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意聽到他這話,瞪大了眼：「不是，為什麼啊？你這一免費，就讓我特別沒安全感。閱讀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因為我們七年來親比金堅的兄弟情,」許珩繼續維持完美微笑，「你信嗎？」
隋意瘋狂搖頭：「殺了我我也不信。」
「好吧,那我告訴你，」許珩忽然坐直了身子，收斂笑意盯著他,「因為我在追他。」
此話一出，隋意一副石化的表情,剛才熱火朝天的慶生包廂也瞬間鴉雀無聲。
所有人都轉向這邊,懷疑自己聽岔了。
「你說什麼？」隋意問出了大家的疑惑。
許珩耐心地重複了一遍：「我說，因為我在追程予樂。」
房間裡陷入死寂了幾秒,然後炸了。
「我靠，許珩，你沒開玩笑吧？」
「我是不是喝多了,居然看見鐵樹開花啊。」
隋意極力維持著清晰的思考能力：「不對啊，你要是想追他，大學的時候為什麼老因為他生氣,別人一提他你就冷個臉,我還以為你們是仇家。」
許珩面不改色：「因為喜歡他。」
忽然想起什麼，他眉心微微揪起：「那會兒就你最八卦，天天跟我說哪個學妹又給程予樂送巧克力了,我不該生氣？」
隋意又吃了一記眼刀，回憶了一下，誠心懺悔：「應該應該，不過你這喜歡也太不明顯了點。」
一群朋友開始起鬨。
「隋意，咱許影帝後半輩子的幸福就靠你了。」
「回去趕緊聯繫下程予樂，萬一人家不願意接，不是白扯。」
「還等什麼回去，現在就打啊！」
程予樂正窩著沙發上看以前的老電影，忽然一個陌生號碼打過來，因為上次的經歷他對陌生號有點抗拒，就沒接。
過了半分鐘又打過來，他才遲疑著接起來。
「學長你好！」一個微啞很有特點的聲音傳過來，「我是隋意，之前是你12屆的學弟。」
「哦，你好你好。」程予樂對他還是很有印象的。
「最近我打算發一張新專輯，裡面的主打歌《勇敢》正準備拍攝MV，主題是講述男生對同性朋友產生的情愫，內心的掙扎與成長，呼籲社會關注LGBT群體的世界。」
隋意難得正經一回，像演講一樣義正詞嚴地介紹了一番。
程予樂聽著，心頭一跳，隋意找他講這個，該不會是……
「MV的一個男主角呢，許珩已經答應了友情出演，另一個人選還沒定下來……」
隋意邊說邊瞥了一眼身旁的許珩，用眼神吐槽：許珩，你也太不是人了，居然這麼套路你單純可愛的學長。
他接著說：「許珩就推薦了你，我也覺得你演技好，形象又適合，你願意嗎？」
程予樂舉著電話，聽到自己腦子裡嗡地一聲。
許珩推薦他跟自己演同性情節MV？也不知道是什麼情節，能發行的應該就是朦朧的幾個眼神什麼的吧？
「你不願意也沒關係，」隋意在那頭解釋著，「突然給你打電話，確實是冒犯了，沒關係，我還有三個備選對象。」
程予樂聽到備選對象四個字，眼前忽然出現不知道長什麼樣的男人，和許珩一起親親我我的畫面。
即使是個隱晦的MV，也會有些曖昧鏡頭吧。
他不自覺地咬緊了牙關。
「那就先掛……」
「好，我願意接。」程予樂應承下來。
掛斷電話後，隋意比了個ok的手勢，全場一陣感嘆。
「許珩，太壞了，我都驚了。」
「你做個人吧哈哈哈。」
「到時候MV里是不是得有幾個群演？我可以！」
「我也去我也去，放心，我一定會當個合格的僚機！」
就這樣，連MV里的群演都確定好了，這是隋意始料未及的，美得笑出了花，再次揚言這首歌一定會大爆。
程予樂掛斷電話，深呼吸了一下，接受了他和許珩突然要出演MV情侶的現實。
他和許珩的關係，最近本來就在變質的邊緣線徘徊，他害怕自己再演演這種情節，更加頭昏腦熱，直接從這條線上跨過去。
像是擔心他反悔似的，隋意很快把MV拍攝劇本的簡版發給了他。
程予樂點看掃了下，一共六幕，許珩演主角A，他演主角B。
第一幕，高中，在上課的時候，主角B的眼神偷偷落在前排的主角A身上。
程予樂覺得命運很不公，為什麼拍個MV，情節都是他暗戀許珩？
不過這麼看來，故事就是個懵懂的校園暗戀，尺度還好，他放心了。
