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句話被貼耳的低啞聲線說出來，猝不及防的郁睿直接僵在了原地。停滯幾秒，他才終於回過神，慢慢抬起眼看著面前的人。
郁睿幾乎是從牙縫裡往外擠出字音：「你他媽變態吧謝黎？」
「嘖……」謝黎不怒反笑，聲音愉悅，「這一點你不是早知道了麼，班長？」
郁睿語塞。
——他就算知道，也沒想到這人如今已經到了在教室里就能說得出這種話的地步啊。
謝黎還想說什麼，卻見郁睿眼底的惱意突然壓了下去。取而代之，一副溫和的情緒換上來。
謝黎有所察，直起上身，轉頭向後看。
有兩個班裡的女生並肩過來，表情上小心翼翼的模樣，見倚坐在郁睿桌上的謝黎轉過來，兩人似乎都嚇了一跳——顯然昨晚謝黎帶給全班學生的那點陰影還沒有完全消散。
郁睿不動聲色地推了下面朝自己半坐在課桌上的謝黎耷拉下來的長腿，隨即朝著兩個女生主動問：「有事麼？」
「班長，我們能借一下你的數學i卷嗎？」
「要那個做什麼。」不等郁睿開口，謝黎懶洋洋地掃了她們一眼。
左邊那個女生猶豫了下，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們想對一下選擇題的答案，班長的選擇題答案每次就是正確答案。」
謝黎：「12個選項，也不需要他的卷子吧？」
「……」女生一噎。
「而且，」謝黎不緊不慢地補充，「你們來晚了，他的卷子已經借給我了。」
「？」郁睿抬眸颳了謝黎一眼，顯然是「我什麼時候答應過」這個意思。
謝黎笑笑，沒聽見郁睿的反駁更讓他心情愉悅，不由地勾起唇角來。
郁睿懶得再搭理他，笑容一染眉眼，他轉向兩個尷尬著的女生，「那我把選擇題的答案抄一遍給你們吧？」
「好、好的，謝謝班長！」另一個女生連忙開口。
郁睿抬手去拿桌上的中性筆，只是剛拿起來距離桌面兩公分都不夠，就突然被另一隻骨節修長的手直接按回桌上。
「——！」
郁睿壓不住惱意的抬眼。
謝黎卻好像只是做了一個再自然不過的阻止動作，兩個女生並未察覺重點——他也就一直緊緊地按著郁睿的手。
然後謝黎笑著抬眸，視線落到兩個女生身上時，裡面情緒懶散下來。
「daacba，caaadb。」
他停住。
兩個女生神情茫然。
謝黎皺了下眉，壓住不耐，「選擇題的答案。」
其中一個女生反應過來，臉上漲紅了，「啊……是謝黎同學你做出來的答案嗎？」
「嗯。」
「那你好厲害，答案都直接背下來了……」
「如果不信我的，」謝黎回過眸，似笑非笑地看向郁睿，然後他躬下身來，懶洋洋地把手肘搭到膝蓋上，「那班長幫我批批卷，看我選擇題做得對不對？」
「……」
郁睿笑容不變，只淡淡地警告地看了謝黎一眼。
然後他低下頭，一掃卷面。
「嗯，我的答案和他一樣。」
那個女生不好意思地開口：「謝黎同學，你能再說一遍嗎，我沒、沒記住。」
謝黎難能耐著性子，重複了一遍。
等看兩個女生走開了，他這才轉回身。
「班長，你太討女生喜歡了。」
郁睿沒搭理他，只垂著眼抬了抬下巴，示意某人不規矩地放在自己手背上的手：「拿開。」
謝黎低下眼，笑，「需要我給你做考前輔導嗎？」
「不需要。」
「嘖。」
「而且，」郁睿抬眸，冷淡地看著謝黎，「你確定你知道下一門考什麼？」
「……」
謝黎一頓。
他還真不知道——考試安排他基本不看，高一高二這種沒有大批量知識點的階段性考試，考試順序對他來說沒什麼所謂——碰上一門答一門就可以了。
郁睿顯然從謝黎的表情里讀出了答案。
郁睿有些複雜地瞥了謝黎一眼，低回頭去複習面前筆記上的英語單詞和詞組。
「下節考英語。」
謝黎輕挑眉，「你剛剛那個表情是對我不滿麼？」
「不是。」
「那是什麼？」
「……」
「是什麼？」
「…………」
郁睿被謝黎纏得忍無可忍，他抬起頭有點想爆發，最後還是在看見全班時不時有人窺向這裡的目光後，咬牙忍了回去。
郁睿壓低聲音，幾乎是帶上無奈了：「你就不能像對他們一樣對我？」
「對他們，誰？」
郁睿下巴微抬，「比如剛剛那兩個同學——對她們的時候你怎麼就不會這麼，」郁睿猶豫了下，還是皺著眉說，「事無巨細地糾纏。」
謝黎聞言還真認真地想了想，可惜沒給郁睿多少消停的時間，他就笑了起來，「不知道。但是忍不住。」
郁睿：「……」
謝黎跳回問題，「所以你剛剛那個表情如果不是不滿，那是什麼意思？」
郁睿認命了，低頭翻過書頁，「只是羨慕和嫉妒。」
謝黎一愣。
「你應該是我見過的人里智商最高的。你那樣的數學和理綜成績更適合直接參加各類競賽……不過你連平常考試都懶得來，那種專門的競賽班你就更不會去了吧。」
郁睿一邊冷淡地說著，一邊快速掃視著筆記。說出這些話時他語氣平靜，顯然沒有半點刻意恭維或者討巧的意思。
謝黎回過神，笑了起來：「看來你認定這幾科目你的成績比不過我了。」
「……」郁睿冷淡瞥他，但沒有否認。
「那我真提個要求了。」謝黎說，「10月10號我生日，上次說好要送我的禮物，我要加一個附加條件。」
「什麼條件？」
「這個禮物，不許是買來的。」謝黎笑道。
郁睿皺起眉，似乎在斟酌謝黎的隱藏意圖。
謝黎沒給他多少思考的機會，話鋒一轉，「不過你怎麼突然服軟了，班長？」
「……我沒有服軟。」郁睿被拉回神，抬頭，「認清和承認差距是解決問題的第一步，我只是說你足夠聰明，但並沒有提別的——你通過頭腦能拿到的成績，我通過努力一樣可以。」
謝黎想了想，「那我可以理解為，你是要來『追』我了麼。」
郁睿盯他幾秒，卻突然笑了。
「人生從來不是哪一場考試或者哪幾個科目的成績決定的——這條路上走到現在，論我們各自取得的個人『綜合成績』和已經走出去的距離，我們之間到底誰追誰還不一定。」
這一笑里凌厲十足，平日溫和無害的偽裝褪掉，深藏的自傲自矜和年少意氣展露無遺，看得謝黎幾乎移不開眼。
好半晌，謝黎回過神，他低下頭啞著聲笑起來。
「不，是一定的。」
「？」
「一定是，」謝黎笑著俯身，「我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