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污染
「放這裡就可以了，辛苦了，這是小費。」
「好的，先生。」
等葉赫回來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
豐厚的車費已經足夠讓車夫幫忙把葉赫購置的許多廚具餐具，還有一些調料，食材，給幫忙搬下車，更不用說葉赫還有一張50金鎊的鈔票作為「小費」。
這位車夫和之前的那一位一樣，認真記住了葉赫的樣貌，下定決心以後無論如何都要搶到這位豪爽客人的單，並為葉赫提供最優質的服務。
這個世界的錢對葉赫來說，實在沒有太大的留存價值，手提箱裡的錢，只不過是葉赫在北方的時候，用魔物的材料換置的一小部分，還有更多留在了教會裡。
即便沒有這些錢，作為一名教會登記在冊的神父，葉赫每周都可以在教會支取200金鎊的薪資，也絕對夠葉赫消費。
一頓自製的晚餐足以讓葉赫好好的犒勞一下自己的胃，吃飽喝足以後，葉赫悠閒的望著窗外，欣賞著賽達威爾的黃昏。
天色漸漸黑了下來，賽達威爾的夜晚到來了。
絕大部分居民都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了自己的家裡，和此時的葉赫一樣，享受著晚餐與家的安寧。
不過這些人應該很難包括，教會巡邏隊的那些人。
「咚！轟！」
「克倫特！」
「知道！」
……
附近的居民已經被疏散，四位帶著特製武器的男女，正在這條街上，與另一個【甜蜜之家】戰鬥著。
這間居民樓的456層三層，因為【甜蜜之家】誕生於5層中間的位置的一個套房的原因，樓層之間的石磚混凝土樓板，早已經被克倫特等人打的破破爛爛。
此時的凱茜縮在6層的一個角落裡，就坐在這戶人家女兒的床上，在好幾個布娃娃的環繞中，死死盯著破爛的樓板露出的，下方的【甜蜜之家】。
這個【甜蜜之家】的誕生時間，還不如葉赫的那一個，但誰叫它剛好在這個黃昏的晚餐時間發作，居民的慘叫聲透過了薄薄的樓板，又引得左鄰右舍特別恐慌呢。
此時凱茜手裡緊緊握著一面木質的畫板，她栗色的頭髮已經完全變成了漆黑的顏色，給予凱茜一種「頭皮發麻」的冰涼噁心感受之餘，也在畫板上構建出了，【甜蜜之家】的全貌。
凱茜一直在盯著【甜蜜之家】，她不能凝視畫板上的「畫」太久，只能隔一分鐘瞄上一眼，這樣才能避免雙重污染過分侵蝕她的理智。
就像現在，一分鐘時間到了，凱茜快速的瞥了一眼畫板，著重注意到了最多頭髮盤旋的位置，然後咬著牙把配套的畫筆，用力的戳在了那個區域。
頭髮接觸到畫筆時，立刻不安分的抽搐起來，不過畫筆上的【月之輝】教徽，令它們不敢纏繞畫筆。
凱茜感覺自己不像是把尖銳的筆頭戳在死物上，而是戳在了自己暴露在外的神經上。
這種恐怖的疼痛，無論經歷多少次，無論做好多大的心理準備，每次都讓凱茜痛不欲生。
所以她只能期盼著儘快結束，她用沙啞的嗓音，朝樓下大吼道：「核心又移動了！在盥洗室！我已經控制住它了！」
「收到！」
「好！」
兩位男性同事立刻響應，並在4層相應的位置，迅速找到了盥洗室。
福萊特先生用力的砸了一下自己的左腿膝蓋，包裹著一條老式鋼鐵盔甲的左腿，也立刻向著正上方猛力踹起，一腳便將樓板完全轟碎。
在迸發的灰塵與碎石之間，一道閃亮的紅光划過，手持著一把古樸大劍的克倫特，任憑碎石劃破自己的臉頰，也把大劍遞進了樓上盥洗室的一個角落裡。
他的眼睛裡，瞳孔已經完全被一張蜘蛛網占據，並讓他的眼球完全變成了紅色。
艱難的呼吸，讓他避開了灰塵的衝擊，不過這一次突襲再不中的話，他也只能去把黛安娜修女換上來了。
