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6 矛盾

2024-08-27 14:55:56 作者: 金鵝屏鳳
  宗徹身上披著一身雪,眉毛上都沾染了一層白,安漵問道:「你怎麼來了?」

  「這麼多天不回去,我出來迎一迎,」宗徹輕描淡寫道,「你沒事吧?」

  「沒,那咱們快回去吧。記住本站域名」

  宗徹翻身上馬,「我在前面帶路。」

  雪已經下了有幾尺厚,特別是在遠離城郭的地方,馬車走得很吃力,但宗徹騎馬與他們匯合之後,路上便輕鬆許多。

  又過了一天,天色將晚的時候,一馬一車終於在風雪中到達臨河村。

  此時,這場大雪已經下了四五天,一行人到家時,安翀和豐年兩個正在屋頂上往下掃雪。

  家裡茅草頂的屋子,下大雪的時候幾乎得一天一掃,要不然就有被壓塌屋頂的危險。

  方伯幫著把東西卸下來,就匆匆的回家去了。

  安漵囑咐屋頂上的安翀、豐年小心,安頓了趙老太和小趙成,就趕緊去廚棚下燒水。

  用了很大一塊老薑,加上多多的紅糖,燒出一大鍋生薑紅糖水出來。

  「大致掃一掃就行,你們兩個快下來喝水。」姜水都燒好了,那邊的兩個少年人還在屋頂上,這時候天色暗藍,雪花又下得更大,打在地面原有的積雪上,都能看到地面上雪花四下噴濺雪霧。

  在現代,除了東北地區,華北平原幾乎沒見過這麼大的雪。

  晚飯後趙老太幫著洗刷好鍋碗瓢盆兒的,看著外面還再繼續的雪,心裡都是揪著的,村里那些鄉親們的房屋都毀了,又是這樣的下雪天,不知他們能怎麼度過。

  現在家裡並不缺鍋,安漵另開了一口大鍋,因為家中沒有後院兒,她便把這口鍋安置在廚棚下,不過和做飯的鍋沒有共用一個灶。

  她出門五六天,家裡已經煮出來五百多斤的紅糖,她需要處理成白糖,然後再做成糖果。

  如今都臘月十七了,沒有多少時間給他們準備,安漵吃過飯就忙起來,整個廚棚子下都暖烘烘的,熱浪還讓外面的雪花在廚棚邊緣積了一層水漬。

  家裡人都在廚棚,趙老太知道想那些也無益,很快就回神,詢問安漵可有她能幫忙的地方。

  她都有六十多了,可能是經常從事體力勞動,腰都站不直了,安漵本想讓她回房歇著,但是轉念一想,以後自家這些活兒老太太都要看著的,別這時候讓人回去,給誤會成自家做糖的秘方不外傳。

  便道:「我待會兒要在這鍋里熬糖,您幫忙剪糖塊兒吧。」

  趙老太便留了下來,這裡暖烘烘的,一點兒都不受罪,很快她心裡又慶幸起來,慶幸自家孫子考個科舉都能遇到好人。

  要不然,他們祖孫兩個能不能熬過這幾天風雪還是個疑問。

  但是等到這安姑娘弄來一根搓的長長的琥珀一樣透亮的糖條過來,給她放到鋪了油紙的籮筐里叫她剪成扭糖塊兒的時候,趙老太拿剪子的手都有些不穩。

  鼻端縈繞著的香甜氣息,讓她知道這就是糖,比街上賣的那種麥芽糖還香甜許多的糖。

  她這是都看了什麼呀,豈不是把人家傳家的東西都看走了去?小孩子或許不知道輕重,自己這個活了多年的老婆子了,怎麼還不知道呢?

  趙老太心裡直罵自己老糊塗,想自己怎麼能彌補。

  自家其實沒什麼寶貝東西,但是從她太姥姥那輩兒起,就一直有往下傳一種刺繡針法,而她之所以能把孫子帶到這麼大,還供他去讀書,就是依賴這針法。

  要不然,光種老頭子留下來的那二畝地,讓他們兩個吃飽都困難。

  早些年,她還眼睛亮手指活,隔半年就偷偷地到府城賣出一副繡品,也攢著些錢在手裡。

  人家安姑娘都不跟自家見外,自家這以後要更依賴人家的,還藏著那點東西幹什麼?而且她自己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當出之所以願意跟來,不就是想讓孫子能有個落腳地嗎?

  再說了,自己沒女兒沒孫女兒的,這點子刺繡的技藝再不教出去,恐怕真要跟著她進到墳里去了。

  於是忙到幾近亥時才去睡的安漵,正脫衣服的時候,那早被她趕回屋裡睡覺的老太太就拿著個帕子下床來。

  「您怎麼還沒睡?」安漵是在屋裡又添了一張床,就和她的床呈直角對放,稻香便也去和老太太睡在一起,她今晚就又恢復了單人大床的待遇。

  趙老太笑道:「老了覺少,姑娘,我給你看個好東西。」


  安漵好笑:「您叫我小漵就行了,」然後走過去,「什麼好東西呀?」

  想著老太太一直不睡等著她,這必是很重要的東西。

  卻原來是一張手帕?

