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明山面帶微笑,把從辦公桌下面柜子里拿出來的一盒西湖龍井打開,用天然楠竹做成的茶葉鑷子夾了少許放進茶壺。
隨後沖入剛燒開的熱水,看向經衛華笑道:「華哥,這是別人送我的一小盒明前龍井,去年剛採摘的,我一直都捨不得喝,就盼著您有一天能來,泡給您喝。」
經衛華嘴角含笑,饒有興趣的看著侯明山溫聲道:「你要是想哥哥,就給我打電話啊,這明前龍井可是稀罕物,你就不怕放陳了,沒了那鮮嫩清香的口感。」
侯明山不好意思的笑笑,低聲道:「我哪敢隨便給華哥打電話,萬一誤了您的事情怎麼辦,我也知道這明前龍井在我這是稀罕物,華哥怕是已經喝膩了。」
「我這也沒有更好的茶招待華哥,這也是小弟的一番心意,至於您要是沒來,茶陳了就陳了吧,都是外物,哪有華哥的事情重要。」
經衛華又是一陣哈哈大笑,目露讚賞之色,溫聲道:「明山你有心了,坐吧,我們坐下聊。」
「當年之事,我也是順勢而為,還是你有這個能力,否則也坐不上總行行長的位置。」
侯明山滿臉堆笑的恭聲道:「華哥哪裡話,對您來說是舉手的小事,但對我來說可是恩同再造,小弟這輩子都銘記在心。」
經衛華笑笑,撇過這個話茬,隨意說道:「這些時日咱們甬城的官場震盪很大啊,位居常務副市長的陸少川都跌落下來,我聽說其妻是你們商業銀行的分行行長,對你有影響嗎?」
侯明山面色一僵,心頭狂跳不止,頃刻間額頭就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經衛華笑吟吟的看著他的嘴唇從深紫色慢慢變成了慘白色。
他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伸手拿起剛剛沖泡上的茶壺,準備把茶湯倒出,但是右手顫抖不止,不但沒有冷靜下來,卻愈加緊張,壺蓋磕碰到壺體發出一陣叮叮之聲。
沒有辦法,侯明山放下了茶壺,搓了搓手,臉上扯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撕拉著乾澀的嗓子說道:「華……華哥,這秦虹跟……跟您有……有舊?」
經衛華面色不變,依然笑吟吟的望著他,看到侯明山這個反應,他基本確認了秦虹是被冤枉的,故意栽贓的。
「明山啊,曾經你也是在我手下做事,知道我的秉性,所以不要騙我,我問什麼,你說什麼?」
侯明山嘴唇哆嗦了一下,顫聲道:「我……我懂,華哥您問……問,小弟絕不隱瞞!」
經衛華慢慢的坐直身子,甚至微微前傾,笑容收斂,冷冷的看著侯明山緩緩說道:「秦虹的事情,來龍去脈,說吧!」
看到經衛華冷冷的模樣,侯明山面色更是劇變,紅潤的面頰頃刻間血色盡褪,雙目瞳孔劇烈收縮,顫抖著,額前冒出了一層又一層冷汗,在這正月里居然匯聚在一起順著臉頰耳側緩緩流下。
要知道這可是是甬城,冬季里不同於北方,沒有暖氣,取暖只能依靠辦公室里的壁掛空調。
用過空調取暖的人都知道,那取暖效果比暖氣和地暖差遠了,雖然也算暖和,但是絕對不會如同北方一樣,在暖氣房裡熱的淌汗。
甬城這個地方,沒有人不知道經衛華,更有很多很多人認識經衛華,但真正了解經衛華的人卻很少很少,侯明山也不是真正了解經衛華的,但他確是跟隨過經衛華很多年的人。
親眼目睹他做過很多事情,正是因為他衷心,可靠,經衛華才扶他坐上了甬城商業銀行總行的行長位置。
其實說扶有些不太貼切,因為很少有人知道,甬城商業銀行最大的股東就是經衛華,只不過這些信息明面上是查不到的,沒有任何工商信息可以查詢。
就如安子善之與攜程和善良資本。
這些,侯明山同樣不知道!
