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樂的這一part終於結束了,他本來的36分加上找出嘉賓的5分,比滿分還多一分,成了毫無懸念的全場第一。
主持人心有餘悸地把他們送下去,節目總導演快樂地摸著自己光滑的腦門,素材太豐富,都讓人不知道該怎麼剪。
許珩走向了導師旁邊的嘉賓席,而程予樂走到舞台旁的選手等待區坐下,按照順序他坐在了焦苑傑旁邊,而焦苑傑像沒看見他似的,雙眼一直淡漠地看著舞台。程予樂自然也犯不著跟他說話,兩人之間的氣氛一直是零度以下。
接下來幾組選手,程予樂看到有幾個人的表現很強。
徐澤這幾年台詞水平成長巨大,得到了35分。
卷進他們「三角緋聞」的孟薇薇也一甩有些人對她的花瓶印象,拿下了33分。
程予樂坐在位置上認真地看著,看到精彩處也忍不住鼓掌。
焦苑傑在他旁邊,臉色越來越差。他不明白為什麼這個人總能真誠地為別人的成功喝彩,大概是高傲慣了,並不把他們當作能威脅到他的對手。
他印象里程予樂無論台上台下,總是全場的焦點,所以許珩考進他們系時,他是幸災樂禍的,他期待這個新人能遮掉程予樂的光芒,誰知這兩人後來的關係能那麼近,真是令人噁心。
待到全部小組考核完畢,第一期的排行已然誕生。
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語氣激昂:「下面,就讓我們揭曉第一期節目的三強。」
屏幕上所有選手的照片像洗牌一樣打亂順序,然後三張照片出現在屏幕中央。
「第三名——他是《風城》中令人心碎的陳旭,兩次獲得金龍獎最佳男配提名,曾被稱為最值得期待的新生代演員,焦苑傑!」
「第二名——她曾堅守在舞台劇八年,艱難困苦,玉汝於成,她是真正的表演藝匠,賀雪!」
「第一名——他曾被預言為表演系最強新星,也曾墜入逆境,即使墜入流言的漩渦,也能夠用實力證明自己。相信這個舞台對他來說只是開始,他終將贏回屬於他的榮耀和歡呼——程予樂!」
程予樂坐在選手席上,隨著主持人話音落下站起身,一束燈光打過來,照在他身上。
他心想這個詞是誰寫的,聽起來還有些燃。聽著場內經久不息的掌聲與尖叫,所有熱烈的讚賞一齊奔向他而來,這種感覺離開他太久,讓他幾乎要忘記了。
9年前踏進表演系的大門時,那種幾欲衝破脈管的熱忱,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
「大家從上一季就知道,我們《戲劇之王》的舞台非常殘酷。但是這一季,第一期我們不淘汰選手——」
主持人拖著長音,賣了個關子。
「因為第二期,我們準備淘汰掉一半的選手。」
選手席上開始爆出慘叫。
主持人掛著微笑接著說:「第二期我們將會採取一對一PK的方式,勝者留下,敗者淘汰,就是這麼簡單。」
「那麼對手怎麼確定呢?從第一名開始,你們要按順序上台選擇自己的對手,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選手席炸開了鍋。
「神他媽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這叫自己結下自己的仇人。」
「我要是排名靠前,肯定從倒數開始挑啊,就能贏得毫不費力。」
「予樂,求你千萬別選我,我還想多呆兩期。」
「樂哥求放過啊!」
程予樂聽著旁邊此起彼伏的求饒,哭笑不得。
「那麼,予樂,請你現在下來率先挑選和你PK的選手。」
程予樂來到舞台上,主持人給了他一個ipad,上面有全部的選手照片,他上下滑動著屏幕。
選手席上的氣氛瞬間緊張起來,他們沒有人想對上他。
主持人還要煽動氣氛:「有想主動挑戰的嗎?」
焦苑傑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隨即又慢慢塌下肩膀,之前和程予樂競爭角色的情形還印在他的記憶里。
程予樂翻了一遍,疑惑道:「還能選嘉賓?」
「呃,原則上可以的,」主持人解釋,「但是你贏了,嘉賓不會走,你輸了,你就要走。」
程予樂點了點頭,盯著屏幕看了兩秒,忽然揚起了唇。
他既然抱著拿冠軍的目標過來,就要選擇最強的對手,打對手戲才有意思。
「我選許珩。」
主持人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看見程予樂點了許珩的照片,那張如琢刻般標誌的臉出現在大屏幕上,他才確定。
「許影帝,你聽到他的挑戰了嗎?」
許珩從嘉賓席站起來,從容笑道:「第一名選我,是我的榮幸。」
主持人轉問程予樂:「玩兒這麼大,如果一日游就回去,你會不會後悔。」
「不後悔,如果是敗在他的手下,我心服口服。」程予樂一雙明亮的眼睛彎起,向看著他的許珩回望了一眼。
主持人:怎麼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絲毫沒有劍拔弩張的感覺呢?