  安漵疑惑地接過來,帕子是絲綢的,貼膚細軟,帕子中心還有幅繡面兒,是一副白雪映梅圖,面幅不大,但是十分精緻美麗。

  「真是好東西,」安漵笑道,然後遞迴去,「只是我天天做粗活兒,這個可能用不上。」

  趙老太一愣,繼而笑了,這姑娘啊,心思單純靈透又美好,她是真一點覬覦的想法都沒有,便提點道:「你反過來看看。」

  反過來?背面卻是一副迎春。

  「這是雙面的?」安漵前世只在博物館見過這雙面繡,聽說市場上有賣的,一個小小的屏風都要七八十萬呢。

  還真是好東西呀。

  「這是您老做的?」看老太太這麼神秘的樣子,安漵猜測問道。

  老太太點了點頭,「家裡祖輩兒傳下來的,我教你啊。」

  安漵一聽趕緊把手裡正欣賞的帕子都還給老太太,擺手道:「不學不學,您看我手糙的,根本不是做這種精細品的人。」

  老太太拉過來她的手看了看,果然是很粗糙,手心裡都有磨出來的老繭,不由嘆道:「你是個好姑娘。有空了,跟著學一學,總歸是藝多不壓身。」

  安漵:---

  宗徹平躺在床上,伸出右手,手掌心裡赫然有一道結著血痂的傷疤,這是他幾天來需要緊握馬韁繩控僵造成的。

  這點傷對他來說沒什麼的,然而以前那個總能第一時間注意到他不適的那個人,再也沒有分給他多餘一點的注意。

  宗徹心裡很不舒服,確切地來說是很難受,因為他看得出她不是為著自尊故意不關心他,而是她真的沒有注意到。

  在他說過不希望她喜歡自己而陷進去那些話之後,她就真的把喜歡收走了,因此他便也成了一個,和趙成祖孫、鄭昌盛一家之於她差不多的一個「陌生人」。

  以前看到鄭昌盛和她走在一起,宗徹還覺得礙眼,現在自己成了和鄭昌盛統一位置的人,他才發現親疏差別在她那兒有多大。

  天終于晴了,安漵起來時明烈的太陽光已經衝破雲層灑了滿院子,趙婆婆坐在門口給安翀補衣服,院子是掃得乾乾淨淨的路面,豐年剛把掃帚放到牆邊。

  「小姐,您醒了,」豐年笑道:「剛鄭少爺來了,問說附近村子裡存的甘蔗都被他收完了,還用不用再收?」

  安漵沒想到鄭昌盛效率這麼高,說道:「不用了,你告訴他,讓他這兩天先好好地休息,二十我就讓他出去賣貨了。」

  豐年答應一聲,抄著袖子轉身跑了出去。

  「豐年啊,昨兒個你們家在做什麼呢,那甜味兒一直到後半夜都不散呢。」

  安漵站在院子裡,能清晰地聽到隔壁劉家大娘打聽的聲音,然後是豐年巧妙的回答:「大娘,我們家就煮了點吃的,哪能半夜都不散。」

  說著他的聲音就越來越遠。

  安漵笑了笑,不過這的確是個問題,她想把製糖業擴大,就得選個遠離村子的廠址,如果在山上的話,那兒是村子小河的源頭,長時間的,她這半工業化廠子肯定能把這條清澈的小河污染得不能看。

  吃飯的時候,安漵就想著,開了春兒在村子裡四下轉轉,找個既位於下風口又在河流下游的地方。

  「小徹,你要出門嗎?」注意到宗徹去牽了馬,安漵回神。

  宗徹有一瞬的緊張,還有委屈,他轉身看著正在餐桌邊吃飯的女子,說道:「這是我跟鎮裡有馬的人家借用的,得還回去。」

  安漵哦了聲,道:「那你小心點,早點回。」

  宗徹把右手從馬韁繩上放開,側著角度微微露出一點傷口來,但半天沒有下文,他又抬手撓了撓頭。

  安漵疑惑地看向他,想起什麼,說道:「你等會兒。」

  宗徹心裡一喜,便老實的答應道:「行。」

  片刻後,安漵出來,手裡卻只拿著一串錢。

  宗徹皺眉道:「這是什麼?」

  「你用人家的馬不能白用,這算是租借費用吧。」安漵說著朝宗徹面前遞了遞,只見少年的面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紅,不像是不好意思,倒像是氣得不行。

  「我有錢,用馬之前已經給人家了。」宗徹深吸一口氣,說完了牽著馬兒就走。

  看著他熟練跨上馬背的身影,安漵搖搖頭,問不遠處的安翀:「你徹哥什麼時候學會的騎馬?」

  安翀哪兒知道,他還要上學去,也不覺得這是什麼重要的事,「可能是在學裡騎過,姐,我要遲了,走了啊。」

  然後背著書包一溜煙兒跑個沒影。

  安漵跟到門口看了看,心想你剛才怎麼不搭著順風馬去呢?

  安翀才不想搭順風馬,姐姐沒看出來,他可看出來了,徹哥從昨天回來心情就不大好,他姐光顧著忙做糖了,都沒注意到昨晚徹哥瞅了她幾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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