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岸
二十六、
這些日子,發生了很多事情,一時千頭萬緒祁月卻不知道從何提起。
楊柳岸是一個優雅的人,看著祁月這副表情,忍不住地取笑道:「祁大俠,這是怎麼了,想不到大漠竟是如此的模樣,看來是感觸頗多吧。」
祁月嘆了嘆口氣,把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跟楊柳岸說了一下。
當說到南宮玉遭遇不幸的時候,平素修養極深的他竟然忍不住的抽搐起來。
楊柳岸兩眼布滿血絲,激動地問道:「卻是何人所為?」
祁月說道:「是漁夫錢如命,背後是天一教的勢力,真正幕後的兇手是誰尚未知道。」
楊柳岸道:「我不管幕後兇手是誰,既然是天一教,我一定要衛天道討回公道,我看他怎麼守衛天道。」
祁月道:「我正是為此事而來。卻不知道,剛剛這些人為什麼要攻擊你。」
楊柳岸道:「我剛剛也納悶,在南宮堡的範圍怎麼出現天一教的人。原來他們是不讓我進入南宮堡。可惜,一代大漠三俠竟然死於這些宵小之輩,真是教人心痛。」
他狠狠地把劍插入地面,懊悔不已,說道:「當初南宮堡主邀請我留在南宮堡,我真是悔恨,悔恨自己沒有答應,我那麼不喜歡拘束,不然南宮堡也多了一個幫手,也不至於落得今日的局面。」
這倒不是他自負,以他的造詣,已然當是今武林的第一流好手了。
祁月說道:「逝者已矣,楊兄不必過於自責,只要我們秉承南宮堡的遺願,早日讓大漠變得安寧就好了。」
楊柳岸點了點頭,卻沒有說話。
這一切對他來說,委實太過於突然,一時難以從低落的情緒里走出。
楊柳岸問道:「祁兄,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祁月道:「我打算找到漁夫……」
楊柳岸道:「不錯,我們大漠的漢子就是有仇報仇,有恩報仇,即便是丟到這命,也絕不鄒鄒眉頭。」
祁月道:「但我對大漠卻一無所知,也不知道他們的巢穴在哪?」
楊柳岸道:「但我卻是從小在這片土地長大,對於這一切再也熟悉不過了。」
一個人下定決心做一件事情,那麼無論多麼難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無非只是花多少時間而已。
所以,漁夫哪也沒有去,何況大漠能藏人的地方其實並不多。
他就在溫柔鄉,那個祁月最初去的酒樓。這裡雖然最好找,卻也是他的勢力範圍,如果這裡都不能保護他,那麼其他地方更是如此。
他自斟自飲,就好像祁月他們沒有來到他身邊一樣,使勁地喝了起來。
楊柳岸喝道:「喝吧,以後再也沒有機會喝酒了。」
漁夫錢如命毫不理會,看了看祁月,竟然問道:「我的魚刺劍呢?」
此刻他竟然還問起魚刺劍的事情,楊柳岸忍不住的大笑了起來。說道:「你竟然還要魚刺劍?」
漁夫說道:「為什麼不,那本來是我的物品,我要回來不是天經地義嗎?你們名門正派也占據別人的東西嗎?」
楊柳岸不怒反笑,說道:「好,稍後我用它來給你陪葬。」
沒想到祁月竟然把魚刺劍遞了過去,楊柳岸不解地問道:「祁兄,你這是為何?」
二十七、
漁夫笑道:「因為他非給我不可?」
楊柳岸不解地望著祁月,祁月淡淡地說:「南宮玉是一代大俠,卻死於這般宵小的毒藥,我今天要拳頭來收拾他,以此來祭奠他。」
楊柳岸忍不住的誇獎道:「不愧是祁月,不過不用你動手,我收拾他就夠了,祁兄,給我掠陣。」
他緩緩地解下披風,隨手那麼一扔。
漁夫還是坐著,手裡的酒杯被抓得更緊了。雖然楊柳岸還未出手,但他隱隱地感到了一股殺氣撲鼻而來。
這是拼死一搏,生死的剎那就在眼前。
這一生,讓他感到緊張的時刻並不多,本來他比別人就更加慎重,儘管布置周全,卻隱隱地緊張了起來。
