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梔怔住。
她微微側頭,看著江宴辭濕漉漉的發頂,一時無措。
屋內的時間像靜止了一樣。
燈光暖黃,雨聲淅瀝。
可惜氣氛還沒醞釀起來,就被不合時宜的手機鈴聲打斷。
葉知梔如夢初醒,趕緊把人推開。
「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話?」
她往後退了幾步,移開視線:「而且,你怎麼會沒地方可去呢?你可以去找你的朋友,讓他們收留你一段時間。」
「朋友嗎?」江宴辭的語氣輕描淡寫,「你覺得,知道我家破產的消息後,我還會有朋友嗎?」
葉知梔垂下眼瞼,小小聲說:「可你跟我說這些,我也不能幫你解決問題。」
他的影子倒影在地上,孤獨的氛圍將他圈在其中。
不知怎麼的,她的心就軟了下來。
「要不,我借你一百塊錢吧。你去酒店開間房,先過了今晚再想辦法。」她又補充,「我現在只有這麼多了。」
江宴辭深深地看她一眼,收回目光。
「不用了。」他轉過身,「借你的浴室用一下,我等會就離開。」
江宴辭進了浴室。
手機還在響。
鈴聲仿佛一聲比一聲急促,不斷催促著主人接聽電話。
葉知梔想起正事,趕緊拿過手機,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盛以顏打來的電話。
她往遠離江宴辭的方向走開幾步,接起電話。
剛接通,那邊便傳來盛以顏關切的聲音:「小吱,你還好嗎?」
「剛剛你突然掛了電話,我有點擔心你。」
葉知梔說:「我沒事,只是剛剛出去拿外賣的時候,手機信號不是很好。」她謹慎地往衛生間的方向看了眼,下意識壓低了聲音,「等會微信聊。」
「好。」
葉知梔掛了電話,虛脫無力地坐到沙發上,鬆了口氣。
她今天遇到的都是什麼破事?
手機屏幕剛暗下去,很快又亮了起來。
葉知梔看向鎖屏界面,一條微信消息彈了出來。
顏顏顏顏顏:【葉小吱,收到消息就吱一聲。】
她劃開鎖屏,有氣無力地回了一個字:【吱。】
顏顏顏顏顏:【剛剛你那邊突然沒了聲音,真的嚇我一跳。】
葉知梔回了個揉腦袋的表情包。
和盛以顏聊了一會,話題又重新回到電話里還沒來得及說完的話上。
顏顏顏顏顏:【對了,你在電話里說你們律所來個新par,那個新par咋了?】
是知梔不是啾:【那個新par,就是江宴辭:)】
盛以顏顯然也被這個消息驚到了,遲遲沒有回覆。
按下發送的時候,葉知梔下意識往衛生間的方向看去。
江宴辭還沒出來。
她也沒多在意,回到房間繼續處理還未完成的工作。
但面對著筆記本電腦,葉知梔始終無法集中注意力。
她對著文檔刪刪改改,半天也沒寫完一行字。
房門沒關,她一直留意著外面的動靜。最後一次看向門外的時候,她下意識看了眼電腦右下角的時間。
奇怪。
即將12點,半小時過去了,江宴辭怎麼還沒出來。
更奇怪的是,自他進去後,浴室里似乎沒傳出半點的水聲。
葉知梔心裡疑惑。
她越想越不對勁,連忙走出房間。
來到浴室,葉知梔試探地敲了敲門。
「江par,你好了嗎?」
無人理會。
她再次敲門。
「江par?江宴辭?」
「能聽見嗎?聽到的話應一聲?」
依然無人理睬。
葉知梔將耳朵貼到門上,仔細聆聽,裡面沒有任何的動靜。
她嘗試開門,發現門並沒有從裡面反鎖上,輕易地就被打開了。
浴室里,江宴辭坐在地上,腦袋靠著牆壁,那套被雨水淋濕的衣服仍貼在身上,紋絲未動。他雙眼閉著,眉頭緊皺,臉色發紅,似是難受。
「江宴辭,你這是怎麼了?」
葉知梔嚇了一跳,連忙走了進去。湊近時,她能清晰地聽見他粗重的呼吸聲。
她伸手往他額頭上一探。
嘶——
怎麼這麼燙?
