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蝴蝶骨猛烈撞到隔間木板上,阮初初根本來不及去顧後背的疼痛,因為身前這個男人,已經讓她有些喘不過氣。
男人傾身而來,星眸蘊藏著欲-望,卻只是將她桎梏在自己懷裡,換著法地讓她呼吸混亂。
他沒有等到她對自己那個問題的回答,低啞著嗓子又問了一遍:「嗯?為什麼不回答?」
阮初初又緊張又可恥地期盼著什麼,她不敢去看席喻的眼睛,閉著眼微微發顫,話也沒說利索。
「這——這不安全——不衛生——不適合——」
席喻忍俊不禁,終於將她鬆開,自己往後退去。
他的眸子裡滿是笑意,惹得阮初初偷偷睜開一隻眼,發現面前這個男人在笑後,她才真正地反應過來。
「你——你是故意的!!!」
席喻慢悠悠道:「逗逗你而已,你還真當真了。」
阮初初漲紅一張臉,有點羞,也有點惱。
哪有人這樣的!
她都緊張死了好嗎!!!
「不好笑,一點都不好笑,你還笑!!!!」阮初初看席喻還在笑她,忍不住跺腳,又氣又急。
看出來小姑娘害羞著急了,席喻眸子裡的笑意就更深了。
好像這還是她第一次有脾氣吧。
可真是可愛。
席喻伸手摸摸阮初初的頭,像個家長似的教育她:「小朋友,少看點那些有的沒的,你知道的東西好像還不少。」
阮初初嘟囔著:「我都成年了,這些東西不知道才奇怪。」
席喻一滯,問:「都是誰教你的?」
還能有誰啊,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的傅漫啊。
但是阮初初才不告訴席喻。
她哼哼:「才不告訴你。」
「有脾氣了?」席喻順手捏住阮初初的下巴,「還真生氣了?」
「沒有。」阮初初很有「骨氣」地否認。
席喻哪能聽不出來他家小孩話里的彆扭,再問一遍:「真沒生氣?」
阮初初停頓一下,軟軟糯糯地說:「沒有生氣,也不是生氣,就是……你說的話,我都會當真的。所以你以後……不要再拿那種事開我玩笑了……」
這語氣,就跟小貓在心口撓爪子一樣,癢的席喻直心軟。
小傢伙可真是軟到他心裡。
「好,以後我不開這種玩笑。」
席喻答應阮初初,然後又說:「以後只做,不說。」
???
只……做???
做???
做什麼???
阮初初滿腦子黃色泡泡,好氣噢,思想又被帶髒了!!!
席喻看阮初初這副紅臉的模樣,只勾著唇笑,眼底的那抹光亮,似乎又是在給確定的暗示。
這時,Lisa的聲音和她的腳步聲傳來:「初初?你還在裡面嗎?」
阮初初的這個廁所真的上了太長時間了,飯局已經快要散場,但是阮初初一直沒回來,不止是她,席喻也沒回來。
Lisa這才出來找阮初初。
隔間裡躲著的阮初初急中生智,出聲回答:「在,我在,我肚子有點疼,馬上就好了!」
「我們快散了,你早點出來,我安排好了車送你回去。」
「好!謝謝Lisa姐!」
Lisa姐走後,阮初初鬆口氣,接過一抬頭,又撞上席喻星光點點的雙眸。
他笑她:「果然是吃這碗飯的,演得還挺自然。」
阮初初:「……」
兩人分別從女廁離開,再回到吃飯的包廂,前後腳的時間差。
Lisa和吳涇都心裡有數,覺得這當中肯定有什麼貓膩,但兩人很默契地都當不知道。
飯局散後,Lisa和阮初初一塊回去。
在送阮初初回話的路上,Lisa對阮初初旁敲側擊:「你在這圈子,有沒有什麼認識的前輩?或者熟人?」
阮初初心裡一咯噔,第一反應就是裝傻:「沒,沒啊。沒有認識的。」
「那梁山,也不認識?」
「梁山……是誰?」
阮初初是真的不知道梁山是誰,她認識席喻的經紀人,但是不知道他的全名。
Lisa從阮初初臉上瞧不出什麼撒謊的痕跡,估摸著她可能真的不認識梁山。
那問題來了,她不認識梁山,那梁山為什麼把她推薦給她?
