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三人開懷暢飲。
酒過三巡,罈子幾乎見底,八個菜餚更是早在酒沒喝到一半的時候,就被風捲殘雲,一掃而光。
吃菜的主力自然是……余孤。
他發著狠呢,不惜動用法力跟孔粹用筷子血拼,爭奪。
孔粹一開始也搶了,只是雙拳難敵四手,鬥不過人家倆人合作,只能悻悻作罷。
當然他也沒有那麼饞,因為過去這些年,他不斷吃到過青鸞青鳳送出的小灶啊,何況夜星辰在魔宗總壇的時候,也跟他走的最為親近,偶爾也會親自下廚,給他做幾樣小菜送過去。
那可是殷青璇親傳,味道不差太多。
一壇酒足有六斤,三名大長老當然不會動用法力逼酒,全部喝完之後,皆是臉色通紅,醉意寫在了臉上。
此番暢飲,三人的話題,自然皆與殷青璇有關,幾乎都是她小時候,以及修煉成長的那些事……
說起這些,大長老聞墨談興高昂,孔粹和余孤只有聽的份,拉都拉不住。
嘭!
到最後,大長老聞墨猛地一拍石桌,留下五個清晰掌印,仰頭痛呼:「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我老糊塗!竟然讓青璇丫頭受了十九年的苦!」
「我……對不起她呀!不該呀!」
余孤默然不語。
孔粹也是沉默了半天,這才開口道:「聞叔,雖然我確實反對你當年的做法,就算是到了今天我還是堅決反對,但是……」
頓了頓:「但是,如今看來,您當年的初衷,是對的;此刻的結果,更是好的,這些,很重要!」
「是嗎?」
聞墨兩眼迷濛,左右掃了兩人一眼,喃喃道:「可是現在,公主退出了聖宗,青璇她,走了呀……」
連個招呼都不跟我打,就走了。
「青璇早就該走了,你還想讓她在那個禁地,那個囚牢裡邊呆多久?哼哼,她今天才走,我還嫌晚了呢!」
孔粹冷笑,他現在是有啥說啥,反正喝多了。
「還有那座牢籠!」
孔粹猛地抬手一指,魔宗總壇的方向,暴喝道:「那裡面,我也早已呆夠了,今天跟你們喝完這頓酒,我就離開總壇了!」
聞墨猛然扭頭。
余孤瞪大雙眼。
「你說什麼?」
「你也要離開魔宗?!」
他們同時問道。
孔粹搖了搖頭:「不是離開魔宗,是離開總壇這個鬼地方,呃……靜極思動罷了。」
因為不放心,殷青璇被囚禁了十九年,孔粹大長老就在魔宗總壇呆了十九年,未曾離開過半步。
現在青璇丫頭已經一家團圓,追求自己的幸福去了,他心事已了,再無掛念,哪裡還肯在這個鬼地方多呆一天?
「真的要走啊?」
聞墨稍稍震驚之後,便立即鎮定了下來,顯然早已知曉孔粹的想法,於是點點頭:「也好,只是你離開這裡之後,下一站打算去哪兒?」
孔粹嘿嘿笑道:「我聽說華夏二十年來,變化頗大,如此大好河山,我自然要到處逛逛,哪裡去不得?」
是實話,更是胡說八道,他就是,想去京城而已。
聞墨就只當孔粹放了個屁,根本不聽他胡謅。
他眯眼捻須,沉吟了半晌。
忽道:「我知道你有你的打算,我不攔著,你想出去沒有問題,不過你出去以後,不能只顧著玩兒,有兩件事,你得上心。」
孔粹沒想到聞墨竟答應的這麼痛快,頓時笑開了花,他小雞啄米般點頭:「聞叔你說,但有命令,無不遵從。」
「你親自主持,發動外面我們聖宗的所有明暗勢力,找兩個人!」
「所有勢力?!」
孔粹開始震撼了,小心翼翼追問道:「包括……國外的?」
聞墨淡然道:「自然。」
「聞叔直說吧,找誰?」
其實孔粹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但他還是要問個清楚。
「司空屠那個兒子,司空無情。」
聞墨淡然道。
孔粹獰笑著點頭,肯定有他,前兩天魔宗內亂,藉機進行了一番徹底的大清洗,主要針對的,就是司空屠的餘孽!
