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知梔拿下頭頂的文件,鼓起腮幫子,轉身離開。
忽然想起什麼,她停住腳步,又退了回來。
「對了。」葉知梔觀察著江宴辭臉上的表情,「江par,周五那天的事……」
欲言又止。
「什麼事?」
她小心試探:「你還記得那天晚上,你說過的話嗎?」
江宴辭抬頭看她一眼,輕描淡寫地說:「你是指你對我做的侵權我的人身權的行為嗎?」
葉知梔:???
「什麼侵權行為?」她感到莫名其妙。
江宴辭收回視線,打開面前的筆記本電腦,不緊不慢地說:「趁著我意識不清醒的時候,未經我允許,違背我的意願,脫掉我的衣服,這已經構成了一般侵權行為。」
葉知梔簡直被氣笑了,一手壓到辦公桌上,沒好氣地說:「江par,你怎麼不乾脆說,我那天強制wei褻你了?」
「哦?」江宴辭抬頭迎上她的目光,面不改色,「所以,你這是承認了,你對我圖謀不軌?」
葉知梔被噎住了:「我——」
江宴辭說:「放心吧,那天的事情,我會幫你保密,沒有人會知道你對我做過的事情。」
葉知梔深吸了一口氣,似笑非笑:「江par,你就不怕我把晚上兼職送外賣的事情說出去。」
江宴辭略一挑眉,淡笑道:「誰會相信你的一面之詞?說不定那只是你為了掩飾對我圖謀不軌找的理由。」
葉知梔:「……」
沒想到她要挾無果,還被反將一軍。
這天是聊死了。
葉知梔乾脆利索地結束了話題:「我先回去工作了。」
她剛轉過身,又聽見江宴辭冷酷無情地補刀了句。
「今晚記得留下加班。」
葉知梔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把鞋跟踩斷。
這人是魔鬼嗎?!
***
葉知梔氣呼呼地回到辦公位置。
對著手上的文件發了會呆,她認命地打開電腦,開始幹活。
非訴律師,這名頭聽著好聽,表面看著也光鮮。
但實際上,只有名字好聽而已。非訴律師工作量大,工作內容極其繁瑣,也只有高端業務比較賺錢,但同時換來的,是巨大的風險承擔。
新入行的非訴律師,要是沒有人脈和資源,基本只是天天和繁雜的法律意見書打交道,跟工廠里的流水線上的工人沒什麼區別。
徐海燕的提議,葉知梔不是沒有動過心的。
帶教她的學姐是走得瀟灑,卻留下了一地的雞毛。
最近天天加班,也是為了收拾學姐留下的殘局。
但徐海燕城府太深,而且她和學姐是死對頭,葉知梔不敢相信她。
學姐還在君和律所的時候,手底下一名律師曾經向徐海燕投誠,幫著徐海燕對付學姐。可在學姐離職後,卻被徐海燕以鍛鍊為由外派到社區去了。說是外派,實際上和「流放」沒什麼區別。
那一段時間,她也成了律所里的邊緣人物,就連助理也被人搶走了。
其他律師都把不想乾的案子扔給她做,甚至是她最不擅長的刑事案。
她只是一個小律師,要是落在徐海燕手中,還不是任由她揉圓搓扁。
說起來,在徐海燕和江宴辭之間,其實還有第三種答案可以選擇——
想到這,葉知梔拉開旁邊的抽屜,從裡面拿了一隻信封。
「小葉律師。」有人在喊她。
「什麼事?」
葉知梔回過神,趕緊把信封返回到抽屜里,推了回去。
行政遞過來一份快件:「這裡有你的快遞。」
葉知梔接過,微笑:「好的,謝謝。」
***
午休時間,白領三兩成群地走出寫字樓,到附近的餐廳用餐。
君和律所所在的寫字樓樓下有一間咖啡館,中午有簡餐提供。
葉知梔點了一份簡餐,拿著號碼牌找了個空位坐下。
旁邊一桌坐了兩名律所的同事,正在聊網絡上的八卦。
「哎,你看今天的熱搜嗎?C.Z.集團和君澤集團達成了深度合作協議?」
「君澤傅總真的好帥啊!他是什麼時候到A市的?」
另一個女生撇了撇嘴:「傅以行嗎?帥倒是帥,但他不是已經結婚了嗎?都名早有主了,帥又有什麼用?」