剛開始Lisa都沒仔細考慮過這個問題,現在倒是好奇了。
她掩飾地對阮初初笑笑:「可能是我搞錯了,沒什麼。」
阮初初懵然地抿抿嘴巴,但是,梁山……到底是誰呀?
回到住處,阮初初就整個人趴到了床上,一天下來真的是好累。
正昏昏欲睡的時候,手機響了。
阮初初找出來一看,是傅漫的電話。
「喂,漫漫姐……」阮初初睏倦地出聲。
「我現在在北市,一家夜店。」傅漫身後的聲音很嘈雜,但傅漫的聲音卻很清晰,「我找到一個人,可能知道你哥的消息,但他不肯告訴我。你來一趟吧,或許他會告訴你。」
剛剛還睏乏的阮初初聽到傅漫這麼說,猛地從床上坐起來,身體忍不住顫:「你是說……我哥哥的消息?」
「是的。我從海城趕過來,找到你哥這個老朋友,但他怕我是來尋仇的,怎麼都不肯說你哥的消息。」
「好——我馬上——我馬上過去——」
「地址我發給你,你路上小心。」
電話一掛完,阮初初就三步並作兩步往外跑,一不小心摔到了地板上。
她顧不得疼,什麼都顧不得,抓著手機直接跑出了門。
阮初初的哥哥阮斐揚失蹤好久了。
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父母離世的時候也沒有回來送最後一程。
好多人都在私下議論,這樣的不孝子,不是沒有良心,就是已經死在外面。
阮初初不信。
她哥哥是不會死的。
不止是她,傅漫也不信阮斐揚會死。
這些年,一直是傅漫在四處搜尋阮斐揚的消息,就算是死了,她也一定要親眼看到他的屍體。
否則她咽不下心裡那口氣。
阮初初急匆匆跑出來,在馬路邊隨手招了輛車。
計程車離去時,馬路另一邊,緩緩行駛著的一輛車裡,男人驀地蹙起眉頭。
這麼晚了,她要去哪?
沒有多想,他對開車司機說:「跟上前面那輛計程車。」
-
LightBar。
這是北市一家很有名的夜店,現在恰好是夜生活剛開始的點,電子音樂震耳欲聾,舞池裡人潮湧動。
而二樓一個卡座,出來玩不小心被堵住的戚丞幾次想跑,卻又被對面這個女人的眼神瞪回。
傅漫優雅從容地靠在卡座沙發上,深吸一口夾在指尖的煙。
漂亮的薄唇微啟,吐出一個更加漂亮的煙圈。
在煙霧裡,她緩緩開口:「阮斐揚的下落,真的不肯說?」
戚丞無奈煩躁,直說:「我說過很多遍了,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你不知道?那你看到我的時候怕什麼?我托人找過你那麼多次,你都避而不見。今天如果不是恰巧被我堵住,我可能還是見不著你。」
火光沿著煙緩慢前進,傅漫抖了一下菸灰,眼底有自嘲的笑意:「怎麼,你怕我找到了他,會把他五馬分屍嗎?」
戚丞表情一僵,說:「傅漫,當年那事,是斐揚他對不起你。但是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沒必要一直記恨到現在吧?」
「你覺得我是在記恨嗎?我是記恨怎麼了,不找到他,我死都不會瞑目。」
「這些年他也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了——」
「是麼,但是我沒看到呀。」
傅漫笑著。
「沒親眼看到,我當然要一直記恨一直找他。所以,你就跟我說說他的下落唄。」
戚丞沉默一下,依然咬口不言:「我不知道。」
