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睿微皺起眉,冷淡地瞥了一眼噙著笑的謝黎,隨即他望向喬晟宇,「什麼是自願還是被逼?」
「就……就你和謝黎的事情啊!」
「我和謝黎有什麼事情?」郁睿眼神冰涼。
那張永遠掛著溫和無害的笑容的面孔此時不見情緒,只讓喬晟宇覺得陌生而割裂。他語塞半晌,低下頭,「就是我在教室里看到的……」
「你看到什麼了?有證據麼?留下來影像還是聲音資料了?」郁睿連著拋出三個問題,直問得喬晟宇目瞪口呆地看著他。
呆了半晌喬晟宇才終於回過神,他臉色漲得發紅,「我不會說出去的睿哥,我把你當兄弟,你不需要為了隱瞞我不承認——」
「沒有證據的真相永遠只能算是你以為的真相。」郁睿沒表情地截斷他的話音。在喬晟宇複雜而茫然的目光下,他神情和語氣依舊平靜得近乎冷漠。「既然它不存在,那我就沒有任何承認的必要。」
郁睿說完,似乎轉身就準備推著單車離開了,不夠邁出去一步,他又停下來,回頭看向仍茫然地站在原地的男生:「喬晟宇。」
「……睿哥。」喬晟宇回過神,抬起頭,眼神里重燃起一點希望。
然後他就看著那個白襯衫的少年望著自己,緩緩勾起嘴角——
仍是那個如平素一般無二的溫和笑容,唯獨那雙眼眸里猶如冰封:「如果明天開始,我在學校里聽到了什麼奇怪的流言……相信我,同樣是勢單力薄的時候,我會讓輿論站在我這邊——最後會付出代價的人,一定不是我。」
說完,郁睿頭也不回地推著單車走了。
喬晟宇僵在原地。過了數秒,他才終於一個哆嗦醒過神,一把拉住要跟著離開的謝黎的衣擺。
謝黎被拉得一停。他不耐煩地停住身,皺眉看向喬晟宇,「還有事?」
「剛剛跟我說話的,是……是真的睿哥麼?」喬晟宇喃喃著。
「不然呢。」
「可睿哥他怎麼會是剛剛那樣的?」喬晟宇茫然而掙扎地抬起頭。
謝黎沉默兩秒,嘴角笑意一勾,他轉過身,懶洋洋地靠著自己的單車支著長腿,「覺得那樣的郁睿陌生麼?」
「……」喬晟宇慢慢點了點頭。
「你印象里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就是……」喬晟宇糾結了好幾秒才找到用詞,「很陽光,很溫和,脾氣好,從來不跟人生氣,很容易親近,學習成績也好。」
謝黎點了點頭,「嗯。」
喬晟宇眼底燃起希望,「黎哥你也是這麼覺得吧!睿哥今天是不是生氣了所以才——」
「除了最後一句學習好,」謝黎不緊不慢地打斷喬晟宇的話,他微垂下眼帘,那雙漆黑的眸子裡浮起一點深沉貪饜的笑意,「沒有一點是對的。」
「——!」
喬晟宇臉色一變。
謝黎似乎絲毫不察覺喬晟宇情緒上的變化,事實上即便察覺他也不會在意,他只對郁睿感興趣——而此時關於郁睿的這個話題就最大程度地打消了他的無聊,讓他眼神都一點點振奮起來。
謝黎啞聲笑:「他既不溫和,也不陽光,脾氣不算好,更沒有人能親近他——你所以為的那些,只是你以為。」
喬晟宇臉色難看起來,「怎麼可能?睿哥從來不拒絕任何人的請求。」
謝黎愉悅地笑,「和你們看到的正相反,他極度冷漠,很難有同理心,最厭煩的事情就是人際關係和這會帶來的麻煩——而為了避免這類麻煩,他選擇的方法就是不拒絕並且解決它們。」
「……」喬晟宇臉色更加難看。
「你以為不拒絕是好親近和溫和嗎?」謝黎啞聲笑著,聲音里滿藏著難以壓抑的興奮,「不,對所有人一視同仁、沒有任何區別的溫和和親近,那才是最大的冷漠。」
「——!」
「你以為你接近他了?你看到的只是他給自己捏出來的影子而已,真實的他在天邊。憑你?」謝黎嗤笑,極度興奮退離眼底後,他恢復了那副懶散而漫不經心的神態,「你是永遠摸不到他的。」
