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佳書複試的搭檔到底還是換了,牛機長在接受精神方面的藥物治療和放鬆訓練,暫時不能接受考試,等醫院重新為他開具飛行合格證明前,也能趁此機會好好調整心理狀態。
心理治療的效果怎樣寧佳書是不清楚,不過她在公司見到回來辦理手續的牛均,覺得他比上次見面貌精神了許多。
而後才知道,他那個管制員朋友最近結婚了,新娘是同一塔台的同事,雖說當年與天空憾別,但因此認識了未來老婆,也算是另一種緣分。
多年來耿耿於懷的事情終於有了個不算壞的結局,總算一樁心事了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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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佳書複試的新搭檔是機長劉暘。
人到中年,啤酒肚和體重一發不可收拾,劉機長上一年度考試因為體重超標、體檢不合格被停飛,聽說整個春節勒緊了褲腰帶,每天只吃小半碗飯,在健身房揮盡了十來年鬆懈的汗水,總算趕在這批覆試獲得考試資格。
寧佳書見到他時候,還沒來得及新領的松垮制服被皮帶扣在腰上,啤酒肚下去了,乍一看,甩掉少說二十斤肉。
有熟使的朋友與他開玩笑,「劉機長,你這瘦身經驗可得給那些小姑娘分享分享,出個教程啊,她們天天嚷著減肥,效果還不如你理想。」
劉暘擺手笑,「別人減肥要漂亮,我這瘦不下去,家裡可還有兩個孩子等著吃飯呢。」
停飛就意味著沒有進項。
寧佳書一聽,頓時知道這複試穩妥了。
還有什麼比一個需要養家餬口的機長更靠譜的搭檔嗎?都有毅力減掉那麼多斤肉,區區考核,自然更不在話下。
果然,這位機長的操作非常穩健,心理素質也不錯。
考官依舊是上次的外籍教員,這次寧佳書吸取教訓,上模擬機時連招呼也懶得認真打了,反正就算給他鞠躬,擺出好臉色,他也不會降低考試難度的。
韓國人很在乎職場的前後輩禮儀,雖說韓裔教員到中國工作很久了,不至於像從前那樣看重,但寧佳書這次與上次的前後反差之大,仿佛換了一副面孔,還是叫人氣得吹鬍子瞪眼。
若不是上次他給出的考題已經是地獄難度,寧佳書估計還要經歷更難的題,即使如此,時隔一個多月重進駕駛艙,這顛來顛去的,好不容易挨到下模擬艙,寧佳書一口氣奔到樓梯口的垃圾桶,乾嘔半天,差點沒吐出來。
吐到天昏地暗,抬頭,瞧見眼前遞過來一瓶擰開的礦泉水。
霍欽一落地就來看寧佳書考試了,整整等了四十來分鐘才結束,只是寧佳書一出來便奔到垃圾桶,「這麼難受嗎?」
寧佳書漱乾淨嘴,揉著肚子點頭,「大概是腸胃感冒了,今天一早起來就犯噁心,不過——」
「我的考試還是通過啦。」她說到這句,眼睛便亮起來,像是尋求表揚的小孩子,跟從前沒兩樣。
霍欽笑,扶著她朝前走,「我在外面都看見了。」
寧佳書思維縝密,反應靈敏,這次為了一雪前恥可謂準備萬全,加上搭檔也是經驗豐富的老機長,通過考試並不難,只不過從早上開始就這麼不舒服,還在駕駛艙高壓的情況下呆了兩個小時,正常發揮,確實不容易。
在航醫那開了點藥,就著接來的熱水喝下去,寧佳書的臉色看起來才算好了一些。
出來時候,天已經快黑了。
「還難受嗎?」
「沒事,現在已經好多了。」寧佳書起身把水瓶扔給他,拿起手機,卻發現了提示頁面有新簡訊。
這簡訊是霍父的。
他本來打算等寧佳書過完生日再走,卻不想計劃沒有變化快,似乎是昆士蘭那邊的農場出了什麼事,寧佳書還沒下模擬機,他便訂了機票急急忙忙趕回去了,這會兒應該和周映在回澳洲的飛機上。
簡訊最後,霍父和她說了抱歉。
「爸爸這麼多年沒給你過過生日,原想著好好辦一次,又失約了。過戶合同還有生日禮物一起放在你床頭的抽屜了。」
「對不起了,佳書。生日快樂,我的寶貝。」
寧佳書鼻子有點酸疼,眼眶也是。
正月里,周映明里暗裡想盡了辦法拖延,不想讓她爸把那房子過戶給她,幾大百平的頂級公寓,這些年價格不知道翻了多少翻。卻不想,房產證最後還是進了她床頭的抽屜。
她心裡其實是怪寧父的。
尤其每每看見周映,享受著連她媽都沒穿過的皮草,沒背過的包,被她的爸爸護著。再怎麼告訴自己不能跟父親鬧僵吵架,讓周映拍手稱快,心裡還是膈應。
自從初一之後,她便每天找藉口不見人影,寧父一年不回來幾趟,好不容易住幾天,想見女兒卻都沒得見,這下,又要回去了。
仔細想想,他又有什麼錯呢?