「行,你可以不告訴我,那總可以告訴初初吧?」
戚丞忽然間定了定。
傅漫將煙掐滅,收斂笑意。
「我們都是看著初初長大的,你也知道阮斐揚最疼他這個妹妹。這些年阮家發生了些什麼,你不可能不知道。阮斐揚失蹤的時候,初初才十五歲,她就是一個小孩,後來父母去世,她身邊再沒有一個親人。」
傅漫一字一句緩慢說著,說到這,聲音都啞了幾分。
「戚丞,你就捨得讓我們看著長大的妹妹一直孤獨下去?她父母的家業被她叔叔奪走,她差一點就要流落街頭,她吃了那麼多的苦——阮斐揚憑什麼還躲起來?」
戚丞眼底微閃,沉默著。
傅漫卻紅了眼睛:「阮斐揚是不是男人啊,就捨得讓他妹妹這麼受苦。他再出現又能怎樣,我傅漫難道還真的要他的命嗎?」
「漫漫姐……」
稍許的停頓,傅漫和戚丞不約而同地往出聲的地方看,一路著急趕來的小姑娘,氣還沒喘勻,額前劉海早已被風吹亂。
她的眼睛紅通通的,手指不自覺抓住裙擺。
傅漫收起剛剛的心緒,沖阮初初笑了笑:「來了,過來坐吧。」
阮初初盡力扯出一個笑,走到傅漫身邊坐下。
時隔幾年沒見,但阮初初還是借著夜店忽明忽亮的閃光燈,辨認出了戚丞的臉。
以前他們都有見過,他是哥哥的朋友。
後來哥哥出事,她也去找過他,但是戚家的人卻說他已經出國定居。
「戚丞哥哥。」阮初初開口喊戚丞,像小時候那樣。
聽到久違的聲音,戚丞根本不敢去面對小姑娘那可憐又希冀的眼睛。
他內心飽受掙扎,別開眼,端起酒杯喝酒。
阮初初問:「戚丞哥哥,你知道我哥哥的下落嗎?」
戚丞嗓子發緊,回答:「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嗎?」
「初初,哥哥真的不知道。」
阮初初的雙眸滿是失落,原來希望越大,失望是真的會越大的。
傅漫忍不住出聲:「戚丞,你的心就這麼狠,你真的就忍心看初初這麼難過?」
「我說我不知道就是真的不知道,傅漫你也別拿初初當槍使,你覺得我看到她就會大發慈悲說出斐揚的下落?我告訴你,就算我知道,我也不會說!!」
「戚丞你好樣的!你不說是吧,我有的是方法讓你開口——」
眼看兩人要吵起來,阮初初急忙拉架。
「漫漫姐,你別生氣,先冷靜點。」
傅漫盡力忍耐下自己的脾氣,抓起桌上煙盒抽出一支煙,就著打火機點燃。
戚丞心裡也不爽,煩躁的很。
可面對阮初初,他的語氣還是緩和了不少。
「初初,你現在是個大人了,上一次見你,還是個小女孩。你聽哥哥一句,不要再找你哥了。」
阮初初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她試探性地問:「是不是我哥哥他……他已經……」
戚丞搖頭:「我不知道。但是,你就當他已經死了吧。」
阮初初渾身一僵,心一下就沉到了最深處。
「別再找他,你過好自己的生活。如果他想來找你,無論你在哪,他都會來找你的。」
這是戚丞離開前說的最後一段話。
他要走,傅漫沒有再攔。
一支煙盡,阮初初和傅漫也彼此沉默了許久。
傅漫滅掉煙,勸慰阮初初:「你不要聽戚丞的,他越是這麼說,就越表示你哥還活著。」
她自言自語著:「早知道就不該把你叫過來,我還以為戚丞看你到會良心發現說出你哥的下落。」
「我沒事,」阮初初在沉默許久過後,沖傅漫笑笑,「你說的對,戚丞哥哥越這麼說,就越表示我哥還活著,他們還有聯繫。」