忽然,他把酒杯狠狠地摔向了地面。「嘭」的一聲,四周各個方向,一連串暗器射向祁月和楊柳岸。
周圍布滿了溫柔鄉的高手。
祁月撞破屋頂,跳到屋頂。抓起屋頂上的木板,運足內力,向四周攻擊過去,那批射手紛紛倒地。
回頭在看看楊柳岸已經一個翻滾避開了暗器的攻擊。
接著又是一掌,擊向漁夫錢如命。這幾個動作一氣呵成,連貫直至,在氣勢上,漁夫顯然已經落於下風。
受了暗算的楊柳岸,更加憤怒,一招快過一招,招招都想取人性命。
剛開始漁夫尚能應付,可後來他隱隱感到手臂開始沉重,加之之前跟祁月對招尚未痊癒。招數開始凌亂,楊柳岸大聲喝道:「著!」
雙掌擊中了漁夫的胸口,漁夫再也忍不住的吐出了一口鮮血。
楊柳岸冷冷地說道:「你這邊卑鄙的宵小,倒了此時竟然還能暗算別人,我今日就取你性命。」
祁月道:「不可。」
正要制止,楊柳岸一掌擊中了漁夫,漁夫搖晃了一下,竟然沒有倒地。
卻是一下從窗戶躍出,祁月正要追趕。
楊柳岸道:「祁兄,休要追趕,這廝中了我的殘月掌,斷不能活了。」
祁月道:「我正要從他口裡探知,他的幕後兇手是誰。」
說罷,躍了出去。而此時,那還有漁夫的身影。
他竟然憑空消失了。
甚至連剛剛被祁月擊倒的諸葛弩箭的射手也一併消失了,剛剛七零八落的弩箭也被收拾得一乾二淨。
屋外芳草萋萋,微風拂過山崗,安靜地像是從沒發生過什麼。
祁月回到屋裡,看到楊柳岸正在尋找,便問道:「楊兄,你在尋找什麼?」
楊柳岸並沒有回答,反問道:「祁兄,人呢?」
祁月搖搖頭,將剛才的經過仔細的講了一遍,楊柳岸也是感到奇怪。一個受了重傷的人又怎麼能夠輕易的消失掉呢,唯一的解釋是他藏在一個祁月他們不知道的地方。
然而,漁夫在此經營多時,狡兔尚有三窟,何況是錢如命,一個行事向來都是很小心的老江湖。
然而令祁月感到奇怪的是,這次竟然不見漁婆的身影,難道他們布置更大的陰謀?
可從眼前的情況來看,又不太像是。
二十八、
大漠上的人都是有一說一的漢子,做事乾淨利落,即便是最後的算帳,也無非是公平的決鬥了事,而像錢如命這樣的人,卻是楊柳岸第一見到。
想起漁夫錢如命,楊柳岸「哼」了一聲,說道:「繞你奸似鬼,中了我殘月掌,也只有見閻王的份。」
自他出道以來,死在他的殘月掌之下有七十六人,無一例外都是武林一流的好手。
祁月嘆道:「可惜,我們已經沒辦法弄清楚,究竟誰是幕後兇手。」
楊柳岸道:「既然南宮堡主遺言是天一教所為,我們就找天一教便是。」
祁月道:「然則,天一教教眾數千計,又當從何找起。」
楊柳岸點點頭,天一教不但人多勢眾,教內高手如雲。據傳,魔刀衛天道的武功已經到達物我兩忘,深不可測的地步。
即便是山陽二老之間嫻熟的配合,祁月也未必是他的對手。
想到此處,楊柳岸不僅打了一個寒噤,說道:「原是我冒失了。不該那麼衝動。」
祁月搖搖頭,說道:「有些事情原本躲不了,既然躲不了,不如乾脆一刀,快刀斬斷亂麻。」
楊柳岸說道:「大不了我楊柳岸命喪於此,苟且的活在天一教的陰影下,如喪家之犬也沒有多大意思。」
他握緊了拳頭,激動之處,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看到楊柳岸說得如此悲壯,祁月說道:「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麼糟糕。」
就在他說這個話的時候,他的腦袋裡閃過一絲念頭,天一教的鎮教之寶是圖藍真經,而克製圖藍真經的武功便是南宮玉讓他保管的競舟劍訣,只要他找到競舟劍訣,學會上面的武功,便不怕天一教和魔刀衛天道了。
剩下便是和時間賽跑了,究竟是他先天一教而學會競舟劍訣,還是天一教搶先一步找到他。