然後第二幕操場一起打球，第三幕同學在頂樓放孔明燈，也都是常規的情節。
他翻了個頁，到第四幕，上面寫著：一群友人們在KTV聚會，A與B在國王遊戲中，被要求咬住兩端吃同一根pocky，B終於再也無法迴避自己的內心。
程予樂的指尖頓住了，不自覺地聯想到那個畫面，耳根一下開始發熱。
總覺得這個劇情，開始不對起來。
他往下翻到第五幕：A與B工作後，在職場再次重逢，回到B的家中，像往昔一樣喝酒聊天，在難以忽視的曖昧氣氛里，B痛苦地壓抑著悸動，主動提出天色已晚，A該回去了。
程予樂伸手，搓了搓自己開始燙起來的臉。
再翻。
第六幕：A下樓後，B才發覺現在外面正下著暴雨，飛速拿起雨傘衝下去，卻看到A像沒有感覺到落在身上的雨滴般，徑直在路上走著。B再也難以迴避自己的心意，衝上前拉住A，兩人在大雨中擁吻。（註：此鏡頭以B手中撐的傘落地為結尾。）
程予樂聽到自己額側的血管突突地跳著，難以置信地又定睛看了一遍。
在大雨中……擁吻。
這個MV的構想，很超前。他剛才接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劇情是這樣。
那麼，許珩現在知道了嗎？他知道自己要和他……接吻麼？
曾經有導演誇他構想畫面的能力很強，所以站位很少要人去教，可是現在，程予樂開始恨自己豐富的想像力。
尤其是他太熟悉許珩的臉了，一閉上眼睛，雨水低落的下頜線，邊緣明晰的唇，如同電影畫面一般，在黑色的幕布上投射顯影。
他倒在沙發上，自暴自棄地看著天花板，任由熱度攀升。忽然頭腦里閃過一個念頭，許珩看到這個，想到的又是什麼畫面呢？
扔在胸口的手機忽然震動起來，程予樂像被驚醒一樣，拿起手機一看是許珩，這時候不會要找他聊劇本吧？
「餵？」
程予樂說完，就發覺自己躺在沙發，聲音本來就顯沉悶，再加上剛才的心理活動，尾音還帶著點啞。
他臉更熱了，只希望信號失真會讓對方什麼也聽不出來。
「隋意把劇本發給你了吧？」許珩悅耳的聲音從聽筒傳來。
「嗯，發了，你也看了？」
對方如此開門見山，程予樂調整好語氣答道。
「看了，學長，我們要提前練習一下麼？」
程予樂的頭髮一下炸了起來，練習？許珩不會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吧？
半天聽不到回應，聽筒里傳來一聲輕笑：「不是的，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對下台詞。」
程予樂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都是被他過於豐富的聯想力害的。
「好……好啊。」
一般MV拍攝都不會對主角的對話進行收音，所以這次的劇本也沒有明確寫台詞，他們到時候對手戲的台詞要靠自己現想。
如果卡殼的話，勢必會影響拍攝。
「馬上不是要拍前幾幕麼，」程予樂提議，「我們可以在那之後設計一下後面的台詞。」
「好。」
「我也提前構思一下。」程予樂開始讓自己專業起來。
許珩就開始不專業：「還好學長接了這個MV。」
程予樂抿了抿唇，還沒想好接什麼話，就聽對方說道。
「因為我可不想和別人拍吻戲。」
電話掛斷後，程予樂又到洗手間沖了把臉。
許珩這人，去哪學的這些？
處於天上掉餡餅高度亢奮狀態的隋意，兩天就解決好了所有硬體設施，MV開拍。
前三幕的戲，他們借了一個私立高中的場地。
時隔幾天，程予樂再次穿上高中制服，還算比較適應，他上樓走到準備拍攝的教室，一眼就看到許珩倚在教室後門的門框，正在等他。
許珩和他穿著同樣繡著學號的白襯衫，繫著深藍色斜紋制服領帶，眼睛漫無目的地投向對面，側臉線條利落又凜冽。
程予樂不自覺地停下腳步多看了兩眼，他以前一直好奇許珩上學的時候，穿校服是什麼樣的。
