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下的心跳驟然加快。
這小鹿對林信有多重要,沒有人比沈樓更清楚。忍不住親親林信的發頂,低聲道:「我定好好待它。」
林信撐起身子,單指戳戳沈樓的胸口:「不是好好待它,是好好待我。」
「我沒有好好待你嗎?」沈樓扶住林信的腰肢,微微地笑。
「沒有,」林信斬釘截鐵地說著,湊到沈樓耳邊可憐巴巴地說,「你都不肯餵飽我。」
「嗯……」沈樓悶哼一聲,本就忍得辛苦,聽到這話哪裡還忍得住,咬牙切齒地抱住林信,迅速翻了個身。
「嘖,戰場尋歡,元帥不怕遭人詬病?」雙腿夾著沈樓的腰,使勁往自己身上按,林信笑得像只偷腥的貓。
沈樓追上去,堵住那張不停撩撥他的嘴,「聲名威望皆虛無,有你,不要也罷。」
這話明顯是對著林信那句說的,此情此景,竟意外地令人動容。林信舔舔唇,主動迎了上去。
話雖如此,林信還是顧及著沈樓的名聲,咬住自己的小臂,盡力不發出聲音。汗水順著指尖滴落,眼角也沁出淚來。實在承受不住,才會溢出幾聲嗚咽,很快又被他努力吞下。
越是這般隱忍,越是勾人。沈樓幾次都控制不住力道,直到林信小聲求饒才回過神來,稍稍減緩。
帳門外首頁的小親衛,紅著臉聽床板的「吱呀」聲,一直聽到五更天。
一時貪歡的下場就是,林信次日沒能起來。
沈樓親親他尤帶紅痕的眼角,給他蓋好被子,便神清氣爽地出門了。
林信從被子裡冒出頭,打了個哈欠,盯著沈樓步履穩健的背影瞧。禁不住感慨,這沈清闕真不愧是大庸第一人,只睡了一個時辰便精神了。
黃閣從浣星海調糧食回來了,跟東先生在輿圖外面瞎分析形勢。如今糧草充足,但鹿璃緊缺,惡陽嶺易守難攻,而且溫石蘭也在。
「國公爺何苦要打到陰山以北,就守在此地,等著蠻人來和談便是。」東涉川唉聲嘆氣地說。
「先生忘了,蠻人手裡有那鬼東西。老國公如今還在病榻上,」黃閣聽到東先生不贊同沈樓的做法,立時出言解釋,「咱們國公自小算無遺策,這般打過去肯定是對的。」
小親衛帶著買了一天一夜燒雞的刃三進來,提醒高聲說話的兩人,「侯爺還睡著呢。」
「啊?侯爺!」黃閣吃了一驚,立馬捂住嘴。
林信披著外衫走出來,倚在元帥座上懶洋洋地擺手,「無妨,你們繼續。」
刃三把已經涼透了的燒雞放到火盆上烤熱,連帶著一壺酒,端到林信面前。
征戰辛苦,帳中的幾人都許久不曾吃過這等美味了,被那焦香的味道勾得口舌生津。
林信可沒有體恤下屬的習慣,慢條斯理地就著溫酒吃燒雞,「本侯身子受虧,須得補補。」
「侯爺臉色是不大好,合該吃點好的。」東涉川一本正經地說道。
黃閣一眼就看到了林信脖子上的紅痕,漲紅了臉不敢說話。
帳子裡突然安靜下來,只剩下林信吃雞喝酒的聲音,半晌才聽林信重新開口:「這一仗必須打,且要打到烏洛蘭賀若的王帳里去。至於因由,你們也瞧見了,我師父救老國公用了多長時間?」
「施針三日,且一直看護著……」東涉川說到一半,幡然醒悟。
壓制噬靈並不容易,一旦爆發,根本不是朱星離一人能救得過來的。沈樓那番話,不過是為了穩定軍心。世間只有一個朱星離,蠻人卻有無數噬靈。不除根,早晚會毀了大庸。
林信攏了攏衣袍,緩緩喝了口酒,實在睏乏得緊,懶得多言。將一整隻燒雞吃了個精光,咂咂嘴,轉身又去輿圖後面睡了。
「報——蠻人伏兵眾多,先鋒軍被困,元帥令中路軍前去支援!」
「末將領命!」
帳子外面響起緊張的通報聲,大軍出動,浩浩蕩蕩前去營救。林信趴在枕頭上,深深吸了口氣。
沈樓被困在惡陽嶺中,巨木、滾石不停地自山上下落。修士兵走在兩側,用靈力劈開巨木、炸掉滾石,護著中間的凡人兵。
原本驚恐不已的凡人兵安定下來,隨著沈樓的命令變換陣型,以沖軛陣交錯前行,減少傷亡。沈樓用兵,從不會將凡人當填爐的柴火。修士兵固然好用,然數量太少,最後還是要靠凡人兵來決勝負。