司空無情當然就是那條最大的漏網之魚。
甚至,直到現在,司空無情還在通過各種手段,遙控著黑煞魔宗的殘餘勢力。
「這個好辦,根據魔獄裡邊,抓的那些人提供的消息,司空無情應該是投靠了東海散修聯盟,甚至已經跟東洋的人搭上了線,狼子野心在前,投靠外邦於後,我要不親手宰了他,我就不姓孔!」
「另一個呢?」
「凌家上任家主,凌震。」
聞墨臉色無比鄭重,沉聲道:「十八年前,凌家遭受血洗的那夜,唯一的一個叛徒,就是凌震,現在他逃離了凌家,就此銷聲匿跡,雖說凌家有我們聖主在,現在如日中天,以凌震那點兒三腳貓的本事,根本威脅不到凌家安危了,但我們不能什麼都不做,省的他搞出什麼亂子,再給聖主和青璇增添煩惱……」
「得嘞!」
孔粹聽完,猛地一拍大腿,興奮說道:「明白!」
他可不止是因為得到了這兩個任務激動,他是從聞墨的話音當中,聽出了老頭子的話外音!
已經在華夏低調,蟄伏了幾十年的魔宗,將要大出,要在華夏掀起一番驚濤駭浪!
他猜對了。
因為這時,聞墨已經扭過頭,對旁邊已經急紅了眼的傻大個余孤說道:「放心,你也有你的活干。」
余孤早就等急了,他猛地站起身來:「聞叔快說!」
「呵呵……」
聞墨擺擺手,示意余孤坐下來,笑道:「你著什麼急?沉住氣。」
反正,已經等了十八年了。
「青璇丫頭這次去凌家,和十八年前那次的情況,已然是翻天覆地。」
「這一次,我們這些做長輩的,總得認認真真的,好好地為她備一份兒嫁妝,免得青璇到了那裡,讓凌家人覺得咱們聖宗不懂禮數。」
孔粹和余孤一聽,自然猛烈點頭。
余孤忽然靈光乍現,威武身軀猛然一震:「莫非?」
「不錯。」
聞墨笑道:「我那裡有一份名單,乃是當年參與謀劃,甚至直接出手攻入凌家的所有宗門和人物的大名單,得來屬實不易。」
孔粹再次獰笑了起來,嘿嘿,這次可真是有活幹了。
秋後算帳!
聞墨這是要跟天下那些所謂名門正道,算總帳了!
「當然了,這個大名單上的不少宗門和人物,如今已經死了六七成了,但還有不少漏網之魚。」
「這些魚蝦如今已經躲了起來,不太好找,但他們都是青璇丫頭和聖主的仇人,我們就不要再浪費聖主的時間和精力了,想要聖主認可我們聖宗,我們就得主動為他分憂才是。」
咚!
余孤用砂鍋大的拳頭猛地一砸石桌,暴喝道:「全都殺了!」
這種事他最拿手了。
聞墨搖頭:「全殺了也不行,會給聖主,還有凌家帶來新的麻煩。」
「不過好在,我已經準備了十八年,那份大名單上都有詳細備註,該殺的殺,該廢的廢,只把公道拿回來,不要落人口實便是。」
「余孤,回頭我將這份名單給你,你可能照辦?」
「嘿嘿,聞叔既然這麼說了,那我肯定不打折扣,放心,絕對不會給聖主添麻煩!」
「很好。」
聞墨知道,余孤又不是真的傻,真傻能修煉到這般境界嗎?
如此,數件大事,聞墨談笑之間,寥寥數語,就已經做出了定奪。
孔粹忽然賊兮兮問道:「我們兩個都出去了,那麼,聞叔你呢?還要繼續坐鎮總壇?」
「這個……」
聞墨忽然沉吟了起來。
裝給兩人看的。
魔宗內亂已平,大局已定,他還在這裡坐鎮個屁啊?
新聖主卻沒有如期露面接受考核,他哪裡還能坐得住?
聞墨何等人物?
凌雲連面都不露一下,直接如此離去,更是沒有隻言片語吩咐下來,那只能說明一件事。
我只是來接我母親回家的,魔宗聖主?不好意思,沒心情,沒時間,懶得當。
你想讓我考核我就參加考核?你想讓我當聖主我就當聖主啊?
那我多沒有面子?
吃你家大米了?
可以說,聞墨的猜測,已經無限接近凌雲的本意。
他還有好多事要做呢,哪有空去接任這個勞什子的便宜聖主?
所以,聞墨的計劃是——
得去求啊!
拼上這張老臉去求凌雲,不然還能咋辦?
