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難得地到了中午時分,眉千笑才自然醒。
他這是第一次和姜譲出來,能睡到自然醒。
在床上滾了幾圈,把對床的眷念不舍之情全部舒發完全後,才懶散地爬起身。
他那一身纏帶依然不捨得拆,就算被全拱衛司拆穿他在裝病,他也得撐過武林大會之後才拆掉。老實說,他正是因為有這一身纏帶當掩護,才勉為其難來這一趟武林大會,否則就算李夢瑤親自來求他都不好使。
因為他在江湖上還是有一小部分人認得他的。
好在那些認得他的人,都是他以「月」的身份打交道,認得他樣子卻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他只要掩蓋好顏面,就算用實名在武林大會上走跳,也不怕被發現端倪。
眉千笑起身,一眼就看到桌上放著一份燒餅,下邊壓著一張紙條。
紙條是柳悄悄留的,說是他們一大夥人出去逛逛,見他睡得香就不叫醒他了。
額……「一大夥人」,說的該不會還包括百獸門和唐門那兩位吧?一個不小心還要加上東廠的那位?哇塞,人間煉獄啊!
悄悄,哥感謝你不喊醒哥和你們一塊行,大恩不言謝,哥會好好報答你的恩情。這種修羅場,哥見著就尷尬。
紙條另外還寫道,另一位來參加武林大會的錦衣衛今日便到,讓他在客棧留意接待一下。
他們這次來參加武林大會,還有一個同伴後來匯合這事眉千笑是早早知道的。他們沒有一起走分成兩撥,其實也和眉千笑有關係。
李夢瑤想讓眉千笑去武林大會增長一下見識和累積他自己的人脈關係,同時倚重眉千笑的腦筋,希望他在武林大會中能物色什麼有潛力的新人拐回來當錦衣衛。李夢瑤對這次武林大會基本是抱著放棄的態度,因為倚雪當然是不能去參加的。就算沒有遇到五毒教暗算的事情,李夢瑤也不會讓倚雪去參加,她是公主,未來定然不在江湖漂泊,何必嶄露鋒芒。
沒有聽風和倚雪,剩下的人之中,柳悄悄武功一般,難以讓人眼前一亮;眉千笑就不說了,上台去肯定就是丟人現眼。這屆武林大會拱衛司想出風頭是沒望了,所以李夢瑤乾脆把心思著重在維繫拱衛司在江湖上的關係,還有留意新人表現。
故而要求眉千笑只要能醒來,就必須去,對他有好處。
畢竟眉千笑也是重傷初愈,李夢瑤自然心疼手下,所以關照姜譲如果眉千笑能去,一路慢慢走無需趕路,務必不能讓眉千笑傷勢加重,甚至要達到能養傷的輕鬆級別。
姜譲聽命照做,所以提前了十天出發。而另一位錦衣衛是別的小隊的人員,還有別的任務在身,所以只能按正常時間出發,提前一天趕到。
李夢瑤和姜譲也算對他不薄了,眉千笑也給足他們面子,隨便弄好個人衛生咬著個燒餅就下樓,幫姜譲接待一下那個後到的錦衣衛。
他們下榻的可是當地最有名的客棧,武林大會開在這附近,這家客棧必然要脫銷。好在他們來得早,加上拱衛司的名頭有朝廷加持,所以提前拿了兩間大客房。
這都武林大會的前一天了,正是各路英雄豪傑齊齊來到藍城的時間段,稍微有點來頭的俠士第一站都先來這客棧下榻。眉千笑一落到大廳,感覺好像入了菜市場。比較不一樣的是,人家菜市場裡大家嚷嚷的是豬肉多少錢一斤,能不能便宜些;這下面吵的是,你哪門哪派的,五百人都沒有的小門派敢和老子爭包房,滾出去!