「那現在,給你和許珩選一段合作的戲吧。」
隨著主持人的聲音,大屏幕上出現了五個方框。
分別寫著50,45,40,35,30。
規則好像和第一季不太一樣,程予樂不懂就問:「這些數字是什麼意思?」
「代表你挑戰成功後,將得到的積分,同樣分數越高,表演難度也越高。」
程予樂望向許珩,跟他商量:「選50分的吧,怎樣?」
許珩自信道:「當然。」
「有底氣就是不一樣,」主持人讚許地笑著,「好,看看50分的題是什麼內容。」
大屏幕上開始播放視頻。
畫面中央的女子一襲紅衣,翩然起舞,披帛飛揚,驚艷絕倫。而殿前龍椅上的帝王好似在欣賞,又似在沉思什麼。
這是高儀早年一部電影裡的片段,講的是高儀飾演的湄姬欲在獻舞中刺殺大王,卻命隕殿內的一幕。
全程沒有幾句台詞,人物的動作神情足以讓人感覺出他們內心的淒楚掙扎,被視為經典。
而程予樂越看,越覺得哪裡不對。
等片段放完,他終於忍不住問:「是不是放錯了,我和許珩……都是男的啊。」
「不應該讓性別限制你的表演。」高儀接過了他的問題。
「而且允許改編,你們完全可以把湄姬改成一個男性角色嘛。」譚霖補充道。
程予樂看著他們的表情,覺得這兩位老師只是等著看戲而已吧。
「對了,」主持人忽然問,「許珩你出道第一個角色好像就是個皇上?」
「是,在《崇禎十五年》里。」
下麵粉絲集體喊起:「陛下!!!」
「有演帝王的經驗,想必這次再演會更得心應手。」
許珩回了一個淡淡的微笑。
「等等,怎麼就確定他演皇上了?」程予樂問。
「因為湄姬是這場戲的第一主角,肯定是你來演。」主持人如實回答。
「因為我跳舞同手同腳,」許珩看著他,嘴角的笑越來越深,「這不是你自己說的麼。」
程予樂想起視頻里他醉後吐槽的話……想回到現場把自己一瓶子拍暈,所有的坑都是他自己挖的。
「學長和我就不一樣了,」許珩繼續跟主持人煽風點火,「他舞蹈功底很強,在學校還演過舞劇,什麼《蘭陵王》《永不消逝的電波》。」
「哇哦~」場內觀眾們很配合地發出了一聲感嘆。
「那我們太期待了,恨不得立刻快進到下一期。」高儀他們也跟著起鬨。
程予樂下台前給許珩使了個眼神,許珩像沒讀出其中的意思一樣,回給他一個得意的表情。
等所有內容拍攝完成後,果然已經到凌晨了,幾乎連軸轉了16個小時後,所有人都幾近癱瘓。
不知道為什麼,程予樂雖然身體很疲憊,精神卻很好,甚至有點亢奮。
他被通知還要補拍一個選手採訪的內容,於是回到化妝室補妝,進去化妝室時,早上無視他的幾個人安靜了片刻,然後猶豫著過來跟他打招呼。
程予樂沖他們輕鬆的笑笑,隨意地跟他們聊了幾句,一下子掃除了屋裡尷尬的氣氛。
他還不至於因為早上別人不跟他說話有什麼芥蒂,這種情況在圈子裡再正常不過。
扎小辮的徐澤跑過來,拍了拍他的肩:「程予樂,厲害了啊!你說要挑戰許珩的時候太霸氣了,看得我那叫一個爽。」
「早知道我就不選他了,」程予樂無奈道,「看最後給我抽了個什麼題。」
「那不行,你選誰都是判誰死刑,還是好好和許影帝相愛相殺吧哈哈哈哈!」
「程予樂。」
