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保鏢

2024-08-27 14:55:53 作者: 金鵝屏鳳
  陰沉沉的天空下,安漵和方伯下了馬車,跟在錢婆子的身後,走進一個空曠的只有四面牆壁的院子。Google搜索

  院中沒有積雪,清掃地乾乾淨淨,在靠東面有兩個低矮的屋子,錢婆子喊了聲:「有主家了,人都出來。」

  然後就在安漵的眼皮子底下,這小小的兩間房出來不下二十個人。

  有兩個年紀比較大的,還有幾個尚且一兩歲左右的小孩兒。男男女女的,臉上都帶著麻木的神情。

  安漵想要賣的那種體格魁梧能一個打仨的,幾乎沒有。

  這一個個,穿的不是帶布丁,就是袷衣夾鞋還露腳趾頭,嘴唇都凍得烏紫烏紫的。

  說實話,饒是安漵已經接受古代的國情,看見這麼些比非洲難民還慘的人,心口都跟有一個個細小的針在扎一般。

  無關眼前這些人是誰,她是個有正常的同理心的人,她很難受。

  但她只是個普通人,她又不得不「同流合污」。

  錢婆子瞅著這姑娘的面色不好看,便笑著道:「這些都是來歷清白的,您要的那種,真得好好湊著才能有。」

  有力氣有身手的,其實用不著到她這地方不是?

  安漵點了點頭,目光在這些人身上一個個掠過。

  有幾個,在她看過去是明顯往後移了移,眼神中似帶著嫌棄。難道他們都成為被人挑揀的「商品了」,還想挑選更有家資的主人?

  安漵有些想笑,更多的卻是悲哀。

  她看中了一個個子中等的少年,應是十五六歲吧?不過面黃肌瘦的,可能比十五六歲大也不一定。

  他的一隻手,一直護著個還不到他腰間的小孩兒,那應該是個小女孩,頭髮枯黃枯黃的,小臉兒也乾巴巴掛著泥污。

  迎上她的目光,少年眼神清正,小女孩則是還帶著些懵懂。

  順著她目光的落點,錢婆子解釋道:「這是被家裡哥嫂賣來的,小哥兒堅持帶著他這小妹,不讓帶能跟我們拼命。」

  安漵沒說話,又看了剩下的人,其中依然有嫌棄後移的,不過也有目露祈求的。

  「就他們吧,」安漵收回目光,硬起心腸沒管別的人。

  少年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欣喜,那幾個有期盼的,失落一會兒,便都轉身往屋裡去。

  少年拉著小妹過來,帶著小妹,撲通一聲就給安漵跪下來,咚咚咚就是三個響頭。

  許是看安漵心腸軟,錢婆子把目前什麼活都不能做只能養著的小女孩也要一兩銀子,而少年的身價銀則是五兩。

  安漵沒有跟她討價還價,她再是奸商,也做不來和一個古代牙婆就一個人的價格來回爭執。

  銀子不用現場交付,還得去府衙留下契書,如此一來,少年和小女孩就在衙門留了底,體貌特徵都記錄在案,以後如果他們逃了,憑這個,主人打殺了官府都不追究。

  加上在官府的手續費,兩個人共花了六兩三錢銀子。呼吸帶出來的一團團寒氣些微阻礙了視線,看著手裡的兩張薄薄的紙,安漵深深嘆口氣,把所有不適都壓在心底。

  錢婆子懷裡揣著熱乎乎的銀子,高興地露出牙花子,對安漵道:「姑娘以後有需要,還來我們牙行,絕對不讓您吃虧。」

  安漵敷衍地笑了笑,叫那兄妹先上車,跟方伯道:「先去一趟裁縫鋪吧,看有沒有成衣買。」

  方伯這時才小聲說道:「要是買這樣的人,不用在這城裡的牙行,跟你四平嬸子說一聲,附近村里就有。」

  而且現在買也著急了,還要在城裡待幾天呢,這多兩個人,不是平白浪費銀子嗎?以前看大妮是個嘴上厲害的,沒想到心卻這麼軟。

  安漵一開始的確是奔著買個能打的人回去的,這兩天不是正好保護宗徹嗎?誰想到她想得簡單了,但那麼些人,她的能力能撈兩個出來,便撈了。

  至於能打的,她明天再去鏢局看看。

  給兄妹倆買了新衣裳,又買了些除蟲藥,安漵就讓方伯趕車回去,好在之前跟趙大廚打好了關係,她這又是用熱水又是用浴桶的,有趙大廚說和,客棧掌柜也沒有給臉色看。

  將兩人收拾好,讓他們吃了些東西,已經是天色昏黑,給少年安排了一個大通鋪,小女孩安漵就打算帶著她睡。

  一豆燈光中,安漵拿篦子給小女孩篦了篦頭,才讓她鑽到暖和的被窩中。


  她梳頭的時候,小小的丫頭露著個腦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突然開口說了第一句話:「小姐,你真好,以後草丫會好好伺候您的。」