傅漫摸摸阮初初的臉,笑了:「好了,我送你回去吧,現在住哪?」
「公司有給我提供住處,離這不遠。」
「行,我先把你送回去。」
「那你呢,你住哪?要不去我那住吧。」
「不了,我還有事,這次是臨時收到消息趕過來。我凌晨的飛機回海城。」
傅漫最近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急匆匆趕到這邊,沒有任何收穫,又得馬上趕回去。
她多想,能早點找到阮斐揚。
那樣,她也能早一點給自己一個了斷。
「漫漫姐,要不,你忘了我哥哥吧。」
阮初初忽然出聲,她望著傅漫,雙眸滿是認真。
「我哥哥他,配不上你。你不要再等他了,不要再浪費你的時間……」
戚丞說的那句話,阮初初覺得很對,她們應該過自己的生活。
她希望傅漫能這麼做。
當初傅漫差一點成為阮初初的嫂子,可是阮斐揚卻跟別的女人發生了關係。
後來又發生好多事,阮斐揚就選擇了逃避,失去蹤影后就再也沒出現過。
這麼些年,阮初初知道傅漫一直沒放下。
口口聲聲說自己恨阮斐揚,但是一直在等他回來的還是她。
「漫漫姐,你值得更好的人,你應該去過去自己的生活。」
傅漫聽著,沉默許久,忽而笑了。
她捏捏阮初初的臉,笑問:「這難道就不是我的生活?傻瓜,我當然知道你哥配不上我,但是怎麼辦,我還是得等他回來,讓他給個交代,不是麼?」
阮初初忍不住搖頭。
不值得,真的不值得。
可是換個角度想,若是真的愛上一個人,無論做什麼,都不會去想值不值得吧?
時間不早,兩人從夜店離開。
走到夜店門口時,阮初初接到了「很酷不說話」的來電。
阮初初愣了愣,這麼晚了,他怎麼會打電話來?
傅漫瞥一眼來電顯示:「喲,這備註,誰呀?」
「你很看不上的那位。」阮初初回答。
這麼一說,傅漫就懂了。
「這麼晚還打電話來,查勤呢。」
阮初初想想應該不是,不多做猶豫,她接起來:「餵?」
「在哪。」
真是熟悉的開場白。
阮初初莫名心虛,不敢說自己在夜店,就撒謊說:「在——在家。」
「家裡這麼吵?」
「我在聽歌,很嗨的那種。」
這話說完阮初初自己都不相信,真是拙劣的謊言。
電話那頭的男人靜默一會後,輕笑起來:「行,在家聽歌。那怎麼不來給我開門呢,我都按了好久的門鈴了。」
???!!!!!!
阮初初震驚又錯愕。
啥???
開門???!!!
他在她家門口????!!!!
「啊啊啊那個——我——」
「不在家是不是?」
「我……」
「說實話。」
被男人的沉靜聲音一嚇,阮初初就哆嗦了一下,只得老老實實回答:「我不在家……我出來了……」
「馬路對面,黑色的車,車牌號0908。給我過來。」
阮初初下意識往四周看,果然在馬路對面看到一輛停著的十分低調的黑色車。
她心下一凜,所以……席喻是早就知道她在哪了嗎……
電話無情掛斷,阮初初停頓一會,只好先跟傅漫告別:「漫漫姐,我得走了,他……在那等我。」
傅漫朝阮初初指的那輛車看一眼,抿著紅唇笑了:「看來最近感情突飛猛進啊,都親自來接人了。」
阮初初:不是這樣的quq
「你去吧,我直接打車去機場。」傅漫笑笑。
阮初初不舍地抱住傅漫,小臉在她肩膀蹭了蹭。
「漫漫姐,你要保重。」
傅漫拍拍阮初初的背,說:「你才該保重,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兩人互相告過別,傅漫上了一旁的計程車,去向機場。