程予樂聞言回過頭,看到許珩穿著皮衣,靠在化妝室門口,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不知道徐澤那句「相愛相殺」他聽見了沒。
「出來一下,有話跟你說。」
程予樂起身,跟他一起到了走廊盡頭的窗戶邊。
程予樂覺得這幾年許珩的氣場又強了不少,他記得對方百科裡的身高是186,就比他高6厘米,可現在他被許珩側著頭看著的時候,卻感覺到一種壓迫感。
空氣很安靜,裡面混雜著不知哪個女藝人化妝品里,淡淡的玫瑰味。
「我等下就走了,」許珩說,「明天早上在B市還有場戲要拍。」
昏暗的燈光罩在他臉上,顯得本就精緻的輪廓更加立體,細密的睫毛在眼窩下投出一小片陰影,陰影之下顏色稍淺的眸子盯著人的時候,即便無意也顯得格外深情。
程予樂想,他從如此緊迫的行程里抽空來節目,這下肯定要趕深夜航班了。
心底生出了一股愧疚感,他語氣也放軟了:「路上小心,飛機上儘量睡一覺。」
「好。」許珩認真地答應。
「今天,」他頓了一下,「謝謝你,當然,除了你坑我跳舞的事。」
許珩嘴角一彎:「我很期待的,當年排練舞劇你可把我折磨得不輕。謝我不能光說,要請我吃飯,現在你欠我兩頓了。」
「當然,」程予樂也笑了,「等你拍完回來就請,絕不拖欠。」
兩人間沉默了兩秒。
「學長,」許珩忽然開口,「其實剛才在台上,我說了謊。」
程予樂的心臟跳快了一拍:「什麼?」
許珩垂下眼睛,似乎在盯著自己的靴尖,睫毛在昏黃的燈光下根根分明,輕輕一眨:「那個視頻,我說沒有人介意,其實我介意。」
程予樂的心跳開始加快不止一拍。
他的焦點從地下移開,往前傾身,直勾勾地看進了程予樂的眼睛:「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問我和孟薇薇的事是真是假?」
與剛才溫和的眼神不同,他目光中帶著一種雄性生物的侵略性,強勢而晦澀,壓抑著隱藏在冰面以下的熾熱。
程予樂感覺自己後背的肌肉下意識地繃緊了,不知道是玫瑰香氛的氣味太熏人,還是對方的眼神壓迫性太強,他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起來。
他這時應該抱歉地笑著說——那天喝多了,誰知道說的什麼胡話,你別往心裡去。
或者輕鬆地調侃——還不是你和孟薇薇的帖子總是屠版,想不看見都不行。
但是他張了張口,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許珩看著眼前這個人,那張總是從容不迫的臉上難得出現了一霎那的空白,眼睛向旁邊挪,躲避開了他的目光,線條流暢的下頜緊繃著。
他想,要是程予樂是只貓,這會兒毛都得炸起來。
算了,也不能把他逼得太過分。
許珩撤回一點距離,露出一個純良的笑容,緊張感一掃而空:「我飛機快誤點了,不用現在告訴我,以後想說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