  「你叫草丫啊,」安漵笑道,「你哥哥叫什麼?」

  在衙門備註契約時,這些作為商品的人是沒有名字的,只有一個代號,代號便是他們被牙行買進的那天日期,然後再以一二三四五六做順序區分。

  小女孩察覺失言,小臉一白,忙說道:「哥哥說,以後小姐取的名字才是我們的名字。」

  安漵好笑,放下梳子上床來,然後吹熄燈,「還得給你們取名字,我可得好好想一想。」

  隔壁,聽不到牆壁另一面有說話聲了,宗徹才將全部心思放在書中,外間安翀已經準備睡了,看裡面還亮著燈,便提醒道:「徹哥,你也早點睡,後天就要進場了,我姐讓你這兩天放鬆放鬆。」

  「知道了。」宗徹淡淡地回應了一句。

  這邊,安漵想了半天的名字才睡著,第二天是被旁邊亂動的小丫頭給吵醒的,打了個哈欠問道:「怎麼了?」

  小丫頭臉頰紅撲撲的,不好意思道:「小姐,我想去茅房。」

  安漵披衣起來,看窗外此時還是暗的,便說道:「屏風後面有恭桶,去吧。」

  小丫頭去撒了泡尿,安漵也去了趟,再躺回床上,兩人都沒了睡意。

  咕嚕嚕一聲從小丫頭的肚子裡傳出來。

  安漵好笑道:「餓了。」

  小丫頭匆忙搖頭:「不的,不餓。」

  哥哥已經偷偷囑咐過她了,要懂事,小姐再好,也不是有爹娘在的時候,不能麻煩人。最重要的是,他們要知恩。如果沒有小姐,他們還不知道以後會到哪裡去。

  外間有沙漏,安漵剛才看了眼,知曉此事已經差不多要到卯時了,便打算起床。

  昨天她做的飯糰沒多少,其實就是做出來幾個樣品,叫宗徹嘗嘗。今天才要大量做,明天五更他們就入場,按照安漵這兩天從客棧其他人那裡聽來的,今天晚上基本上是不能睡的,半夜裡便得起來去排隊。