可是,他知道的有限的幾件事,就讓他對經衛華敬若神明,比如整個禹杭省第一家五星級酒店南苑酒店,就是經衛華的產業,但當時同時申批五星級酒店標準的整個省有十三家之多。
據說其中還有人是省委高官的背景,結果這唯一的名額卻被經衛華拿到了。
整個甬城的經濟,方方面面都有經衛華的影子,很多時候他的話比市委的話還好使,他吩咐的工程和項目,完全不需要任何檢查和檢驗。
他說不會出問題,就絕對不會出問題。
當然,曾經出過問題,也正是因為那一次的事情,現在的甬城市市長路林才能空降過來。
侯明山不禁恐懼萬分,嗟悔無及,不該橫起貪念。
任誰也想不到經衛華居然跟陸少川有交情,可是為什麼去年陸少川落難的時候經衛華卻無絲毫反應呢,侯明山恐懼之餘忍不住起了好奇之心。
他戰戰兢兢的抬起頭,小心翼翼的看著面無表情的經衛華,一副結舌杜口的樣子帶著哭腔道:「華……華哥,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貪別人的錢財害了秦虹,可是……可是我真的不知道秦虹跟您有交情啊,華哥!」
經衛華目光森冷的看著他,微微張開嘴,聲音像是從寒冬的牆縫間透過一般,「說說事情經過,要詳細。」
「是是,華哥,事情經過是這樣的……」
幾分鐘後,經衛華慢慢皺起眉頭,繼而面露冷色,斥道:「你說這是市長路林的秘書親自找的你?承諾了你好處,讓你舉證秦虹?侯明山!是不是你已經忘記我是怎麼得到現在的一切了。」
「你看我像傻子嗎?他路林有這麼大的膽子?如此明目張胆的栽贓陷害,這裡面處處都是窟窿,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案子問題大了,他路林的仕途不要了?讓自己的秘書來做?」
「就算他要做,也不會讓自己的秘書來做的!」
望著經衛華盛怒的模樣,侯明山欲哭無淚,忙不迭的顫聲道:「華哥,華哥,我說的句句屬實啊,就在我辦公室里,至於路市長為何如此膽大妄為我也不清楚。」
「可能是因為他的秘書一直說是自己的私人行為吧,他沒有提任何一句是路市長指使的話。」
經衛華一言不發,面如冷霜的看著侯明山,對方在他森冷的注視下臉上慢慢露出了焦急之色,侯明山知道經衛華這樣的表情就是對自己的回答不滿意。
他心急如焚的想著該如何回答時,猛然想起了辦公桌里的那個小東西,踉蹌著站起身,一副慌不擇路的模樣到了辦公桌後,雙手哆哆嗦嗦的拿出鑰匙打開中間的抽屜。
抽屜裡面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他從抽屜最深處一個小盒子後面掏出一個巴掌大小,黑色,模樣有點像安子善的初中同學程進虎用過的隨身聽的機器,滿臉笑容的來到經衛華身側。
小心的遞了過去,在經衛華疑惑的目光中快聲道:「華哥,這是那天路林的秘書來跟我談陷害秦虹的事情時,我偷偷做的錄音,不信您聽聽就知道了。」
經衛華眉頭微揚,有些吃驚的看了一眼侯明山,淡淡的說道:「行啊,明山,現在辦事越來越滴水不漏了。」
侯明山縮起手坐回他的對面,訕笑道:「都是華哥教導的好,您是不知道我這個位置上,很多事情太敏感了,不得不防啊,實在是沒有辦法,裝攝像頭太顯眼,無奈才出此下策。」
經衛華臉上露出了微笑,把手中小巧的錄音機揣進了口袋,似笑非笑的望著侯明山說道:「明山,如果我讓你撤銷對秦虹的舉證,沒有問題吧?」
侯明山對經衛華這句話早有預料,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忙不迭的說道:「沒問題,絕對沒問題,只要華哥一句話,我隨時都可以辦!」
經衛華笑笑:「那你答應路林那邊?」
侯明山瞬間肅容,斬釘截鐵的說道:「華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只要華哥一句話,讓我跟誰為敵都不在話下,他路林又算什麼東西!區區一個甬城市長而已,哪能跟您相提並論。」
「哈哈……!」
經衛華大笑起來,目光流轉的看著侯明山沉聲道:「好,明山,你很好,放心,你知道我經衛華的為人,跟我一心的人,我是不會虧待他的。」
侯明山重重的點著頭,笑容可掬的說道:「小弟肯定是相信華哥的,小弟這輩子就認一個大哥,那就是您,為了您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