而阮初初,目送走傅漫後,一路小跑,跑到馬路對面。
司機見人來了,馬上下來開車門。
車裡沒有任何的燈光,后座那個男人的臉也看不清楚。
但是他的冷寂氣息很容易分辨。
阮初初小心翼翼地坐進去,車門被毫不留情地關上。
車裡那個男人不說話。
整個人落在黑暗中,無端叫阮初初心虛。
「我……」阮初初試著先開口,聲音細細小小的,「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的。」
「噢?」
席喻反問,情情冷冷的。
司機這時上了車,把車往原來的目的地方向開。
阮初初想嘗試再搭話,可是又礙於司機這個外人在,她就只好閉上嘴巴,拿手機給那個「很酷不說話」的人發信息。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在家的,我就是不想你擔心。】
一直冷著臉的男人餘光瞥見阮初初在打字,隨後自己的手機震動一聲,他瞧一眼,五官緩和幾分。
他動動手指,回:【夜店好玩?】
阮初初:【還……還行吧……】
阮初初:【啊不是,我不是來玩的,我是有正經事。】
席喻看到這條信息,側頭去看阮初初,眸色沉了沉,說:「回去後,給我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清楚。」
阮初初眨眨眼,嗚嗚嗚,感覺像是被教導主任抓住做壞事了……
隨後兩人一路無言,直到司機把車開到阮初初住的地方。
阮初初瞧一眼車窗外,回頭問席喻:「咦,你要去我那嗎?」
席喻已經在戴帽子戴眼鏡,他不緊不慢地打開摺疊的口罩,瞧阮初初一眼:「聽說你這的床比較好睡,我來試一試。」
阮初初:……
這好像……是昨晚……她把他留下時說的特別蒼白的藉口……
可是昨晚比較糟糕。
唉。
阮初初趕緊回神,跟著遮得嚴實的男人下車。
橡島花園一樓兩戶,兩側都有一座電梯。
安靜的四方空間,阮初初偷偷打量旁邊這個男人,恰巧被他抓個正著。
席喻特別喜歡這種貓捉老鼠的遊戲,特別喜歡故意去捉住阮初初偷看自己的眼神。
晚上跟吳涇一伙人的飯局,阮初初一次都沒看他,這讓他非常不爽。
現在沒了外人,她又這樣偷偷看他,就足以讓他滅了剛剛她對他撒謊的火。
「叮咚」一聲,電梯到了。
阮初初住23層,左側的門。
電梯門一開,她就趕緊跑出去,心裡一萬個怨念:怎麼偷看又被發現了!!!
門是指紋鎖,阮初初按了指紋。
門打開,她停頓一下腳步,等身後那個腳步不急不緩的男人過來。
席喻走到門邊,卻沒繼續往裡走,而是停下來,對指紋鎖打起了主意。
他似是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這門鎖,還缺一樣東西。」
阮初初:「?什麼東西?」
席喻慢慢悠悠地說了四個字:「我的指紋。」
阮初初:0.0
席喻要錄入他的指紋?
他想幹什麼??
這是他要經常過來的意思嗎???
阮初初的小腦袋瓜想的東西非常多,但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立馬搖著尾巴給席喻錄指紋。
開玩笑,他要經常來,她求之不得呀!!!