  安漵一起,小丫頭也要起,但這么小個孩子能做什麼,安漵說道:「你繼續睡。」

  小丫頭道:「我要給小姐幫忙。」

  安漵好笑道:「等你長大了再說。」

  小丫頭雖然不敢再睡,但牢記著哥哥的話,要聽小姐的,只好再拉著被子躺下來。

  「小姐,」安漵關好門,然後就看到已在門口候著的少年,驚訝之後,拉著他走到樓梯拐角,「你怎麼起這麼早?」

  「我一向都是這個時候起的,擔心小姐少爺們需要熱水,就先過來了。」

  安漵無奈,她看得出來這對兄妹都很忐忑,自己一兩句話是打消不了這種忐忑的,吩咐道:「那你跟我一起去廚房吧。」

  一早上,做了幾個肉鬆飯糰,還有早晨要吃的飯菜,安漵和那少年端著東西回到客飯的時候,就見安翀和宗徹住的那間門開著,宗徹正坐在桌邊看書。

  小丫頭也已經起來,安翀陪著她玩。

  「姐,你們什麼時候起的?」看見姐姐,安翀趕忙出來接住她手裡的東西。

  「卯初,」安漵回答著,對少年道:「你下去叫方伯上來吃飯。」

  「嗯,」把托盤放在桌子上,少年轉身就出去了。

  宗徹這才放下書本,抬頭看向安漵,這個女人心裡是不是一點兒男女大防的概念都沒有。

  「你若是嫌家裡人少,怎麼不買個當用的丫鬟?」

  一個年齡與她差不多的少年,一個小小年紀的丫頭,豈不都是雞肋。

  安漵開始盛飯,說宗徹:「少管閒事,洗手去。」

  宗徹起身,便去洗手。

  安翀小聲跟姐姐說:「早晨起來,徹哥心情就不太好。」

  嗯,看出來了。不過他不就是這麼個彆扭性子,什麼話都要拐個十八里彎。

  吃飯的時候,宗徹問坐在一起在旁邊小茶几旁吃飯的兄妹倆,「你們都叫什麼名字?」

  少年忙放下筷子回道:「以前的名字都已經跟我們無關了,懇請小姐和兩位少爺賞個名兒。」

  宗徹微微皺眉,這個少年人未免有些太油滑了。


  對了,名字。安漵笑道:「我昨晚就想好了,草丫,以後你就叫稻花,你哥哥叫豐年。」

  她是起名廢,昨夜想了好久,最後想到高中時代常考的辛棄疾的那句「稻花香里說豐年」的詞來,就這麼決定了。

  少年拉著妹妹趕緊道謝,別管叫什麼名兒,都比以前的二狗子和草丫好聽。

  宗徹微微搖了下頭,安漵問道:「你有什麼意見嗎?」

  「沒有,你隨意。」他說道。

  安漵得意地哼了聲,然後鄭重宣布,「順帶,我也給自己取了個大名,就叫安漵。」

  正吃飯吃得香的方伯被嗆了下,驚異地看向大妮,這丫頭是恨嫁了?

  人家城裡姑娘金貴,生下來後父母會取個閨名兒,都是家裡叫叫,而他們鄉間的,一般是幾妮幾妮的叫著。

  正式的名字,那是要到出嫁的時候,長輩正式給取來,寫在庚貼上好跟男方交換的。

  他正想說什麼,就聽宗徹問道:「哪個漵?」

  「三滴水,」安漵想了會兒,繁體字的漵和簡體是一個寫法,才道:「再加一個敘說的敘。」

  「這是,水邊的意思?」宗徹問道。

  安漵點頭,道:「怎麼樣?以後我就叫這個名字了。」

  方伯又想插話,宗徹微笑道:「你喜歡就好。」然後看向安翀,「你說呢?」

  安翀的臉色有些不太好,但被問到,他還是趕緊扯出笑來,點頭道:「我覺得挺好聽的。」

  而小趙成,也是點著頭,說好。

  一桌子上其樂融融的。

  方伯:行吧,你們都覺得行,我一個外人就不多說了。

  早飯吃過,豐年便收拾碗筷拿到後廚洗,小趙成要幫忙,他也不讓,雖然不明白這個小孩和主家是何關係,他依然客氣禮貌對待。

  宗徹見此人行事,略微放心,油滑點沒關係,只要是個知自己本分且記恩的人便行。

  「我要出去一趟,」宗徹跟正重新給他整理考籃的安漵說道。

  安漵聞言,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咱們有個幕後對手,快考試了,你別出去瞎逛悠。」

  正是有幕後對手,我才要出去釣一釣。

  宗徹道:「我只是想散散心。」

  安漵想了想,「待會兒我也要出去,你跟我一起坐方伯的車。」

  宗徹:那樣還怎麼釣人?

  安漵看他一眼,還有事?

  宗徹一時間竟然不敢堅持自己的意見,轉身到一旁的椅子上坐著去了。

  桂香客棧外,一個乞兒正蹲在對面玩石子,但客棧里每出來一個人,他都會好奇地看去一眼。

  一直到太陽都快走到正中間,他看過的畫像中的那男人才出現,只不過還有個中年男人,和一個年輕女人一起。

  乞兒想了想,等他們坐上車,看著他們的車往客棧東邊的街走了,才跑去通知在街口正吃燒鵝的兩個男人。

  這兩個男人一個比一個長得壯,都是爆炸頭爆炸胡,不大的眼睛在偶爾看向路人時泄露出幾分凶光。

  因為他們在,燒鵝店都沒有客人敢靠近。

  老闆直在心裡念苦也,他這小店怎麼就把樊家兄弟給招來了。

  一個小乞兒跑過來說句什麼,樊老大確認一句道:「就是剛才那輛馬車?」

  小乞兒點頭,眼珠子幾乎都粘在了他面前的燒鵝上。

  樊老大扔了一跟啃到一半的骨頭給他,和二弟示意一下,抓起包著鵝肉的油紙就走,緊緊綴在那輛馬車後。

  今天雪停了,太陽大大的,街上的行人不少,馬車走得慢,樊家兄弟跟得很是輕鬆,把鵝骨頭扔了一路。

  但是越跟,卻越發現這馬車走的方向不對勁兒。

  「我們要去哪兒?」宗徹看著正撩著車窗簾看街上風景的安漵。

  安漵指了指已經能看見的武館大門,笑道:「雇兩個保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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