祁月喃喃自語道:「一切便是聽天由命了。」
楊柳岸並沒有祁月想得那麼多,聽到祁月喃喃的自語,便問道:「什麼?」
祁月笑了笑,卻沒有說話,這是南宮堡主臨終交代他的事情,他又怎麼能輕易透露而出,這倒不是不相信楊柳岸,而是這個秘密越少人知道,便越安全。
楊柳岸看到祁月笑而不語,便取笑道:「怎麼又想起遠方的她了?」
祁月一愣,但見楊柳岸樓著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就算是拼了這條小命。也一定讓好好活下去,和你的她好好在一起。」
祁月說道:「難道你就沒有牽掛的人。」
楊柳岸說道:「我楊某人哪像你祁大俠,那麼風流,那麼多情。」
祁月笑道:「只怕你是牽掛的人太多,牽掛這個又怕另一個吃醋。」
楊柳岸罵了一句粗話,說道:「去你的。」
要論鬥嘴,他又怎麼是祁月的對手。不過,他也知道這是緊張狀態下調節氣氛最好的辦法。
而祁月卻想起了燕飛飛。
此刻,她又幹什麼呢?他想她,卻又不能想她。
人豈非有很多無奈的時刻,而最為無奈的便是,你明明可以選擇在一起,卻不能那麼做。
二十九、
他羨慕那些在花間月下親密的戀人,羨慕那些轟轟烈烈至死不渝的愛情,羨慕那些有情人終成眷屬。
看著祁月在發呆,楊柳岸又取消道:「某人最近老是出神,看來有心上人的人確實是不一樣的。」
祁月既不承認,也不否認,假裝冷冷地說道:「這你又知道的。」
看著祁月這副表情,楊柳岸也明白了個大概,笑嘻嘻地說道:「我自是知道,昨日夜觀天象,你們很快就要再一起了。」
看著楊柳岸半笑不笑的樣子,祁月反擊道:「這不去當算命先生,那該是多麼浪費啊,柳岸神人,萬千迷惘的大眾正需要你的指點迷津。」
楊柳岸卻正色地說道:「我的話定當應驗,說不定到時候你還會感激我。」
對於楊柳岸的話,祁月自然是嗤之以鼻,這世界既不能未卜先知,也無神人。祁月心裡想到:不過假如一切都自己所預料的那樣,那麼有一天,自己也可以在細水長流之地,和燕飛飛相互廝守。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把眼前的事情解決掉。
楊柳岸拍了拍祁月的肩膀,說道:「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
祁月收起心思,說道:「走吧。」
楊柳岸問道:「走?去哪兒呢?」
祁月道:「倒時候,自然會揭曉一切。」
楊柳岸恨恨地說道:「你知道,我們大漠上的漢子都是直腸子,哪有那麼多關子。」
祁月笑道:「你也有著急的時候嗎?」
而心裡卻想著,只要學會競舟劍訣,一切問題都將迎刃而解。他打定了主意,去南宮堡找出競舟劍訣,學會上面的武功。
天際間翻滾著朵朵的雲層,夕陽下,南宮堡孤立在視線里,有種傾斜的壓迫感,它曾經那麼高傲,和如同所有顯赫的門派一樣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是祁月第二次來到南宮堡,當時他覺得很納悶,偌大的南宮堡竟然沒有守衛,現在想來,那時候南宮堡早已經遭遇不幸了。
還記得當時,他來到南宮堡的時候,裡面假的南宮玉竟然能猜到自己到來,祁月想到:只怕這一路上布滿了眼線,此次,自己和楊柳岸來到此處,對方早已知曉。
想到這裡,祁月突然拉住馬韁,停了下來。
楊柳岸甚是不解,問道:「怎麼不前行了。」
祁月把自己初次來到南宮堡的情形講了一遍,楊柳岸說道:「這卻好辦。」
他提議,讓自己先去:一來可以讓自己探探情形,二來也乘機引開對方。而祁月再潛入南宮堡。
祁月也同意了楊柳岸這個提議,說道:「不過,我們要夜晚行事。」
楊柳岸點點頭,笑道:「我們也讓這幫孫子好好地等著,等到他疲倦的時候再去。」