現在看來，那時候肯定就是這樣一臉冷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讓追他的女生都傷透了心。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視線，許珩忽然轉過頭來，眼帶笑意地沖他揚了揚下巴，一瞬間如同冰山融化。
他忽然覺得，那些追他的女生可能也並不傷心，偶爾看到他這樣的笑，枯燥的高中生活也會像是被照亮了吧。
程予樂想，果然超話混多了，他腦內吹彩虹屁的水平直線上升。
許珩不知道他豐富的內心活動，倆人進了教室，裡面許珩作為群演的朋友們頓時激動起來，有礙於許珩的威脅，不能表現太明顯。
「早啊！師兄！」
「幸會啊幸會啊！」
程予樂一邊招手，一邊在心裡疑惑，這幾個人的笑容也太熱情了點吧。
MV導演是隋意朋友，也是個隨性的人，給他們簡單講了講鏡頭，就準備開拍了。
課堂上，老師站在講台上激揚地講著題，下面一片昏昏欲睡。
前排的一對小情侶，正共享一副耳機偷偷聽著歌，一張團成球的紙條，在程予樂視線前飛來飛去，一切都是夏日午後的平常景象。
他坐在後排，撐起下巴，目光投向坐在窗邊的那個身影。
許珩正側著頭，認真地看著講台上的老師，窗外的陽光灑在他白色的襯衫衣領上。
程予樂的目光看似自由散漫，實際眼角眉梢都帶著止不住的開心。這種情緒他幾乎不用刻意去演，暗戀一個人，在人群里看上他一眼就能心生雀躍，這種心思他太熟悉了。
他忍不住拿起桌上的鉛筆，在空中比劃著名那個人，像要將他畫下來似的。
「你，手舞足蹈什麼？就是你，起來回答問題。」
台上的老師一聲怒斥，程予樂站起身，班上的同學們一陣鬨笑，許珩也跟著扭過頭來看他。
「卡！」
導演興奮地喊了停，這感覺也太自然，太完美了吧，好像就是為這首歌量身定製的，他真的沒想到能一遍過。
「程予樂再補拍下眼神特寫，這幕就過了。」他快樂地宣布。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這就完了？」
「我還沒醞釀好呢。」
第二幕拍打籃球的場景，為了省時間，他們幾個人輪流去保姆車裡換球衣。
許珩先鑽進去，半天不見人出來，隋意抱怨道：「許珩在裡面幹什麼呢？補妝啊？」
「你去看看？」一個好友提議。
「我可不敢去，怕他揍我，」他望向旁邊的程予樂，「程學長，你去問問唄，他肯定不敢打你。」
既然學弟開口，程予樂就答應了，走過去敲了敲車門：「許珩？」
「進來。」許珩應得倒很快。
程予樂拉開門進去，看見許珩下半身換了籃球褲，上半身還穿著襯衫。
「隋意他們讓我問問你怎麼還沒好。」
程予樂在另一個座椅上坐下，解釋道。
「皮帶扣卡住了，這校服的皮帶質量不太好，」許珩冷靜地看了他一眼，「你等下注意。」
「噢好。」
明明是很正常的提醒，他眼前忽然冒出許珩低著頭解不開皮帶很上火的樣子，有點好笑，又覺得這車裡的空氣忽然變得有些熱。
「我馬上好。」許珩補充道。
「那我先下去……」
程予樂還沒說完，就看見許珩手下動作極快，說著馬上，就已經解到了襯衫的第三顆扣子。
他的手頓住了。
許珩的目光也落在他拉著車門的手，劍眉一揚：「學長，你是要讓對面的人都圍觀我麼？」
程予樂只能收回手，他背不起讓影帝**泄漏的千古罵名，默默把目光移向了車玻璃。
密閉的空間裡，耳邊衣料摩擦的聲音尤為清晰，他甚至能聽出許珩的扣子解到了第幾顆。
速度和他剛才解前三顆扣子時完全不同，程予樂簡直懷疑許珩是故意在折磨他。
車裡的空氣越來越熱，程予樂眼睛望著窗外，卻沒看清任何風景。
終於，聽聲音許珩的襯衫算是脫下來了。
程予樂鬆了一口氣之時，許珩低沉的聲音在他身旁響起。
「這個球衣號碼好像不對，」許珩扭頭看著他，「你看看是不是在你前面的袋子裡。」
程予樂太陽穴的血管一跳。
即使他頭腦勺對著許珩，他也知道對方現在裸著上身，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
他不知道許珩是當直男當久了，初次當gay，不明白這樣有多要命，還是故意在肆無忌憚地撩撥著他的神經。
