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下課後，邢意北回到寢室，張世燦才剛回來。
他伸了個懶腰，一邊換衣服一邊說：「你怎麼這個點才回來？」
邢意北彎腰倒熱水，漫不經心地說：「這個點才下課。」
「我當然知道這個點才下課！」張世燦回頭看著他，「不是說幫我上一節課點到了就走嗎？你居然把三節課上完了？太耿直了吧。」
邢意北沒回答，喝了口熱水，將教材扔給張世燦。
張世燦接住，又朝邢意北扔去，「我看你挺喜歡上這個課的，好人做到底，下周也幫我上了吧。」
邢意北單手接住課本，想了一下，說：「好。」
張世燦審視邢意北一番，決定繼續試探他的底線，「乾脆這學期的毛概都給我承包了吧？」
邢意北沒一口答應，而是問他：「需不需要我幫你考試？」
張世燦：「這個我自己來，就不麻煩您了。」
張世燦把髒衣服收拾起來，瞥了邢意北一眼，「對了，你昨晚沒事吧？」
邢意北冷笑，「現在想起我了？昨晚跟著女朋友出去開房的時候怎麼不關心我？」
「你不是說有人照顧你嗎？」張世燦摸了摸下巴，「昨晚誰來的？關語熙？」
「想什麼呢。」邢意北不太想回答他這個問題，轉身去收拾桌子，看到角落裡一杯沒喝完的冷掉的奶茶，拿起來扔了，「我手機呢……」
他又從床上找到手機，低頭看了一眼垃圾桶的熱茶，於是給姜思思發消息。
「老大」：幫我給你室友發個紅包，就是那個姓林的。
「姜思思」：你什麼時候欠人錢的？
「老大」：放屁，昨晚你室友送我回寢室，還買了杯奶茶，快去，就說是我感謝她的。
「姜思思」：你以後能不能別丟人了？
「老大」：給你一次撤回的機會，我可以當作沒看見。
「姜思思」：……你倒是把錢給我啊。
收到邢意北發來的兩百塊紅包，姜思思轉頭對林小圓說：「小圓，邢意北叫我發個紅包給你，謝謝你昨晚送他回寢室。」
林小圓沒有抬頭，依然看著教材，拿著筆勾勾畫畫：「不用了，舉手之勞。」
「沒事，他人傻錢多。」姜思思剛把紅包發給林小圓，突然愣住。
等等……
「昨晚你送他回寢室的？」
「哦，我昨天跑步看到他一個人在操場，好像喝多了，怕路上出什麼事，就送他回去了。」
「哦，這樣啊。」姜思思說，「ありがとう。」
「啊？」林小圓出了會兒神，腦子轉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姜思思在跟她說謝謝。
*
午飯後，梁婉推門進來，給姜思思和林小圓一人一張表格，「剛剛路上碰到班長，他讓我把這個給你們，今天就要交啊。」
姜思思拿起來一看，是交換生的報名申請表。
「怎麼才兩張？」姜思思問，「婉婉，你不報名呀？」
梁婉嘴角一抽，「我上學期期末考試專業倒數第四，我幹嘛費勁兒報這個？倒是你們兩個都在專業前十，蠻有希望的，要是你們去了日本交換記得給我代購啊。」
姜思思咬了咬筆頭，遲遲沒有下筆。
梁婉已經塗完一隻手的指甲油了，看姜思思還只寫了個名字，不解地問：「你怎麼還不填？猶豫什麼呢？這可是公費交換名額誒！」
姜思思扭頭看林小圓，她已經填好了表格。
「二班那個王韓瀟去嗎？」姜思思問。
「去啊。」梁婉說，「我拿申請表的時候他已經填好表格交上去了。」
「完蛋。」姜思思扔了筆，「他成績那麼好，從小就學日語，名額肯定有他一份，這樣就只剩一個了。」
姜思思左右搖擺著，乾脆收起報名表，去陽台給邢意北打電話。
響了好幾聲對面都沒接，姜思思搖頭晃腦地走回來，將報名表放在桌上，「罷了罷了，還是先睡午覺吧。」
姜思思拉上寢室窗簾，關了燈，換了睡衣躺上床。
十分鐘後，姜思思睡意醞釀地差不多了，突然被房頂上一陣噼里啪啦地響聲吵醒。
姜思思不耐煩地翻了個身。
又過了五分鐘，樓上又一陣兒一陣兒地挪桌椅，吱吱呀呀的聲音傳統牆壁傳了下來。
經過近半個小時的折磨，梁婉率先受不了，她掀開被子大罵：「樓上的人有病嗎！大中午不午睡裝修寢室嗎！」
「不行，我要上去。」梁婉爬下床，趿拉著拖鞋一副要干架的氣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別去了吧。」林小圓探出腦袋，「樓上住的是學姐。」
「學姐怎麼了？學姐就可以大中午打擾人家睡覺啊？」梁婉不顧林小圓的勸說，抓了一根皮筋兒捆起頭髮準備出門。
「等等。」姜思思慢慢下床，穿上了拖鞋，「還是我去吧，你萬一跟人家吵起來了怎麼辦。」
「對，思思去吧。」林小圓也幫著說話，梁婉嘟了嘟嘴，終是妥協。
姜思思找到樓上那間寢室，果不其然，聽到裡面響動聲特別大，甚至她敲了好一會兒門才有人來開。