三更天,豈非是一個人最為疲倦的時候。
半個時辰之前,楊柳岸已經潛入南宮堡,一陣叫喊聲響起,緊跟著南宮堡一片燈火通明,之後一陣馬蹄聲響起。
祁月心想:「這楊柳岸動靜也太大了吧。」
他悄悄地潛入南宮堡,繞道西大廳,按照南宮玉的指點,順利地取到了他想要的物件。
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此行竟然是那麼的順利,順利得出乎他的預料。
三十、
突然,風雲突變,大廳里的全部亮了起來。假南宮玉帶著一隊人馬貫穿而入,將祁月團團圍住。
假南宮玉寒著臉,對祁月說道:「祁月,我等你多時了。」
只見他一身孝服,看見祁月,仿佛要生吞了對方。
假南宮玉咬牙啟齒道:「我正要你,沒想到自動送上門了。祁月,你殺我父親,今日,我定教你血濺當場。」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祁月知道,楊柳岸的計策已經失敗了。然而,比這更大的陣勢都見過,祁月笑道:「南宮堡主,哦,不,我應該叫你小漁夫才是。」
冒牌南宮玉臉色突變,吃驚道:「你知道我。」
祁月看著他手裡的兵器,是一件怪異的兵器,一張帶鉤的漁網,這不但是暗器的克星,還是所有兵器的噩夢。
而江湖上持有這等兵器,只有漁夫錢如命唯一的兒子小漁夫錢不虧。
祁月笑道:「你拿著的漁網不去捕魚倒是可惜的很。」
錢不虧冷冷地說道:「它不但能捕魚,也能捕人。等會一定讓祁大俠嘗嘗其中的滋味,我保證祁大俠一定會終生難忘。」
祁月道:「你倒是自信的很。」
錢不虧看著周圍的人群,說道:「我想像不到,還有什麼理由能夠讓你逃脫。」
祁月笑道:「湊巧的很,在下也很自信得很。」
錢不虧冷笑道:「是嗎?」
他那種陰陽怪氣的語調,讓祁月隱隱地感到不安,然而擔心的事情很快就發生,只見錢不虧拍了拍手,一行人壓著楊柳岸走進了大廳。
錢不虧指著楊柳岸說道:「祁月,你要走也很容易的,但是他卻要陪葬了。」
周圍那群人已經紅了眼,齊聲喊道:「殺了他,給太爺報仇。」
祁月說道:「就算是我放下手中的兵器,你也不會放了他,既然無濟於事,不如我走了,日後也好給楊兄報仇。」
錢不虧不怒反笑,譏諷道:「想不到,自命一代大俠,竟然如此污齪。」
祁月笑道:「至少我從來不做那害人之事。」
錢不虧道:「好,我定然把今晚的事情分成三大章,告之天下的武林,我看你祁月以後還有什麼臉面苟活於世。」
說完,他哈哈大笑,笑聲里充滿惡毒,那張原本還算英俊的臉此刻變得扭曲。
突然,祁月瞬間出手,雙掌拍向錢不虧。這一突然變故,讓大家齊刷刷驚望向錢不虧。錢不虧有心激怒祁月,反手便是一掌,哪知道祁月虛晃一招。
祁月向綁架楊柳岸的兩個手下攻擊過去。
兩個下人冷冷地一笑,分別出掌回擊祁月,「嘭」的一聲,這一掌,祁月用了三層功力,兩個下人竟只是晃了晃。
對方的實力竟然不在錢不虧之下。
祁月冷冷地吸了一口氣,這下倒是出乎的意料。
千鈞一髮之際,不容祁月多想,背後的漁網已經砸到,祁月反手一推,硬生生地逼退了錢不虧。
錢不虧叫道:「快把,楊柳岸帶入靈堂。」
祁月改掌為爪,抓向錢不虧,饒是祁月沒有要了他的性命,但錢不虧感到一陣無形的真氣籠罩著他,平時他引以為傲的漁網,竟然成了累贅,既不能揮舞,也不能像硬兵器一樣阻擋。
無形的真氣壓得他的招式越來越凌亂,錢不虧叫道:「祁月,你若不收手,我馬上讓人殺了楊柳岸。」
祁月投鼠忌器,一陣鬆懈。錢不虧狼狽的滾出陣外,趁機逃進靈堂內。
受了祁月一擊的錢不虧,再也不敢拿楊柳岸下手了。而祁月一時也沒有計策救出楊柳岸,他們便這樣相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