他的喉結細微地滾動了一下，眼睛正視前方，伸手在袋子裡檢查了一下。
「沒在這裡。」
「哦，原來在這邊。」
許珩似乎是看到他耳垂紅得要滴血，終於決定放過他。扯過球衣三下兩下套上，彎腰從程予樂的座椅前跨過，拉開車門。
下車的時候還不忘回頭看他一眼，眼中漫起笑意：「走了，你慢慢換。」
許影帝心情愉悅地回到隋意他們旁邊，隋意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憋得瘋了，終於問：「這麼長時間，你們倆在裡面幹嘛？」
要知道，程予樂進去就沒出來後，他們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場面一度非常尷尬。
許珩顯然不打算多說，敷衍道：「你選的衣服質量很差，我皮帶扣卡住了。」
這話聽到所有人耳朵里又是另一種滋味——為什麼皮帶解不開，需要兩個人？
這畫面，太刺激了。
最後他們這群人終於都換完了球衣，開始拍第二幕打籃球。
對面請來了旁邊大學的籃球隊當群演，兩伙人一商量，不如真的打一場，拍出來也自然。
幾個人瞬間來了興趣，他們畢業以後，當演員的，當歌手的，轉行開店的都有，很少有機會湊齊一隊人打球了。
程予樂也有點激動，對戰大學籃球隊，那是相當有挑戰性。
他在一邊做著熱身運動，沖許珩揚了揚下巴：「你打哪個位置？還打控球後衛麼？」
「可以，」許珩頷首，「你呢？」
「中鋒吧，」程予樂摩拳擦掌，「我們好像還從來沒一隊打過球。」
許珩嘴角一挑：「嗯，比試比試？」
「來啊。」
一場激烈的籃球賽一觸即發，剛才教室里演同學的群演們，也跑下來圍著球場觀賽，不時爆出幾聲歡呼。
程予樂帶了條和球衣同色系的藍白髮帶，新剪出來的劉海垂在髮帶前，露出來的皮膚在涼爽的球衣下白得晃眼，尤其是兩條腿，肌肉勻稱，跟腱修長。
男生們打起籃球來，嘴上沒個把門的，以說騷話惹急對方為樂，一開場對面便開起玩笑來。
「哥，你這腿比我女朋友的還好看哈，又長又白又直…...」
話沒說完，就被人撞過肩膀把球截了。
幾秒之間，許珩拿下了開場第一個兩分。
程予樂投過去一個讚賞的眼神，對方看著他，炫耀般地扯了扯嘴角。
程予樂邊回防邊向對面挑釁道：「好好打吧，小朋友，別只會盯著爸爸的腿。」
戰況愈演愈烈，程予樂發現許珩還是和大學的時候一樣，三分投得賊准，跳投的動作乾脆利落，帥到爆。
激烈的交鋒間，汗水肆意地揮灑在球場上，等到一聲哨響後，所有人都還意猶未盡。
程予樂的髮帶已經濕透了，他走到場邊拿了幾瓶礦泉水，扔給隋意他們一人一瓶。
然後他正準備走向許珩，把水遞給他時，正巧看到對方直接把球衣的下擺撩了起來，擦著額側的汗。
腹肌的線條清晰而流暢，透明的汗滴從上面滑落，隱沒在籃球褲的邊界。
程予樂的腳步停頓了一下，許珩放下衣擺，抬頭看見他，輕輕一笑，接過他手裡的水。
MV導演在鏡頭後瘋狂咆哮：著兩個人的感覺也太對了吧！他看了都心跳，難道這就是超神的演技？
許珩拿了水以後，直接伸手勾過了他的脖子。
這是劇本設計的動作，但在此時顯得尤為自然，程予樂甚至分不清許珩是在走劇情，還是自發地摟他。
這本來是個哥們兒間常見的勾肩搭背的動作，可是對方是他暗戀的人，有力的手臂猛然將他拉近，一瞬間對方獨有的清冽氣息襲來，在運動後顯得尤為明晰，蠻橫地撞進了他的每一寸呼吸。
他整個後背都緊繃了起來，僵持了兩秒後，開著玩笑推了他一下，想從束縛中掙脫。
但誰都能看出來這不是出於討厭，而是難以掩飾的心動。
「卡！這感覺太好了太好了！」導演激動得不行。
喊停後許珩並沒有立刻放開他，反而稍稍湊近他，深褐色的眸子對上他的眼睛，裡面裝滿了醉人的笑意。
程予樂感覺到對方輕輕吸了一下鼻子，像猛獸掠食前的動作一般，然後才鬆開他，一霎那他的心跳落了一拍。
許珩看著他又呆了一下的神情，歪著頭彎起唇。
真的很好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