情況尚算不得糟糕,只是鹿璃的消耗又加快了幾分。
中路軍的馳援很快到位,與蠻人戰成一團。沈樓策馬立在高處,蹙眉看著蜂擁而至的蠻人,卻不見溫石蘭的蹤跡。
大營外,眾人皆看不到的土坡背面。林信穿著一身寶藍色廣袖長袍,腰間掛著一刀一劍,眸色平靜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溫石蘭。
「可汗命我帶你去見他。」溫石蘭面色陰沉,湛藍的眸子像是被泥水洗過,透著渾濁的複雜。
「那便有勞了。」林信抬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溫石蘭扔給他一根布條,示意他將眼睛蒙上。王帳的位置,不能被大庸的人知曉。
北漠有個說法,「烏洛蘭的金帳子,天神的眼珠子」,輕易是找不到的。上次沈樓出使北域見烏洛蘭賀若,是在陰山以南的行宮,並不是真正的王帳所在。
林信聽話地將眼睛蒙住,任由溫石蘭抓住他,躍上斬狼刀拔地而起。風在耳邊呼嘯不止,林信垂目,從鼻樑架起的縫隙里看著地面。溫石蘭帶著他遠遠繞開戰場,一直往東去,再折向北。
這蒙眼睛的手法是小時候跟師父玩摸瞎學的。每次輪到朱星離蒙眼睛,他總能很快抓到徒弟,靠的就是這不講究的綁法。
「溫石蘭,你上回說不想看見我,是為何?」林信絲毫沒有即將步入龍潭虎穴的緊張,還興致勃勃地跟溫石蘭聊天。
「你自己找死。」溫石蘭的回答,驢唇不對馬嘴。
林信煞有介事地點頭,仿佛是聽懂了,又借著問:「可汗是更信你,還是更信那個大巫?」
溫石蘭周身的肌肉,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突然捏住了林信的喉嚨:「小崽子,別打歪主意!」
林信出手如電,迅速彈向溫石蘭的脈腕,以靈力擊之,輕鬆將溫石蘭的手撥開:「再動我一下,剁了你的爪子!」
兩人一路較勁,磕磕絆絆地終於到了王帳。
林信扯開眼前的布條,被陽光刺得眯了眯眼。北漠人習慣住在帳子裡,乃是便於放馬牧羊隨時搬家。作為大漠的可汗,烏洛蘭賀若完全不必要住帳子,但他偏就還住在帳子裡。
金絲織就的帳篷,搭在漢白玉石砌成的圓台上,守衛森嚴。侍衛攔住林信,要求他卸下身上所有的鹿璃。
溫石蘭拔出斬狼刀,將七顆鹿璃盡數卸下,侍衛雙手捧住,躬身行禮。
竟然連溫石蘭也要卸下鹿璃?林信心下疑惑。烏洛蘭賀若乃是一代梟雄,憑一己之力統一了北漠所有的部落,竟還會小心眼到防備自己的大將軍嗎?
順從地卸下暘谷上的鹿璃,腰間裝鹿璃的錦囊也一併取下,林信嗤笑:「聽聞可汗戰無不勝,靈力堪比上古神,竟會怕我一個未及冠的少年人。」
蠻人侍衛聞言,齊刷刷拔出刀來。
林信拔劍出鞘,搶走一顆鹿璃裝回劍柄,順勢擋開了侍衛向他索要靈劍的手:「本侯是來做客的,可不是你們的俘虜,莫要得寸進尺!」
手中拿著靈劍,隨時可以離開,那些侍衛有些不知所措。
帳中傳來清朗有力的聲音:「請林信進來,莫要多事。」
林信哼笑一聲,合劍入鞘,大搖大擺地走進王帳。外面艷陽高照,帳子裡卻是一片昏暗,林信掀簾入內,適應了片刻才看清東西。
地上鋪著厚厚的羊毛毯,毯子上織了繁複瑰麗的花紋。木頭起的高台上,放著寬大的寶座,滿臉絡腮鬍的烏洛蘭賀若,大馬金刀地坐在上面。
背後是一塊漆黑的屏風,瑩瑩閃著光點。寶座左側立著一盞半人高的金燈台,玲瓏的燈罩子裡忽明忽暗,也不知點的什麼怪燈油。穿著黑色兜帽長袍的大巫,站在右側,帽兜遮眼,只露出艷若沾血的紅唇與一節蒼白的下巴。
這情形,絲毫不像一名可汗的王帳,更像是什麼魔教的總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