寧父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孩子又不在身邊,他只是想有個人陪而已。
他肯定也沒想到,這麼多年為了顧及女兒的感受,挑來挑去,選個知書達理的,竟然這麼多心眼。
霍欽見她情緒不太好,「還有哪裡不舒服?不行我們去醫院。」
「我心裡不舒服,去醫院沒用。」寧佳書抱著他的腰,把頭埋進他懷裡。
霍欽不習慣大庭廣眾秀恩愛,怔一下,還是拍拍她的頭,聲音放緩,極溫柔,「怎麼了?」
「我爸回澳洲了。」
「這也值得難過,你想他,買張機票現在就可以飛過去。」
「不!你不懂!」寧佳書把手縛得更深,吸了吸鼻子。
「大傻子。這麼辛苦賺錢有什麼用,女友和女兒一點都不體恤他,賽著花他的錢。」
「佳書……」霍欽拍著她的手僵住,「你該不會是把鼻涕擦在我襯衫上了吧。」
寧佳書原本的那點傷感瞬間拋到九霄雲外,跺了他的鞋一腳,狠狠將人推開,「你沒什麼忘記的事嗎?」
「什麼?」
「你再想想,今天——」
「今天什麼?」霍欽不解。
「算了,你這個二傻子。」
寧佳書更不高興了,轉身就走,走出一段才發現霍欽沒有跟上來,氣沖沖回頭一看,竟瞧見霍欽立在原地,瞧著她笑。
寧佳書正要發火,正在這一瞬間,卻見男人身後,街邊的路燈一瞬間亮起,一盞接一盞,綿延到天與地相接處便模糊成五光十色的光圈,在暗下來的天幕中熠熠生輝。
霍欽抬頭望了望頭頂上點亮的燈火,似乎也詫異於這時機的巧合,然後低頭,朝她招了招手。
「佳書,過來一下。」
「為什麼要我過去,不是你過來。」寧佳書語氣緩了一些,卻還是在抬槓。
霍欽並沒有生氣,他走到車邊,從後備箱裡拿出一個盒子。
「什麼?」
「禮物,」霍欽塞進她手裡,「生日快樂。」
「我還以為你忘了。」
寧佳書這才轉怒為喜,打開盒子,瞧清禮盒裡的東西時候,她竟然有一瞬間怔忪。
是雙球鞋。
鞋子的模樣她還記得,是她當年學飛時候,最喜歡的牌子和另一家潮牌店聯名發售的,那個老派的奢侈品牌從未出過運動系列,價格被炒得居高不下。
她當時沒有搶到,隨口跟霍欽抱怨過兩句,時間又過去那麼多年,鞋子都絕版了,他不知道是從哪裡買來的。
「你怎麼想到送這個……」寧佳書抬頭,「我當時都沒搶到,又過這麼久,哪裡找的?」
新的,還是適合的碼子。
「你從前不是成天在我耳朵邊念嗎?我想當那年的生日禮物送給你,就在網上發了貼,可惜沒等鞋子寄到,我就回國了。」
寧佳書觸摸鞋子的手頓住。
霍欽沒說的是,他回國之前,兩個人就已經分手了,所以這份禮物到最後也沒送出來。
「這雙鞋你留了這麼久?」
「挺貴的,幹嘛要扔。」
「那如果我不來找你,你還要送給其他人?」
霍欽失笑,「難不成我交女朋友還得按著鞋碼找?」
「所以就是你忘不掉我,才留著我的東西咯?」
「隨便放在儲藏室。」霍欽別開頭。
寧佳書卻笑起來,把鞋盒放回後備箱,緊緊抱住他的腰,將臉頰貼在他的胸膛,「老實說,和我分手之後,你交了幾個女朋友?」
霍欽沒答。
她故作驚詫仰頭,「不會沒交過吧?」
「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不挑食,我只是沒遇到合適的。」
「上次見面那個陳小姐也不合適嗎?」
寧佳書指的是那次被她剛好碰上的相親,「我看陳小姐挺好的呀,人也漂亮氣質也好,知書達理。」
寧佳書還有這麼誇人的時候,霍欽反問,「你真這麼覺得?」
「當然。」
霍欽回憶了一下,「是挺漂亮的——」
話音沒落,寧佳書鬆手推開兩步,「我給你個機會,你再說一次。」
男人終於笑出聲來,清脆爽朗,仿佛山間清泉與碎石激盪,眉眼間的笑意仿佛將一整幅宋明山水圖著了色,人間鮮活起來。
「說什麼?我剛剛說了什麼嗎?」他問道。