幾分鐘的時間,指紋就錄入完畢。
席喻試了一下,確定能打得開門後,才愜意地走進本屬於阮初初的小小空間。
這兒跟昨天沒什麼變化,客廳茶几上的那兩個牛奶杯還在。
一些跟牛奶有關的記憶湧入腦海,席喻覺得心中一陣燥熱。
他有隨手扯開領口的習慣,穿襯衣的時候,總會解開鎖骨處的一顆紐扣。
現在他又這麼做了,鎖骨半明半昧的勾著人。
席喻率先在沙發上坐下,姿勢慵懶隨和,沖阮初初勾勾手:「過來。」
阮初初乖巧地走過去。
在同一張沙發上坐好後,席喻開口:「說吧,晚上為什麼會去夜店。」
啊,教導主任又上身了。
阮初初吞咽一下口水,如實交代情況:「我哥哥的一個朋友在那,我想跟他打聽一下哥哥的下落。」
「跟你在一塊的女人是誰。」
「是差一點成為我嫂子的一個姐姐。她特意從海城坐飛機趕過來,就是為了知道我哥哥的消息,但是現在卻無功而返……」
席喻眸光一暗,平靜一會後,低著聲說:「下次不要再這樣了。」
「嗯嗯嗯。如果不是因為要找哥哥,我也不會去——」
「不是,我不是說這個。」
阮初初懵里懵懂,席喻垂著眼,唇角微微有了變化。
他說:「我的意思是,下次不要再對我撒謊。不管你在哪,發生什麼事,都得如實告訴我。萬一,出什麼事呢?」
阮初初怔怔點著頭,而後忍不住心間的那點兒貪心,嘗試著問:「你是怕我出事,然後不好跟奶奶交代嗎?」
席喻沒有回答。
兩人視線在空中膠著。
阮初初知道自己是又貪心了。
她離他越近,就越生出一些別樣的貪念。
比如,她希望他關心她,僅僅只是關心她,而不是為了跟家裡的老太太交代。
沒有等席喻回答,阮初初就笑起來,彎彎的眼睛像是蘊了一捋清泉。
她岔開話題:「啊,我肚子餓了,你餓不餓?」
席喻沉著眸子,喉結上下滾動一番,跟著笑了:「晚上你吃的不是挺多,這麼快就餓了?」
「你怎麼知道我吃的很多?」
「一直在夾菜的人,不是你麼。」
而且,就只知道吃,都不管管身旁坐著的這個大活人。
阮初初不好意思地笑笑:「那我是為了掩飾我們的關係呀,而且Lisa家他們的話題我也插不進去,我就只能一直吃一直吃。」
席喻看著她的笑臉,心裡卻總有一種錯覺,好像她的笑就只是她的偽裝,是假象。
「你哥哥,真的沒有一點消息?」
席喻剛問出口,阮初初臉上的笑意就凝固住了。
但是她還是故作輕鬆地搖頭:「沒有呀,不知道去哪了。」
「你跟他關係很好?」
席喻又問。
阮初初漸漸低下頭去。
「嗯,他最疼我了。他走前的那個晚上,他悄悄跟我說了好多話。他讓我要學著一個人長大,要我堅強。當時我一點都沒覺察出他的不對勁,如果我知道第二天他就會不在我身邊,那我一定不答應他的那些話,一定拉著他不讓他走。」
世上最殘忍的事,不就是沒有如果麼。
阮初初儘量讓自己從難過的情緒中抽離,有些事她一個人偷偷難過就好了,她不想讓席喻也跟著不開心。
但是阮初初怎麼都沒想到,席喻會伸手,將她拉入自己的懷抱。
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托著她的腦袋,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
「阮初初。」
客廳這盞燈的光影很淺,在席喻的眼睛裡凝成點點星光。他像哄小孩一樣,很有耐心地說著:「你會找到他的,這只是時間的問題。他不在你身邊,但是你還有我,我會代替他照顧你。」
母胎單身二十七年,這大概是席喻說過的最肉麻的話了,演戲時的劇本都沒這樣肉麻的台詞。
然而阮初初卻被這話震到,她從席喻懷中抬起頭,粉唇微張,傻愣愣的。
「你……想當我哥哥?」
席喻:…………………………
兩人四目相對,一個無語,一個呆愣。
席喻心想,當個屁的哥哥,誰要當你哥,他難道是缺妹妹嗎???
剛剛是不是腦子進水了,說什麼代替她哥照顧她,簡直有毛病!!!
阮初初看席喻這黑臉的表情,估摸著自己可能是誤解了他的意思。
他剛剛說什麼來著,她還有他?
所以……他的意思是,他會一直在她身邊嗎?
是因為老太太要求的嗎?
