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遲聽到消息, 從床上猛地坐起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想快點。
少年呆呆地站在原地, 過了一陣才回過神, 在座位上坐下, 打開帳務頁面,再次點擊提現。
——100元人民幣已發放至綁定銀行卡, 已請及時查收!
沈遲握著手機走出網吧, 聞到醬肉絲的味道, 他吸了吸鼻子, 對著攤上的老闆說:「給我來一份。」
「大份的。」
付完錢, 紅頭髮的少年接過用餅卷著的醬肉絲, 一雙眼眯得彎彎的,低下頭滿足地吃著。
次日,季爸和季媽帶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從鄉下回來了, 有圓白菜、青椒,還有滿滿一大筐帶著泥的土豆。
沈遲睡得頭髮亂翹,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 冷著張臉伸手撥頭髮, 可還是有幾根頭髮不服帖地往上翹。
他盯了一會兒,有些泄氣地離開衛生間, 出門時被季媽叫住了:「小遲。」
他的背脊不明顯地僵了僵。
「我們給你帶了身衣服。」季媽柔聲開口,期待地看向沈遲, 「你試試看合不合適?」
「試試吧。」
季爸也將袋子遞到他手裡。
沈遲看了看手中的袋子, 最後還是轉身進了臥室。
他拆開紙袋,是一件白色條紋的衛衣。
衣服上的標籤還沒撕,他的視線在寫著化纖面料的字樣上停了停, 換下自己的衣服,穿上衛衣。
袖長和衣長都很合適。
他忽然捲起衣袖,抬手觀察自己的手臂。
大概因為沒穿過便宜的衣服,皮膚太敏感,手腕內側起了細小的紅疹。
沈遲換回自己的衣服,把衛衣重新裝回袋子裡,走出了房間。
他將袋子遞還給季爸,季爸的眼裡划過失望。
「不合適嗎?」季媽問。
他沒答話。
「沒事兒,改天我們帶你去街上買。」季媽安慰,「你到邊城,我們還沒給你買件新衣服。」
沈遲望著那雙和自己相仿的眼睛,不知為什麼,沒有把到嘴邊的拒絕說出口。
少年極輕地「嗯」了聲後,離開了。
客廳里只剩下季爸和季媽兩個人。
「我明天去退了吧。」季媽把裝衣服的紙袋收好,自責地開口,「按著尺寸買的怎麼會不合適呢。」
「太便宜了吧。」
季爸望著紙袋問了句:「你說,他是不是想回沈家?」
他不知道如何對待這個突然找回的孩子,他們能給的已經是他們能給的最好的了。
「小遲才來邊城幾天,你不是說過嗎,不適應是正常的。」季媽寬慰道。
「可他要是一直不適應呢?」
季爸的語氣里充滿失望:「高三開學快一周了,他一直不去上學,每天待在網吧里,錯過了高考,以後要像我們一樣起早貪黑賣早點嗎?」
季媽聽了話也沉默了。
而沈遲到了網吧,走到位置邊坐下,昨天被燙的傷好很多了,至少不會再影響到操作。
他打開直播。
今天阮言休息,他一個人登上遊戲,點開沙漠圖匹配。
late,早安!
沙漠圖嗎?可感覺沙漠圖節奏快,不太適合late哎
昨天打沙漠確實比打海島差許多,海島掩體多可以隱匿,對槍法要求高
沈遲像是沒看到一般,依然選擇了沙漠圖,在m城開傘跳下。
m城並不是一個物資豐富的地方,但地方不大,搜集效率高,他落地撿了把槍,爬到了樓頂上,他瞄準遠處一個身影,右探頭準備射擊。
制高點!
只有我注意到拿的是98k嗎?