鮮少見男人笑得這麼開懷,寧佳書一時都被嚇到,「霍欽,你學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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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寧佳書進入申航後的第一個生日,因為正趕上了複試,她便沒對外頭說。霍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買的生日蛋糕,因為要去接寧佳書考試,便麻煩樓下的何西幫忙取了。
等寧佳書回到公寓,何西也正好到家,「也不知道你前世積的什麼福,居然還讓霍欽幫你買蛋糕。」
「他是我男朋友,不幫我買難道幫你買,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你小心一點。」
「切,稀罕。」何西冷哼傳來。
寧佳書對著鏡子戴耳墜,餘光望外撇了一眼,竟瞧見乾淨的客廳和布置好的餐桌。
這大概是她搬來之後,發現客廳最乾淨的時刻,剛剛進來沒仔細瞧,桌面上甚至鋪了張桌布,放了燭台和鮮花。
這些……怎麼看都不是為她準備的,果然寧佳書進廚房時候,瞧見了洗碗池裡堆起來的新鮮髒碟子。
「誰買的花?」
何西答道,「人送的,我昨晚請了人到家裡吃飯,剛好你今天過生日,收拾一下就能用,先說好啊,生日禮物用這抵上,我荷包羞澀,就不另外送了。」
「摳成這樣。」寧佳書別開頭冷哼,「請誰,夏圖南?」
寧佳書隨口一猜,卻不想還真猜對了。
「是啊。」何西背對她已經哼起了曲子,寧佳書懷疑道,「廚房裡那些碟子……是你做的飯?」
「當然。」
「怎麼做熟的?」
「點外賣,往盤子裡一裝,摘點綠葉蔬菜擺盤不就成了。」
「這也能叫你做飯,你這是詐騙。」
「那又怎樣,他喜歡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反正我又沒明說,不算撒謊,先把人騙到手再談這些。」
「你這手段還真是數十年如一日啊。」寧佳書咂舌。
當年剛上高中時候,何西喜歡過同年級的第一名,堂堂課都忍不住小睡十來二十分鐘的人,愣是風雨無阻跑了兩個多月的圖書館刷存在感,最後愣是把人騙到手對方才知道,女朋友是個連三元二次方程組都解不開的笨蛋。
喜歡上霍欽之後,她又跟著考上了空乘系,每個月入不敷出也要租著人樓下的高檔公寓住,現在又假裝自己會做飯。
看來她這次真對夏圖南上心了。
生日晚餐最後就著霍欽的煎牛排和慕斯蛋糕下肚,不適了一整天的腸胃總算妥帖了些,寧佳書喝完最後一口香檳,接到了寧母的電話。
時間很晚了,寧母也不知怎地還沒睡,問她什麼時候到家。
寧佳書一般每周回去一次,平時周六隻要沒飛,一般是周六回去。
「今晚不回來了,我在和朋友吃飯。」
「哦,這樣啊……」寧母失落,「我訂了生日蛋糕,還說等你回來一塊兒切。」
寧母天天帶孩子,被折磨得焦頭爛額,寧佳書原本以為她把自己生日忘了,不打算提的,聽到這,聲音慢下來,「今天在公司考試,到公寓就很晚了,放冰箱吧,我明天再回來。」
「那我明天多做幾個菜,要是有朋友的話,也一塊兒叫回來吃飯。」寧母聲音明顯雀躍了一些,「生日快樂,佳書。」
寧母話里的「朋友」指的是誰,寧佳書心裡明了。
話是這麼說,她卻不打算帶霍欽回家。
上次就是因此吵起來的,要是這次霍母再提結婚的事,恐怕連飯都吃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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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飯前,霍欽開車,順路把寧佳書送到寧家樓下。