畢竟他的心跳已經來到了每分鐘接近三百下的頻率。
過快的供血，讓他渾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氣，但劇烈的痛苦，也讓他知道，再快一些，他的心肺都要碎了。
好在這一下成功命中了這個【甜蜜之家】的核心：那一團像是扭曲的肉塊一般的心臟。
劍身上亮起了一點淡淡的紅光，在一瞬間擴散了一下，給劍身落點的地面和牆壁上，留下了一道分布特別均勻的八角形蜘蛛網裂痕。
那「肉塊核心」，也被這點紅光，均勻的分成了八份，然後被虛空中爬出的黑色觸手，給撕扯吞噬。
「解決了嗎？」
什麼都看不到的福萊特先生，緊張的抬頭向上張望著，那個他一腳踹出來的大洞。
他是這個巡邏隊裡，最「輕鬆」的一員，左腿里的魔物，僅僅只是讓他的左腿發麻，偶爾失去知覺，不聽使喚，並沒有什麼痛苦，也沒有向他的其他肢體蔓延。
這條腿的操作方式也異常方便，膝蓋往下，福萊特先生敲擊哪個位置，左腿就會自動向那個位置的受力方向反擊，威力驚人，還可以攻擊到魔物。
不過這樣一來，福萊特先生也無法看到魔物，更沒法應對魔物的污染，只能像剛才那樣，擔任一個開路的斥候。
「呼……呼……」
像是哮喘病人一樣大口大口喘氣的克倫特，出現在了樓板洞口。
他側著身子，不讓福萊特先生看到他的眼睛，然後才點了點頭，示意成功了。
福萊特先生鬆了口氣，然後轉身就走。
無論是克倫特還是凱茜，現在都需要一點點時間恢復，結束「戰鬥狀態」。
在這段時間裡，他們本身就是一個污染源，普通人最好不要直面他們。
看福萊特先生不急不緩的，自己走下了樓來，留守在樓下的黛安娜修女就知道，行動成功了。
過了大概十分鐘，克倫特終於平復好心跳，把自己的大劍放進一個特製的大提琴匣里，背在身後，他才慢慢的靠近了凱茜所在的那個房間。
「凱茜？」
房間已經沒有門，克倫特隔著門口的大洞，朝房間裡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只看到凱茜縮在床上，緊緊抓著床單的一雙小腳。
她的圓頭小皮靴擺放在床前，小姑娘的隊友雖然將人家的房子拆的到處是洞，破破爛爛，她還是沒有穿鞋踩在人家床上。
聽到克倫特的聲音，凱茜勉強提起了一些力氣，用虛弱不堪的聲音對克倫特喚道：「……在。」
克倫特鬆了口氣，凱茜還活著就好，他的痛苦僅僅來源於身體，凱茜卻是一種神經，精神上的疼痛，比他深刻不知道多少倍。
不過凱茜這個堅強的小姑娘，哪怕承受著這麼大的痛苦，也依然沒有放棄巡邏隊的工作，這就是令克倫特一直很心疼，也很欽佩她的原因。
再等了十分鐘，凱茜終於緩過了勁來。
她先把「吃飽了」的頭髮盤起，塞進了報童帽里，儘量不漏下任何一絲，然後才把畫板和畫筆撿起來，收進了一個帶挎肩帶的黑色布套里，背在了身後，這才下床穿好了鞋子。
走到門口的凱茜，隔著破爛的樓板，看到了靠在牆邊休息的克倫特。
克倫特立刻給了凱茜一個微笑，還比了一個大拇指。
「哼。」
凱茜卻冷冷的瞪了他一眼。
兩人結伴從樓上下來時，福萊特先生和黛安娜修女再次齊齊鬆了口氣。
背著大提琴匣的少年，和背著黑布包裹的畫板的少女，怎麼看怎麼像是兩位「文藝」愛好者，又像是賽達威爾大學藝術學院的學生。
誰會知道，他們曾忍受著常人無法想像的痛苦，去與魔物殊死戰鬥呢？
這樣的戰鬥，他們三五天就會來一次，卻是早就已經習慣了。
至於毀壞的樓層建築，那就是市政和教會操心的事，他們的情況擺在這裡，誰也怪不了他們。
就像安娜主教對葉赫說的，所以，這也是她向總部申請，讓葉赫來到賽達威爾擔任巡邏隊隊長的原因。