不管了,不管是不是因為老太太,席喻能說這樣的話,阮初初就是很開心,心裡滋滋往外冒著蜜。
她粲然一笑,非常用力地從他懷裡抽出手,然後抱緊他的脖子。
這力道一時沒把握住,席喻也猝不及防,整個人就被她壓著往後倒,後背靠到了沙發靠墊上。
阮初初跟席喻平視著,身體的重量都交給他,眼窩裡都是甜甜笑意。
「謝謝你。」
席喻本來有點喘不過氣,等適應小姑娘的重量後,才開始直視她。
她有好看的眼睛,濃密纖長的睫毛。
不自覺的,他深深看進她的眼裡。
然後,笑了。
阮初初像發現新大陸一般,大膽地伸出一個手指,戳了戳他微有弧度的嘴角。
「你笑起來,真好看。」
她好喜歡。
唉,他多酷多冷啊,剛開始都不對她笑,還有點凶。
尤其是第一次在拉斯維加斯見面的時候。
阮初初想著這些,席喻卻把頭偏了偏,抬手捉住了她戳自己臉的手。
手很小,軟綿綿的,像是沒有骨頭一樣。
突然被溫暖乾燥的手掌包裹住自己的手,阮初初堪堪回神。
她以為席喻是不高興她碰他的臉,想收回自己的手,席喻卻沒鬆開。
他問:「我笑起來好看?」
阮初初小心翼翼地答:「嗯……」
席喻又笑了,雙眼微眯:「只有笑起來好看?別的地方,不好看?」
唔……
阮初初定住。
大腦發出開車警報:滴滴滴!滴滴滴!
席喻重新用手掌托住阮初初的後腦,將她推向自己,離得近了,他用鼻尖蹭她的鼻子和臉頰。
一划一划的,惹得阮初初骨頭都酥麻了。
「阮初初,有些事我先跟你說明白,而且,也只說一次。」
他的呼吸撩過,痒痒的。
「我沒興趣當你哥哥,我們家從沒有妹妹,所以,我也不想多個妹妹。」
鼻尖劃到耳際。
「以後無論有什麼事,都必須第一個告訴我,絕對不許再對我撒謊。」
這是席喻第二次強調這一點了。
阮初初懵懵的,心神全被他的呼吸帶著走,腦袋也是懵的,所以在他親上來之前說的那句話,她幾乎沒有聽到。
他說:「我擔心你照顧你,不全是因為老太太。」
下一秒,他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耳邊。
他捧著她的臉,一一親過臉頰。
等親到眼皮時,她微微顫著,閉上了眼。
整個客廳氤氳著柔和的光,氤氳著心動旖旎。
阮初初不自覺地向後靠,席喻的手護在她腰間身後,兩人從沙發的這一頭,翻轉到了沙發的另一頭。
……
……
呼吸交錯,空氣有些不夠用時,阮初初的大腦忽然閃過一道光。
她把頭一偏,微喘著氣,唇上還瀲灩著一層水光。
「我……我們……」
早有準備的男人似乎是知道阮初初想說什麼。
昨晚就是因為這個,害他欲-求-不滿,難受得不行。
現在,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再發生第二次。
席喻一把橫腰抱起阮初初,小小的身子一點都不重,抱著走到臥室也一點都不費力。
突然間騰空,阮初初下意識地圈緊席喻的脖頸,哆嗦了一下。
「我們——」
阮初初才剛開了個口,席喻就偏頭堵住了她的話。
親了一下後,他說:「別吵。」
阮初初:0.0???
一腳踢開臥室的門,人拋到床上,席喻就開始解自己的襯衫紐扣。
阮初初從床上坐起來,眨著眼。
怎麼……好像……第一次見他這麼急不可耐……
他是在急不可耐吧?
是吧?