老式小區里平日生人不多,都是熟識的街坊,瞧見眼生的車子和面孔,都不禁朝他多瞧幾眼,霍欽目送著女友上樓,正要倒車,不防瞧見了副駕駛地上的手機。
為了搭順風車,寧佳書早起都沒睡夠,來的路上瞌睡了一路,迷迷糊糊竟然把手機都落下了。
現在追上去估計也來不及了,比起手機,霍欽估計寧佳書更不願意看見他送上門。
又沒有寧佳書家裡的座機,沒辦法,他只能把手機收起來,等寧佳書回公寓再交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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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寧佳書進家門,便宜弟弟一頭撲倒在她腳邊。
這孩子最近在學走路,偏他不愛坐學步車,摔來摔去,現在倒是不大哭了,四肢並用試圖翻過身爬起來。
寧母怕孩子冷著,給他穿的實在太厚了,里三層外三層,像只笨企鵝。
寧佳書見他實在艱難,揪著領子把弟弟拎起來,扔進學步車裡,朝廚房叫了一聲,「媽。」
寧母聞言便跑出來,目光往寧佳書身後一落,「你一個人過來啊。」
「我的朋友都挺忙的。」
假裝看不見寧母失落的眼神,寧佳書洗了手,再回客廳,弟弟又劃著名學步車,咿呀劃著名車朝她游過來。
一兩歲的孩子,可比只在襁褓里時候好玩兒多了。寧佳書最近有個新樂趣,拿起茶几上的撥浪鼓搖一搖,這傻孩子就跟貓看見逗貓草似的,嘻嘻哈哈傻笑。
坐下沒一會兒,便見羅圖打著電話從樓上下來。
「……嗯,好。」
「我等你。」
答話的聲音又嬌又軟,她化了妝,春風滿面,連衣服都是精心配過色的,寧母端著菜出來,呼道,「羅圖,要出門嗎?你姐姐過生日,吃完飯再走吧。」
「我不出門。」
羅圖在陽台的沙發上坐下來,精心給自己塗起腳指甲油,瞧見弟弟和寧佳書的親近勁兒,頗為奇怪,「佳書姐,你一個月不回來幾次,怎麼這孩子跟你挺親的。」
寧佳書沒答,抬頭瞧她一眼,「你有朋友要來嗎?」
周末大清早,不出門沒道理這麼精心打扮。
羅圖沒來得及說話,玄關處的門便開了,傳來羅父的聲音。
起初寧佳書還以為是他的同事,抬頭一看,才發覺,他半鞠半迎,竟帶進來一個她根本沒想到的人。
宋博聞。
身後還跟著個司機模樣的跟班。
寧佳書當即坐不住了,扔開撥浪鼓,皺眉起身,「他怎麼來了。」
不待宋博聞開口,羅父便解釋,「我正好在樓下遇到,就帶著小宋一塊兒上來了。」
「佳書。」宋博聞喚她。
寧佳書不聽,只環視客廳,再問,「這人誰請的?」
氣氛一時僵下來,羅圖顧不得沒晾乾的指甲油,趕緊小跑過來,「是我請的,今天不是給佳書姐你過生日嗎,我就是想熱鬧一下……」
「你也知道是我生日,問過我同意嗎?誰給你的權利把人往家裡帶?」
這幾乎是**裸的巴掌往臉上拍了,在她喜歡的人面前。
羅圖咬緊下唇,怨氣一股腦衝進頂心,臉漲得通紅,拳頭攥緊。
「佳書,你別這樣,是我叫小宋來的……」羅父出來打圓場。
「是嗎?叫他來幹嘛?我有沒有不想再和他往來。」
「夠了!」羅圖終於開口。
寧佳書跋扈,她知道,為了維持這個家,受了氣還得給她道歉,這些年,一次兩次她都忍了。
可她從來不知道給她留一丁點臉面,這是在宋博聞面前,不是別人。
當著他的面,她的尊嚴被狠狠扔到地上踐踏。
「對不起。」她這一聲是對宋博聞說的,然後轉身看向寧佳書,「不是因為你,是為我自己,博聞是我的朋友,我想邀請他來家裡,作為我的朋友邀請,不行嗎?」
她這又是以什麼立場發哪門子火呢?