「再說嘛,我們律所的江par也不差,穿上西裝也妥妥的霸道總裁。」
這一話題一轉,就轉到了江宴辭身上。
「你說江par?江par的確是不錯,但你不覺得,他的處事手段太專橫了嗎?」
那女律師停頓了下,接著說:「他來律所的第一天,就把林律師給開了。」
「林律師在我們律所工作也有好幾年了,資歷也夠深了,對律所貢獻也大,他說開就開,一點情面也不留,就連徐律師開口求情也沒把他保下來。」
女律師壓低了聲音。
「半個月不到,非訴組的金律師也轉去了民訴那邊了,現在連律師助理也跑光了,非訴那邊都快沒人了,他真的很不得人心啊。而且,我聽說……」
葉知梔背對著她們,一字不漏地將她們的對話收入耳中。
她握緊了手上的紙杯,突然覺得不是滋味。
***
下班時間一到,律所的同事陸續收拾東西離開。
到了七點,律所里的燈已經滅了大半。
葉知梔一直忙到九點,才把手頭上的報告整理完。
整個律所就只有他們辦公室的燈還亮著,江宴辭辦公室的亦然。
他還沒走?
葉知梔猶豫了下,關掉電腦,起身往江宴辭的辦公室走去。
深夜的辦公室里,江宴辭正在打電話。
他面向著外牆的落地玻璃窗,似是在聊什麼重要的事,神色略嚴肅。
葉知梔正要敲門的手停在門上。
猶豫片刻後,她收回了手。
站在玻璃門外,她沒有來地想起江宴辭剛到這個所的第一天。
那時候在會議室里,主任向大家介紹他。
「這位是我們所的新合伙人,江宴辭,江律師。」
江宴辭神色冷淡:「大家好,我是江宴辭。」
她又想起了他在那次會議的發言——
「我不需要搖擺不定的團隊成員,尤其是沉湎過去的人,我需要的,是可以一起並肩作戰、互相信任的搭檔。」
但現在,這偌大的辦公室,就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葉知梔閉上眼睛,無聲地嘆出一口氣。
終究還是心軟了。
她沒有進去打擾他,悄悄地轉身離開。
葉知梔回到自己的辦公位置,拉開抽屜,拿出裡面藏著的信封。
她帶著信封走進文印室,拿出裡面的信紙,沒有猶豫地塞進碎紙機里。
按下啟動鍵。
這一刻,從半個月前開始籠罩在心頭上的雲霧終於煙消雲散。
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葉知梔回過頭,驚訝出聲:「江par?」
江宴辭站在門口:「怎麼還沒回去?」
葉知梔:「……」
不是他讓她留下來加班的嗎?
她將到嘴的話咽了回去,指了指碎紙機,如實說:「打算處理下多餘的文件。」
說話間,她注意到牆上的時鐘,快九點半了,加班到現在,好像也沒見到有人進來送外賣。
葉知梔下意識問了句:「江par,你吃晚飯了嗎?」
「還沒到發薪日,身上最後的1000塊都給你了。」江宴辭語氣很淡,像是在說一件尋常不過的事情。
「這……」
葉知梔有點錯愕。
她迅速轉移話題:「剛好我也沒吃,那我請你吃夜宵吧。」
「就當……」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慶祝我們加完班!」
「我現在去點餐!」
沒等他開口,她已經閃身出了文印室。
文印室里重歸靜謐。
江宴辭目送著她的背影,而後將目光轉向了碎紙機。他走上前,拿起廢紙堆的最上面碎紙條。
「終於,放棄了嗎?」江宴辭嘴角極輕地揚了下。
已經被碎紙機碎成條狀的碎紙,拼起來隱約可見到三個字——
「辭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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