謝黎說完,轉身就要離開。
他這邊推著單車走出去幾步,就聽喬晟宇終於忍不住惱怒地開口——
「我摸不到,那你呢,你就能接近他了麼!」
「——我?」謝黎停住身,聲音里似笑非笑。「我已經站在他身旁了,你沒看到麼?」
「……」喬晟宇臉色難看地瞪著謝黎的背影。
「哦,對了,還有一點。」謝黎回身,「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最開始看到的就是天邊的那個他。」
謝黎低垂著眼,嘴角一點點勾起來。
「而且我不但要看到、要摸到,還要得到。」他一頓,眼底壓抑的情緒翻湧起來,餘下的字音沾染著深沉的欲望,幾乎是一字一頓地從他唇舌間吐出。「我會得到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
「……!」
謝黎說完,終於不再理會喬晟宇,他騎上單車,向著郁睿的背影遠離的方向追去。
喬晟宇呆呆地留在原地,半晌都沒回過神。
等他終於從發呆的狀態脫離,他有些茫然地回憶著自己腦海里的那個郁睿,那個溫和陽光讓所有人生不出惡意的少年。
「只是……我們的錯覺嗎。」
喬晟宇低低地嘆了一聲,拖著沮喪的腳步離開了。
另一邊。
謝黎並未用多長時間,就追上了郁睿的單車。
兩人同向而行。
從側面看過去,少年的面孔微繃,夜晚路燈下的五官線條蒼白而漂亮,只是眸子清冷如水。
謝黎盯著看了不知道多久,被盯著的郁睿終於微皺起眉:「騎車不看路,你找死麼。」
謝黎輕「嘖」了聲,收回目光,「只有點遺憾。」
「遺憾什麼?」
「遺憾原本只有我能看到的真正的你,現在又被第三個人發現了。」
郁睿:「……」
郁睿沒表情地轉過頭瞥了他一眼,「你有病麼?」
謝黎不厭其煩地笑:「我有沒有病,你不是最清楚了。」
「……」
郁睿沒再接話。
某個時刻,謝黎眼神一閃,他手下的單車車頭突然向郁睿的前方一擰。
「吱——」
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後,郁睿和謝黎的車身同時停了下來。
郁睿回神,冷然抬眸,「你……」
謝黎:「我只是很好奇一個問題。」
郁睿忍下惱怒,「什麼問題。」
謝黎:「為什麼對我心軟?」
「什……麼?」
謝黎用單車把郁睿的單車逼停在路旁,此時也不急,耐心地重複,「為什麼對我心軟。」
郁睿嘴角勾起嘲弄而冷淡的笑,「我什麼時候對你——」
「對上喬晟宇的時候,明知道他可能是朋友,但絕對不把任何把柄交到別人手裡、絕對不給對方半點傷害你的機會——那個看起來無害但滿身是刺的偽善才是真正的你。」
郁睿瞥他,「所以?」
「那對我呢?」謝黎單足點地撐著單車,慢慢俯近少年。他的眸子裡漆黑沉澱,「對我,為什麼不把你的刺豎起來了,班長?」
「……」郁睿眼神一晃。
謝黎卻沒再給他任何避退的餘地,他一點點貼近,幾乎要吻到郁睿的唇上。
啞然的笑意在兩人之間響起。
「我不信你真的沒有任何辦法,如果不需要顧忌什麼的話,你應該有很多很多的手段可以用在我身上,為什麼不用呢,班長?」
郁睿撇開視線,車頭一轉就準備繞過謝黎離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嘖。」
謝黎突然抬手,一把按住了郁睿的車頭。
郁睿惱然回眸,正對上一雙無比深沉的眼——
「對一個沒什麼顧忌的病人動心可是大忌啊,班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