手氣真好,眾所周知遠程單發傷害極高,除非對方三級頭,理論上可以一槍帶走
理論上,容錯率太低了,很少會有人站著給你打
可下一秒,屏幕上顯示出擊殺信息。
late 使用98k擊殺了sibor
98k全稱kar98k,因為是把栓狙,每打完一發子彈需要手動上膛,沈遲給槍重新上好膛,才又瞄準了下一個人。
這個擊殺太帥了!
突然發現late沒有慣用槍,總是撿到哪把用哪把
因為哪把都玩得很好吧
表示贊同
剛開始觀眾還下意識為沈遲緊張,可隨著顯示的擊殺信息越來越多不由得放鬆了。
前面又來了一個人
送快遞請排好隊
所以昨天才是超常發揮吧,今天late的水平和第一天有得一比
沈遲的注意力都放在遊戲上,重新調整了槍口,對準射擊。
late 使用kar98k擊殺了你
白茶開播以來第一次被人擊殺,他錯愕地看著屏幕上顯示的信息,久久都沒有說話。
他昨天剛和late打過遊戲,他很清楚late槍法只能說不錯,出現失誤的次數高,沒有遠距離打移動靶的能力,更別說是用98k。
答案顯而易見。
還開著直播,他沒有指名道姓,壓著氣說了句:「沒必要開掛。」
白茶退出了遊戲。
他離開了,直播間卻炸開了。
late?這個名字好熟悉
昨天一起玩的小主播,阮言的朋友吧,水平挺一般的,今天一局擊殺數都快二十了,明眼人都能看出不正常
老大今天這麼早下播,是真的生氣了吧?
肯定的,他最煩人開掛了
沈遲不知道其他直播間發生的事,他連白茶都沒認出來,但倘若認出來,他也不會因此留情。
他結束遊戲,揉了揉由於長時間緊繃而發顫的手腕,等他再抬起頭時,屏幕被刺目的辱罵覆蓋了。
少年看著屏幕面無表情,手卻顫了顫。
開掛贏了很得意嗎?
昨天打得怎麼樣自己不清楚嗎,今天就能一局二十殺,給爺整笑了
掛逼滾出小貓視頻
少年半垂下眼,喉嚨發乾。
嚴雪宵在圖書館寫了一天的論文,手邊擺滿了厚厚一沓的資料。
他摘下薄薄的金絲邊眼鏡,打開手機察看未讀消息,但打開手機——
沒收到消息。
嚴雪宵情緒不明地關上手機。
他只是想確認手傷好沒有。
抱著這個念頭,他戴上耳機,用電腦打開了直播。
還在直播要不要臉啊?
如果沒開掛的話,為什麼遊戲水平前後不一致
這有什麼可較真的,理解下主播孤兒一個,長大不容易
嚴雪宵眉頭輕皺。
正在這個時候,直播畫面忽然變了,分別用攝像頭錄製屏幕與手,完完全全地還原遊戲過程。
畫面里的人潛藏在樓頂,隱匿著自己的身形,極有耐心地等待,沉默地收割著人頭。
一個、
兩個、
三個、
……
二十一個。
比上次還多一個。
嚴雪宵望向右下角的屏幕,沈遲被寬鬆衣袖蓋住的右手在隱隱顫抖,明顯是脫力的表現,可緊接著衣袖攏得更深了,完完全全遮住了右手。
沒想過解釋,而是選擇用盡全力打一次。
他斂下鳳眼想,看來是只不太聰明的狼崽子,連舔舐傷口都警惕地不想被人發現。
直播間霎那間一片安靜,過了好一會兒,才有人試探性說話打破了沉默。
我們是不是……誤會他了?
用的還是同一把槍,連伏擊的位置都一模一樣,全都是一槍爆頭
壓槍的弧度和滑鼠的移動是對得上的
好像真的很厲害
嚴雪宵看著最後一句話,挑了挑眉,輕輕抿唇笑了。
坐在他旁邊的人看得愣住了,他並非沒見過嚴雪宵笑,可多是不達眼底的笑,帶著若有若無的距離感,像這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