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沒來得及說出自己的想法,妝造師又在一旁起鬨,誇讚季江白眼光好,就是要捲髮才能和那套禮服搭上。
我不由得悄悄看向陸離,倚在角落裡的他依舊不發一語,即便在鏡中視線相觸,他也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忽然,我升起了叛逆心。
算了,反正陸離喜歡的從來不是我,改變原來的髮型,就當時刻提醒自己這個事實吧。
於是,我收起了疑問,默認了髮型師的想法。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我慢慢感覺到了睏倦。
果然,特效藥對我的作用的已經開始衰弱了,才堅持了這麼一會,我就抵不住了。
可季江白和造型團隊仍舊在興致勃勃的『改造』我,我也懶得主動去對季江白提任何的要求。
我來,只是合作共贏而已,面對合作夥伴,我不作不必要的要求。
就在我努力強打精神的時候,忽然身后角落的陸離有了動作。
他慢慢的穿過層層人群來到了我的身後,在季江白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俯身問我,
「小姐,是不是累了?」
我心悸不已,沒想到隔著那麼多人,他依舊是第一個發現我不對勁的人。
所以,我並沒有故作矯情的告訴他我沒事,而是輕輕點了點頭。
這時候季江白才注意到不對勁,冷眼盯著陸離問怎麼回事。
「季先生,小姐的精神耐力不適應長時間的妝造,平時在家都會放平椅子讓她一邊休息一邊上妝。」
陸離不卑不亢的回答。
季江白聞言皺了皺眉,略帶責備的問我,
「予鹿,是這樣的嗎?你累了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從鏡子裡淡淡瞥了他一眼,並未出聲。
這種事還需要提醒嗎?
我是先心病人,需要把這四個字寫在額頭上嗎?
季江白觸及我的冷漠的視線後微怔了一下,似乎才反應過來,讓傭人調好了座椅的角度,以便我能休息。
等我終於不再需要強撐背脊,季江白在我身邊略帶責備的補了一句,
「予鹿,以後不要怕我擔心,有什麼需求直接告訴我,好嗎?」
也不知道他這句話要說過誰聽,反正,我聽不進去。
而陸離確認我可以休息之後,才又默默的退回了角落裡,又如之前一般凝成一座雕塑,只有在我有需要的時候才會動。
我的沉默,與陸離之間不用言語的默契,一定惹得季江白不開心了吧。
因為鏡子裡,他的臉色又沉了幾分。
但他的情緒從來不在我的憂慮範圍之內,我安然躺著,任由妝造師在臉上塗塗抹抹。
不知不覺,我依舊慢慢的淺睡過去。
不是因為我對這個環境感到安心,而是因為我的身體和精神真的撐不住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正在夢裡浮沉,忽然耳邊傳來陣陣驚呼聲,直接將我驚醒了。
我徐徐睜開眼睛,只聽那陣驚呼聲又變成了抽氣聲,隨之便是毫不吝嗇的讚美之意。
「溫小姐真是太美了!」
「從沒想過精靈妝還能出這樣的效果,果然是溫小姐底子太好了!」
「季先生的眼光也非常獨到,竟然能一眼就挑中最適合溫小姐的妝造,兩人簡直就是絕配呀!」
對於那些聲音,我不厭其煩,但也看清了鏡中的自己。
原來這就是她們口中的精靈妝,整個妝造以空靈為主,運用上了淺黃和橘紅的色調,兩者相互協調、相得益彰,配以眼下精心點上的精靈痣,倒是真的打造出一種空靈感。
她們之前讓我戴上的淺紫瞳片,正好讓這種空靈感更上一層,讓人莫名染上一種獨立於世的孤寂感。
加上一頭漂亮的捲髮,我徐徐起身時,確實有種從森林中緩緩現身的夢幻感覺。
但是,我仍然不喜歡。
這是季江白喜歡的模樣,是按他的臆想去創造出來的溫予鹿,一個漂亮精緻的精靈娃娃,不是我。
這一點,在季江白親手為我在鬢中夾上一隻紫水晶蝴蝶髮夾時,得到了印證。
他的執迷,是那幅畫。
他想將那幅畫具象化。
「果然是人間尤物,」季江白仿佛自語一般喟嘆著,「媚而不自知,予鹿,你也喜歡這個造型嗎?」
我垂眸,任由卷長的睫毛顫動,不發一語。
季江白似乎也習慣了我的態度,此時晚宴已經快要開始了,他迫不及待的催促女傭服侍我去換上禮服。
我沒有任何意見,一切聽從他的安排。
只是在經過陸離時,抬眸與他交換了一個眼神。
換衣間裡,女傭們小心翼翼的為我穿上禮服,我如木偶一般配合著她們的動作。
果然,這套禮服的尺碼和我完全匹配。
我不由得嫌惡起來,噁心於自己的三圍被季江白輕易目測出來。
所以,即便這件禮服漂亮如星海,仿若貼合在身軀之上的薄翼,依舊討不了我的歡喜。
但是,季江白很滿意,當我從換衣間裡出來時,他的眼底不掩驚艷之色。
這就是他想要的娃娃。
季江白朝我伸出手來,我眸色微斂,還是將手放了上去。
一時間,周圍人不斷的發出起鬨聲,可我只在意一個人。
陸離已經向前走了幾步,眼睛一瞬不瞬的盯著我,不知是在警惕,還是有別的情緒。
季江白將我牽到立身鏡前,淺笑著對我說,
「現在,就差最後一步了。」
我皺眉,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
但季江白卻很滿意我的每一個表情,越是這樣蹙眉思索的模樣,與他想像中獨立於世的精靈越像。
他笑道,
「你忘了,還有我送的珠寶了?」
說完,他抬手一招,幾個手下就將我帶來的珠寶一一奉上,然後季江白從中挑選,狀似脈脈含情的為我親手戴上。
我意興闌珊,即便那些珠寶亮如星子,在我眼裡還不如路邊的一顆石頭。
戴完珠寶,季江白又打量了我好一陣,終於,他滿意的點頭,牽著我準備出去迎接賓客。
此時的別墅里已經燈火通明,不知不覺,竟然已經到晚上了。
我跟著季江白朝主客廳走去,雖然知道陸離就跟在身後,但還是忍不住往後看。
陸離,還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