「江宴辭,你發燒了?」
江宴辭艱難地掀開眼皮,看她一眼:「大概吧。」
「什麼叫大概?」葉知梔著急,伸手要將他扶起來,「我叫車送你去醫院。」
江宴辭抗拒地抽回手,聲音壓抑:「不去。」
「可你在發燒。」
江宴辭推開她的手,扶著牆壁,勉力站起來:「今晚打擾了,也很晚了,我先回去了。」
但沒走幾步,他身體一晃,整個人又倒了下去。
「江宴辭!」葉知梔趕緊伸手扶住了他。
他身體的重量在一瞬間都傾軋到她的身上,葉知梔用足了力氣,才勉強將他扶穩。
「你都病成這樣子了,還要去哪裡?」她心裡著急,未經思索就脫口而出,「這樣吧,要是你還沒找到住處,可以在我這裡暫歇一晚。」
這話一出口,她就愣住了。
她到底在說什麼呀?
葉知梔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心裡懊悔,趕緊強調:「只能一晚!」
她想了想,再次補充強調:「我,我才不是同情你。我只是想,我們畢竟也是曾經有過婚約的關係,看在以前那些交情的份上,才勉強答應收留你的。」
江宴辭稍稍抬眼,目光不動聲色地落到她泛紅的耳尖上。
「嗯,我明白的。」
他把腦袋枕在葉知梔的肩膀上,在她看不見的地方,嘴角的弧度上揚。
***
葉知梔也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樣。
幾秒鐘前,她還瘋狂地在手機網頁上搜索——
【同住一屋怎樣才能避免尷尬】
【和異性同居一室應該怎麼做】
【到家裡做客的人突然發燒應該怎麼辦】
……
然而並沒有找到任何有用的答案。
搜索無果。
葉知梔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實在降智。她嘆了口氣,關掉網頁。
她往窗外看了眼,外面電閃雷鳴,雨勢洶洶,絲毫沒有停雨的跡象。
她只不過讓江宴辭進門喝口熱水,完全沒想到他會發起燒來。
葉知梔看著沙發上躺著的人,有些發愁。
「江宴辭,你睡著了嗎?」她小聲試探,但沒有得到回應。
江宴辭雙眼緊閉,已然熟睡了。
眼下應該怎麼做?
就讓他在這裡躺著嗎?
可他還穿著濕透的衣服,要是不換掉,很可能會加重病情。
說不定還會產生不良的後果。
「上司來家中做客時意外死亡,需要承擔什麼責任?」
她的腦海里冒出了一條又一條責任承擔相關的法律條款。
葉知梔閉上眼睛,又睜開。她一咬牙,伸出手,解開了襯衫上的一顆紐扣。
胸肌線條在衣服間若隱若現,能看出他的身材的確不錯。
葉知梔屏住呼吸,又解開了一顆。
一顆,兩顆,三……
解到第三顆紐扣的時候,她的手腕突然被握住。
「你想幹什麼?」江宴辭緩緩掀開眼皮,與她對視著。
還沒來得及說話,又聽他說:「你這是想占我便宜嗎?」
葉知梔懵了下。
「才不是!」她迎著江宴辭的視線,一時無措,語無倫次地解釋起來,「我只是想幫你換掉身上的衣服。」
江宴辭鬆開了她的手,將手臂舉到額頭處,閉上眼睛,嘴角往上提了提。
「嗯,所以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葉知梔:「……」
她在心裡默念:他現在是個病人,不要和他計較不要和他計較不要和他計較……
江宴辭問:「葉小啾,我是發燒了嗎?」
葉知梔忍無可忍:「閉嘴!」她深呼吸了一口氣,「說了多少遍,不許再叫這個名字!」
他對她的抗議充耳不聞,聲音虛弱:「葉小啾,我現在好難受。」
「……」
葉知梔不想理睬他,索性扭頭離開。
她走到茶几旁,倒了一杯熱開水。
江宴辭側頭看向她的背影,啞聲說:「你以前說過,如果我破產了,你就養我一輩子。」
「你那時候說的話,現在還算數嗎?」
葉知梔睜大了眼睛,手也跟著一抖,差點拿不穩手上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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