開門的是趙蔓，她上下瞟了姜思思一眼，說：「幹嘛？」
姜思思看到是這個寢室，心裡也不爽，語氣也硬了起來，「麻煩你們不要在午休時間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樓下的人要休息。」
趙蔓撐著門，細長的腿交疊著，說道：「我們全天滿課，這個時候不讓我們收拾寢室，你來幫我們收拾？」
姜思思往裡看了一眼，哪兒是在收拾寢室，明明是在挪動床位。
關語熙聽到動靜，走到門口，問道：「怎麼了？」
姜思思不再看趙蔓，對關語熙說：「學姐，我們樓下在午休呢，能不能安靜點？」
關語熙點點頭，「知道了。」
「謝謝。」
姜思思扭頭離開。
沒走出兩步，就聽到身後的趙蔓嘀咕：「長那麼胖還成天睡，豬也沒這麼懶。」
姜思思腳步一頓，差點踩滑。
她手指顫了顫，什麼都沒說，安靜地回了自己寢室。
梁婉問她說好了沒，姜思思點點頭，徑直爬上床，剛躺下，樓上又「咚咚咚」響了起來。
姜思思沒動，梁婉卻忍無可忍了，她丟下一句「媽的」就沖了出去，林小圓攔都攔不住。
幾分鐘後，樓上動靜沒消停，梁婉卻回來了，說了一句「搞定」就蒙頭睡覺。
十分鐘後，樓上果然消停了。
*
但午覺終究沒睡好，下午下課後，姜思思有氣無力地收拾書包，班裡女生大多數已經出了教室，卻沒有離開，而是堵在教室門口不知道在看什麼。
這時，班長走到姜思思面前，問：「思思，你報名表填好了嗎？」
姜思思突然把所有東西塞進書包，拍了拍班長的肩膀，「您老等一等，我待會兒就把報名表拿給你。」
報名表姜思思已經填好了，但她現在只是要找一個人，幫她做最後的決斷。
姜思思迅速走出教學樓，穿過幾條林蔭小道，來到了新聞傳媒學院。
邢意北說他還有五分鐘就下課，姜思思便在樓下等著。
隨著人聲注意喧鬧起來，姜思思回頭，看到一群穿著正裝的學生走了下來。
其中就有邢意北。
他低垂著頭，走在一群學生中間，頎長的身材與服帖的西裝相輔相成，仿佛一道風景，即便在昏暗的教學樓里也格外兩眼。
看到姜思思，邢意北掀了掀眼帘，走到她面前，問道：「什麼事？」
姜思思正要開口，身後幾個女生經過，姜思思感覺到一道眼刀。
她抬起頭，看見趙蔓和關語熙走過。
如果剛才那一剎那她沒看錯的話，趙蔓瞪了她一眼。
姜思思念叨：「瞪我幹什麼……」
邢意北揪住姜思思書包的帶子往外走，「嘀咕什麼嘀咕，趕緊走。」
姜思思一邊走著，一邊把報名表翻出來，「我們專業有出國交換的名額，你說，我要不要報個名？」
邢意北突然停下，「什麼？」
姜思思把報名表拿給他，「喏，這個。」
邢意北接過報名表，仔細地看了起來，而姜思思則是忐忑地看著他。
希望他支持，又不希望他支持。
「你都填好了還問我幹什麼。」邢意北把報名表塞到姜思思懷裡。
「我還沒交給班長啊。」姜思思低聲說，「我還沒做好決定。」
邢意北抬頭看著天，不一會兒，又低頭踢了踢腳下的小石頭，「去吧。」
「嗯？」姜思思抬起頭，「去啊？」
「去。」邢意北說，「難得的機會不去白不去。」
姜思思還是怔怔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說：「嗯，好的。」
聽到他的回答後，姜思思一時高興不起來。
雖然還沒有確定最後名額能不能到她手裡，但她仿佛已經開始為未來一年見不到邢意北而憂傷。
*
姜思思把報名表給了班長才走回宿舍，看見有三三兩兩的人站在告示黑板處議論。
以為宿舍又要停水了，姜思思連忙走過去看了一眼，發現是一張記過通報單。
「503寢室使用違規電器，依照校規，關語熙、趙蔓、李慶欣、何珊妍予以記過處分，以示警告。」
姜思思嘖嘖兩聲，甩甩手上樓。
剛到二樓，梁婉抱著個紙箱子小跑著下來，行步匆匆，連姜思思都沒看到。
「你急匆匆地幹什麼？」姜思思拉住她，「跟做賊一樣。」
梁婉左顧右盼，確定沒人後才小聲說：「我聽小道消息，宿管阿姨今天要查全寢室樓的違規電器，我趕緊把我的小鍋拿出去扔了。」
說完，姜思思也不攔她，自己上了樓。
沒走幾步，迎面碰上關語熙。
她身上的正裝還沒脫下來，妝也沒卸，看起來像剛回來。
姜思思還是打算跟以往一樣跟她點點頭就算打了招呼，但關語熙可不這麼想。
她冷笑著說：「姜思思，就這么小一件事，你至於嗎？」
姜思思愣住，「什麼？」
「別裝傻。」關語熙說，「你報復心這麼強，邢意北知道你是這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