眉千笑張眼一望,哎呀,這一大堆人中熟人還是有些的,連忙縮著頭藏在角落,先觀望一下情況再說。心中暗道,也不知道這些人還在這爭什麼,趕緊去第二家客棧拿房間不更好嗎,這裡顯然增多粥少不夠分,萬一爭破頭還拿不到包間豈不是浪費時間。
這堆人裡頭,嚷嚷得最大聲的要數六勤王的人。
六勤王,名字有個「王」字,一聽就和皇家似乎有關聯。這倒是沒錯,六勤王的王名是從本朝先祖那輩給賜予的。
當年,本朝先祖不滿前朝君王腐朽,朝中儘是奸宦妖妃,禍國殃民,內憂外患,民不聊生,於是揭竿起義。那李氏先祖開朝皇帝本就是江湖中的一支勢力,後來在另外六個同樣強大的江湖勢力幫助之下,才推翻了前朝,獲得如今的國泰民安。那六大江湖勢力立下大功,開朝皇帝親自賜予「六勤王」之名,各領封地,稅賦減半,可說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榮耀和權利也不為過。
有皇帝在背後支持,六勤王的勢力默默增長,到如今幾乎都擁有和少林武當峨眉等最強門派一較長短之力,十分可怕。
六勤王勢力增強也不是無謂之舉,其名也不虛。「勤」這一字,乃是先帝讚譽他們勤奮勇敢,盡忠恪守。在本朝天盛帝掌朝初期,還曾經出力平反過一次王爺作亂的危機,沒錯,正是李夢瑤她爹戰死那一役。李夢瑤她爹假冒皇上拼死拖延時間,為的就是撐到六勤王出兵救助。六勤王一同出兵,那實力可與當今朝廷一抗,任何反叛的苗子都只能被其摧枯拉朽連根拔起。
有此一助,對當今皇上有恩,皇上對其更為信賴,故而讓六勤王在本朝的勢力更加鞏固。
但是六勤王出自江湖,就算封了「王」字,其本身勢力依然屬於江湖,朝廷並沒有將其招編入內。他們所謂的「兵」,不是和朝廷一樣有編制的兵,而是自家門派下子弟。因為皇權相助,他們在自己的封地內基本上容不得其他江湖勢力插足,故而招收的弟子來源相當充足。
眉千笑曾在拱衛司內看過相關的資料,六勤王平均每家擁有三千弟子。這三千弟子可都算作有武功的江湖武士,真要和普通人組成的軍隊相比,至少可頂三萬軍士,實力不可謂不強。
雖然六勤王對皇上有恩,但是作為皇帝,不可能任由六勤王坐大。特別是六勤王的封地圍了南京一圈,這是根據當年剛改朝換代彼此相依為命的條件而封立的,能銜接首尾,危難之時互相協助。如今太平盛世這個陣型就顯得有些尷尬了,六勤王把南京圍了一圈,真要有什麼變故,南京皇城御林軍傾巢而出也抵擋不過六勤王的攻勢。
天子不能不防範這一點,所以近些年來加重對三司公門的培養,希望讓其限制六勤王達到一個平衡的情況。也正是因為這個契機,東廠這些年才趁勢擴大了不少,能有那個基礎可以野心勃勃和拱衛司爭三司之首的位置。
六勤王自然明白其中掣肘的道理,所以心中對三司反感,但也不敢多說什麼,畢竟能保住他們的封地就已經是很大的恩澤。江南之地繁華富饒,皇上要是不爽隨時可把他們調去其他窮鄉僻井當領地。故而雖然大多行事高調,但也算是與世無爭,從不和江湖別派爭什麼武林至尊。
他們有他們的傲氣,估計是覺得和江湖中人爭個長短顯得不上檔次,畢竟咱們算是有「王」號的人嘛。
現在在客棧中,六勤王遇到一些小門小派,立刻就不客氣地擺架子了。
意思是,咱們可是六勤王,憑啥要早些來爭房間?咱們不但晚些來,你們這些小人物還必須給老子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