂。
是以顧笙和趙秀空想孩子一回,也就架不住睏倦,各自睡了過去。
明天她們可還得早起,還得一忙又是一整日……
一直在莊浪縣待到七月下旬,連帶整個莊浪所在的平涼府的各種推廣和科普都取得了初步的成效,該帶的做手術和護理的人手也全部都帶出來,真正出了師。
顧笙和趙秀才踏上了回京的路。
卻是還在半路,就接到消息:太上皇駕崩了。
姑嫂倆只得加快了她們趕路的進程,雖然太上皇駕崩是國孝,文武百官和所有命婦都得進宮哭靈,她們既然不在京城,當然也就約束不到她們了。
但考慮到趙晟和裴訣都是天子近臣,這種事肯定要極力為皇上分憂的,那勢必不大顧得上家裡,且現在柳芸香也是三品誥命夫人了,也跟曹雲舒一樣需要進宮哭靈。
兩邊家裡孩子都小,該由誰來照顧?
光靠李太太和容子毓顯然是不夠的。
那她們姑嫂就算能提前個三五天回去,也是好的,還正好能趕上中秋一家團圓了。
八月中旬,顧笙和趙秀順利抵達京城。
不過太上皇已經過了五七,文武百官和命婦們只需要逢七之日再進宮哭靈,一直到七七以後。
所以家裡並沒像她們想的那麼忙亂,仍然井井有條的,畢竟柳芸香與李太太都是能幹人,家裡下人也不少,她們只消統籌安排就是;裴訣和曹雲舒那邊則有鍾媽媽童媽媽。
唯一讓姑嫂倆失落的,便是各自的孩子經過幾個月的分離後,只差把她們給忘到了九霄雲外去,母女/母子之間的親密,幾乎又只能從頭培養了。
她們也免不得愧疚,都知道孩子一天一個樣,她們卻錯過了孩子們成長期間最重要的時段,將來孩子大了,懂事了,會不會遺憾,會不會怪她們呢?
但要讓她們放下自己的事業,停下自己的腳步,她們又不願意。
她們真的很熱愛自己的事業,很想儘自己所能,幫助到更多的人,也真的很想實現自己的價值,讓自己將來老了以後,不會因自己一輩子活得碌碌無為而後悔。
好在兩個當爹的一直都很支持他們,也一直在盡他們最大的努力,讓她們沒有後顧之憂。
兩個當婆婆的和其他親切的長輩也都是這樣的態度,耳濡目染之下,將來孩子們也一定能理解她們、支持她們吧?
久別回家,顧笙與趙秀除了對孩子怎麼也親不夠,咳,那啥「小別勝新婚」,跟各自的相公當然也各有一番柔情蜜意。
反正只要不在國孝期間弄出孩子來,許多事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還得去御前復命、去醫局和太醫院開各種匯報交流會,去醫學堂上課……回京後總共也就緩了兩三天,便又恢復了以往的忙碌。
一直到太上皇的金棺被運到了早就修好的陵寢入土為安了,天氣也已經轉涼。
顧笙才終於稍微清閒了些,也終於顧得上去見敏太妃一面——自今上登基,太上皇成了太上皇,敏妃便也跟著升了輩兒,十三皇子也封了親王。
敏太妃現在也不住宮裡和西苑行宮了,太上皇入土為安後,她就住進了兒子的親王府。
顧笙要見她也容易多了。
還當敏太妃肯定很憔悴,畢竟才失去了至親至愛的人,無論誰都要難過憔悴一陣子的。
不想敏太妃看起來精神狀態倒還好,有一種塵埃落定後的平靜與恬淡。
她先謝了顧笙特地來看自己,才笑道:「我真的還好,顧大夫放心吧。太上皇這幾年已經是賺來的,他自己也這樣覺得,加之我們母子也不用他擔心了,所以走得很安詳。」
「我能多這麼幾年,多一千多個日日夜夜陪伴太上皇,皇兒也能多這麼多個日夜享受父愛,心裡也特別的知足。至於以後,我就陪著皇兒念書習武,自己也多讀讀書,練練字,再彈彈琴什麼的,安排得很充實,這樣的生活也是我以前最嚮往的。」
「所以顧大夫該替我高興才是。當然,你以後得空多來看看我,陪我說說話,我就更高興了。」
顧笙見敏太妃狀態是真好,這才放了心,陪敏太妃母子吃過午飯,便告辭了。
等她走出老遠了回頭看,都還能看見敏太妃母子仍站在原地,笑著目送她。
她不由也笑起來,身邊的人都有自己的路自己的人生,還都挺知足常樂,真挺好的……
【請記住我們的域名 ,如果喜歡本站請分享到Facebook臉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