孔粹眨眨眼,歪著頭思索一番,笑道:「莫非……聞叔想親自去凌家一趟?」
「呃……」
被孔粹猜中了心事,聞墨頓時老臉一紅。
這特娘的太尷尬了。
只好換了一個話題:「我等三人皆知,咱們的魔宗禁地,其實是玄海洞天,一個真正的小世界。」
他抬頭又扭頭,往上下左右看了看,正色道:「前聖主殷九幽,以傳說中的化神境修為,憑藉無上機緣,發現了這個小世界,又以通天手段將它與魔宗總壇連接在了一起。」
「吾等三人,此刻所坐位置,就是那樞紐正中所在。」
另外兩人自然同時點頭。
「根據魔宗秘典,前聖主曾有言,說過此連接樞紐,非洞虛境大能全力出手,不可能將之摧毀,甚至撼動分毫,對也不對?」
「對!」
孔粹臉色變了,他漸漸明白聞墨的意思了。
「可玄海洞天現在,剛才卻在咱們的眼皮子底下,瞬間不翼而飛了,你們說,這意味著什麼?」
余孤兩眼頓時亮了,主動搶答:「意味著剛才來了一名洞虛境大能,直接把玄海小世界取走了!」
此話一出,聞墨和孔粹忍不住對視一眼,同時抬手撫額,太無奈了。
「傻大個,不會說話你就憋說話!」
好半天,孔粹實在是忍不住了。
聞墨則是笑著解釋道:「意味著咱們的新聖主,他如今的手段,或者說他所有的綜合實力加起來,至少單單在陣法造詣上,已經不輸洞虛境大能!」
「善!」
孔粹撫掌大笑,然後抓起罈子灌酒,卻忘了罈子里早已見底,哪還有酒。
聞墨緊接皺眉:「只是咱們聖主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我到現在還是沒想通。」
哪裡是沒想通,根本就是一點兒頭緒都沒有,難以置信。
百思不得其解。
要知道,那可不是一個陣法,而是一個真正的小世界啊,憑藉蠻力或許能斷開這個連接樞紐,但你能憑藉蠻力將一個小世界帶走嗎?
那需要境界,洞虛境界!
因為沒有洞虛境界,就沒有那樣的空間造詣,只憑蠻力不可能搬動分毫!
「嘿嘿,說來說去,聞叔是見到聖主有如此實力,才坐不住了吧?」
「不錯。」
這一次,聞墨坦然承認,沒有任何糾結迴避。
「聖主有如此通天修為,哪裡還需要什麼考核,恐怕我們聖宗就算是想入崑崙,那座門戶,如今也擋不住我們了。」
這才是聞墨百年來心心念念之事,關乎前聖主殷九幽的遺命,關乎聖宗的未來。
「所以接下來,我要備一份厚禮,親自去凌家一趟才行,而且還得儘快!」
老人終於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你個老狐狸……」
孔粹聽完,撇嘴嘀咕了一句,忽然又想起了什麼,驚呼道:「可是,我們現在酒也喝完了,事也議定了,怎麼出去啊?!」
其實進來之前,孔粹判斷的不錯。
這確實是凌雲布下的渾天迷陣,目的很簡單,擋住魔宗護教大陣那個巨大窟窿,免得驚世駭俗。
但是如今的凌雲,何等境界,他揮手成陣,這個陣法,已經是原來渾天迷陣的升級版再升級版。
功能可謂是千變萬化,妙用無窮。
三人進入陣中,迷陣白霧盡皆消失無蹤,不阻擋視野,往外看去,天上星辰,遠處城鎮,村莊,樹木,以及那個大窟窿皆可看到,就如同置身曠野之中。
而且,此陣築基境以下根本進不來,白霧就可將之阻擋,或者說,進入白霧之中走上幾步,就又直接走出去了。
所以,它根本不會困住誤入迷陣的普通人。
可是,築基境以上的修士真正踏入此陣之後,沒有真正達到金丹境的修為,也很難離去。
因為邊緣都是濃密白霧,能阻擋金丹境之下修士的神念,硬闖進去了,也還得回到陣中來。
剛才孔粹搶酒逃竄,遇到邊緣白霧立刻倒退而回,就是因此。
可現在,他們真的想要出去了,頓時一個個都犯了愁。
要是魔宗的三名大長老,都困在這裡面了,那才是天大笑話。
「對呀,現在怎麼出去啊?」
聞墨也懵了,酒意瞬間散去小半兒。
「快看!」
就在三人大眼瞪小眼之際,就見四周有絲絲白霧不斷飄蕩而來,漸漸凝聚成一道白線,指向了一個方向。
「這也行?!」
余孤看傻了。
「帶著這裡所有東西,抹掉一切痕跡,走!」
聞墨大手一揮,將眼前石桌連同酒罈,盤子筷子,全部以法力托起,率先飛身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