不過安娜主教的申請書中，其實需求的是一位等級「5」以上的寄魔者，並不是葉赫這種，不是寄魔者，但更強大，更可怕，更高效的存在。
葉赫也已經向安娜主教，傳達了他來到賽達威爾的原因，帝國科研所。
如果有得選，安娜主教一定不會選擇目的為此的葉赫。
只可惜造化弄人。
「這就是……蒸汽燈？」
葉赫無法理解蒸汽是怎麼能點亮燈火的，這可不是電力或者煤油，到底是如何讓燈泡發光發熱的呢？
與蒸汽發動機通過蒸汽膨脹做功，推動活塞傳導，輪軸轉向，使蒸汽能變為動能不同，無論如何，葉赫也不能理解蒸汽是怎麼「燃燒」的。
天黑了自然要點燈，得益於這間房子的原主人，沒有欠過市政「蒸汽使用費」的原因，葉赫一打開蒸汽燈的開關，燈就亮了。
雖然沒有什麼必要去探究其中原理，不過在葉赫開啟了另一種視野後，他立刻就看到了「真相」。
通過小型蒸汽傳輸管道，源源不斷輸送到蒸汽燈里的「蒸汽」之中，似乎蘊含著一些……像是黑色的灰塵一般的物質。
就是這種物質，在燈泡中濃縮以後，自動燃燒發亮，「點亮」了蒸汽燈。
這就是，女神發布這個任務給自己原因嗎？
葉赫這時才明白自己任務的來源，這種物質，他經常見到：這是魔物被消滅時，偶爾淨化不全，潰散出來的一點點魔物之力！
在物質世界中，這一點魔物之力會被自然淨化，很快就消失不見。
所謂的萬能的「蒸汽」里，居然蘊含有魔物的力量，難怪賽達威爾對「蒸汽」利用的越多，這兒的魔物就越繁盛。
目標已經不能更明確了，葉赫微笑了一下，把準備好的帽子戴上。
他關閉了開關，在蒸汽燈漸漸熄滅的同時，打開了房門，來到了夜晚的賽達威爾城市裡。
有些東西是不需要詢問本地人的，只要在這夜色剛剛降臨的路口，稍微注意一下人流的去向，葉赫很容易就能找到這附近的酒館和餐廳。
不過這邊的酒館，太「高級」了一些，不是適合葉赫打聽情報的地方。
葉赫朝南邊移動了十幾分鐘，走過了幾條大街，很快就到了相對貧困，混亂，髒污的一個城區。
這裡是賽達威爾城南，充斥著「下等人」，「犯罪者」，「幫派」的一個區域。
路過一棟被封鎖關閉，空無一人的居民樓時，葉赫還好奇的看了眼五樓位置，牆面上的一個大洞。
一塊磚頭剛好從洞頂鬆動，落到了地面砸的粉碎，看痕跡，這個洞非常的新鮮，應該是不久之前被弄出來的。
不像是黑幫能做出的事，是一進那些「隊員」吧？
呵。
即便賽達威爾沒有魔物成災，這些隊友都可以去拆遷隊任職了。
壓低帽檐，葉赫繼續前進。
即便這裡是城南，即便這裡滿大街都是無所事事的幫派份子，又或是衣著暴露的女人，黑暗之下，自有獨特的生機在這裡茁壯成長，這種感覺葉赫非常熟悉。
作為一名僱傭兵，他沒少在混亂的地界，與當地黑幫打交道。
有些道理是通用的，就像葉赫這種，披著黑色大衣，衣著的黑色正裝整齊又嚴肅，臉還被黑色的登山帽遮住的獨行男人，是沒有混混或者流螢會輕易搭話的。
並且對於葉赫的主動搭話，是沒有混混或者流螢，敢輕易拒絕的。
「酒館？前面拐角就是，「髒辮子」的人在看著，還算公道，怎麼，東方來的先生要請我喝一杯嗎？」
似乎是因為葉赫的表情不夠冷酷，容貌又太帥氣了一些，不夠兇狠，眼前的流螢回答完問題，立刻就對葉赫提起了興趣。
葉赫倒是早有準備，他點了點帽子，給這個流螢留下了一個迷人的微笑，以及塞了一張捲曲的鈔票過去，就向「前面拐角」移動。
微笑，鈔票，這兩個東西，都是她們這種人最需要，也最不能拒絕的東西，所以她特別自然的挽住了葉赫的手肘，與葉赫一起前往酒館。
與魔物相比，任何人都算乾淨。
與人相比，任何魔物都算純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