寧佳書冷笑,「不行,這裡是我家,我說了算。」
宋博聞似是這才看夠了戲,整好以暇地理理衣服,抬手示意身後的人把東西放在柜子上。
「佳書,今天是我沒問清楚,不好意思,下次不會再貿然來訪了。」
「祝你生日快樂,再見。」
他說罷,轉身便走。
門合上的一瞬間,羅圖終於爆發了,「寧佳書!你也太欺負人了!」
「還有更欺負人的呢,你要不要試試看?」
寧母做完最後一道菜,關了抽油煙機,這才聽見客廳的鬧聲,趕緊跑出來,望著客廳傻了眼。
「這是怎麼了?」
「別問我,你問問她,把宋博聞請到家裡來是什麼意思。」寧佳書抱手。
寧母還不知道炒兩個菜的空兒,居然還發生這種事,本來就是寧佳書生日,她原想著讓女兒高高興興過的,轉頭去看羅父,「這是怎麼回事,上次在醫院我不是跟你說過,不能再跟那個人往來的嗎?」
「小宋哪裡不好?人家給我買機票,住醫院的VIP病房,又出錢又出力,翻臉不認人這種事我可做不到。」羅父也火了,寧佳書從頭到尾沒給過他一個長輩的尊重,「佳書,你也太霸道了,怎麼能這麼對人家。」
「什麼?」寧佳書怒從心起,終於知道了這幾分不對勁從哪來,「所以上次去羅馬的機票是他買的?住院的錢也是他墊付的?」
「是又怎麼樣?你在航空公司工作,不過是一張內部票,我爸給你打電話你左推右推,差點趕不上,最後是博聞想的辦法,還有醫院,不是他幫忙找好醫生,我爸還不知道要在醫院躺多久。你不喜歡他就算了,憑什麼要攔著我們往來,你以為誰都是衝著你來的,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寧佳書!」
她生平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占別人便宜的人,寧佳書反笑,「既然你覺得他幫你是對你有意思,行啊,只要出了這道門,你想幹嘛幹嘛,只要保證以後出了事絕對別來找我和我媽。」
「放心,用不著你管。
羅圖摔門而去。
羅父叫了好幾聲,沒叫答應,趕緊追著上去。
「佳書,有什麼話好好說,幹嘛非要生氣呢,你看現在……」寧母的脾氣最軟不過,什麼是能忍則忍,寧佳書才不想她,擰開頭懶得應。
學步車上的孩子似是絲毫感覺不到氣氛中的凝重,劃著名學步車從東邊到西邊,最後夠到寧佳書的褲腳,咿呀吐著口水叫,「嘎觸嘎觸~」
寧母原本也打算解了圍裙追出去的,走出幾步,聽見聲音,心頭一跳,回頭看學步車上的孩子,驚道,「佳書,我是不是聽錯了?剛剛是你弟弟開口說話吧?」
「嗯,好像是說了。」
沒有人比母親更能理解第一次聽懷胎十月的孩子第一次開口說話的興奮,寧母激動得不得了,當即蹲下把孩子抱起來,拿下他嘴巴里咬著的小手絹,「剛剛說什麼,快,再說一次?」
小孩不自在地扭了扭身子,「嘎觸。」
大概是剛剛聽多了佳書佳書的,他叫的不是爸爸,不是媽媽,居然是「嘎觸」?
「佳書,你聽,她是不是在叫你?」
又聽見這個名字,他興奮地在寧母懷裡掙了掙,又連念好幾遍。
寧母糾正他,「來,跟媽媽念,是佳書,不是嘎出,佳—書—」
「嘎觸嘎觸~」
寧佳書剛才還心情不爽,現在竟被這蠢孩子逗得噗嗤一聲笑出來。
她現在覺得,要是寧父那邊生的也是個喜歡逗人笑的蠢孩子,她倒也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