阮初初還想嘗試著說話,男人卻不耐地傾身過來,連襯衫扣子都還沒解完。
沒有辦法,她實在太誘人。
只要她一張口,他就忍不住去堵她的嘴。
吻的七葷八素的時候,阮初初還是沒有忘了最重要的事。
這是在沙發上她就想說的,可是席喻並沒給她機會。
阮初初再次躲開席喻的吻,喘著氣想說話,席喻漆黑翻湧的眸子緊盯著她:「不許再推開我。」
「啊,不是,我——」
未盡的話被悉數吞入腹中。
而後,他才鬆開她一點,輕笑了聲。
「找一下我的口袋裡有什麼。」
阮初初一臉懵然,顫顫地伸手。
咦,沒東西啊。
席喻又笑:「另一邊,傻瓜。」
無緣無故被說傻瓜,阮初初氣鼓鼓的,在口袋裡找東西的手也用力幾分。
席喻左邊的西褲口袋裡沒東西,但是右邊有。
手指碰到方型又有稜有角的一片東西,阮初初怔了一下。
心裡忽然有了猜測。
「拿出來。」席喻說。
阮初初聽話的把東西拿出來,等看清時,一下就笑了。
「你……怎麼偷偷準備這個呀……」
席喻這會兒也是不顧形象,沒皮沒臉地反問:「那是你來準備嗎?」
阮初初偷偷紅了耳朵。
這個男人,明顯的有備而來,太壞啦。
「你什麼時候買的?」阮初初問。
席喻裝傻:「忘了,可能是今天吧。」
阮初初仔細看著手上的東西,還是有很多問題。
「為什麼只有一片?盒子扔了嗎?你就一直放在身上,不怕被人發現嗎?」
席喻忍不住去親她,然後費勁地說:「你的話可真多。」
阮初初眨巴眨巴眼,還沒說話,就聽到他說:「但是挺好的。」
他挺喜歡的。
「條件有限,暫時只有這一片。省著點用。」
……
這東西要怎麼省呀?
可是席喻也沒再給阮初初問的機會。
他只用行動告訴她,這東西,要怎麼省著用。
……
……
天邊浮現一層魚肚白。
阮初初睡得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手臂不小心打到旁邊男人的臉。
男人並沒深睡,他吃痛,皺著眉頭睜眼,映入眼帘的是精緻可愛的睡顏。
眉頭舒展,他笑了笑。
以前怎麼沒發現她睡相這麼差。
看來,還是睡的太少了。
席喻將阮初初的手臂放好,然後將她擁到身前,抱著她睡。
閉眼的時候,席喻想起不久前,席老太太對他說的話。
她說,初初很適合你。
當時他還在自嘲,他都不知道怎樣的人適合自己,老太太怎麼就知道。
現在,他覺得老太太是真的會挑人。
剛巧就挑了個對他胃口的。
以後兩人感情到底合不合,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現在他們在床上,倒是挺合得來的。
在睡覺的阮初初突然像八爪一樣纏住席喻,席喻定著沒動,低頭看一眼,小姑娘睡得正香。
席喻倒是沒什麼睡意了。
他借著窗簾縫隱約透過來的一絲亮光,仔細端詳阮初初的臉。
眉骨微抬,他略放縱地說:「阮初初,以後你的眼裡心裡,除了我,別想再有別人。」
「這是你自找的。」
「我很小氣的,記住了沒有?」
在睡覺的阮初初聽見聲響,悠悠轉醒,腦子還是混沌的。
她的眼睛沒有完全睜開,滿是困意。
她像小貓一樣發出細小的聲音:「是你在說話嗎……」
而席喻,則像是被釘住了一樣,背脊僵硬。
但面上努力保持著淡定冷靜:「沒有,我沒說話,是你在做夢。」
「噢……」
席喻這麼說,阮初初也就這麼信了。
她很困,揉揉眼,然後閉上眼睛很順口地問:「幾點了呀……你不睡嗎……」
「還早,你再睡會。」
「嗯……」
阮初初又昏昏沉沉睡去。
席喻悄無聲息地鬆一口氣。
幸好沒有被聽到。
但是他也有點不明白,為什麼不能讓阮初初聽到呢。
傲嬌的男人摟緊阮初初,閉眼重新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