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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藝術

2024-08-27 15:49:20 作者: 微風幾許
  覃樂風這天早上的第一節課沒來,鬱南在同學們憐憫的目光中如坐針氈。

  湖心美院是全國TOP3的藝術類高校,有才華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在校園裡隨手一撈就能撈出個某某賽事一等獎的優秀學生,但要撈出鬱南這種長相的可不多,是以他乃名副其實的班寵,受了傷怎麼可能不被大家關心。

  為了保護好友的**,他說自己是宿舍樓下鐵門框上撞的,孤獨地熬到了上午的課程快要結束,覃樂風才姍姍來遲。

  教授在講中外美術史,台下學生都聽得昏昏欲睡。

  覃樂風一看就是躲在被子裡哭過整晚,偏要表情肅殺,做出一副「我沒事」的模樣。

  鬱南看不出來他有沒有事,他不善揣摩人的心理:「樂樂,石新有沒有找你?他沒有發現吉他是你砸的吧?如果他發現了,你千萬不要承認。」

  覃樂風根本不想提石新,何況吉他也沒砸到。那個渣男連正濃情蜜意的小三被帶走都沒出來看一眼,現在當然要做縮頭烏龜,怎麼會主動聯繫他。

  不過鬱南受傷才是眼下覃樂風最關心的:「寶貝,我昨晚已經朋友圈微博全面昭告天下恢復單身了,誰他媽記得他啊。先過來讓我看一下你的傷口。」

  鬱南怕痛覃樂風是知道的,他是屬於臉訂畫框的時候扎了木刺都要掉眼淚的那種。這次被人推倒撞破頭有多痛就不說了,覃樂風對於昨晚一時衝動帶鬱南去酒吧的事內疚得要死。

  「對不起。」覃樂風輕輕揭開紗布一角看了下,語氣忽然低落下來,「都怪我。」

  鬱南一本正經地說:「又不是你推的我,不需要你道歉。」

  覃樂風更氣:「媽的,那個嚴思尼,老子以後見他一次揍他一次。」

  鬱南:「嚴思尼?」

  「就是推你那個丑逼啊!」覃樂風恨恨道,「我之前就在樂隊見過他幾次,聽說他家還是什麼書香門第,家裡開私立醫院的,不知怎麼教出來這麼一個敗類,沒教養。」

  鬱南對此不作評價,昨晚他的過肩摔也沒讓對方好受,總之他以後大概也不會再見到那個人了。

  他把早上小周告訴他的事對覃樂風說了一遍:「宮先生那邊的人已經幫我們處理好了,他會得到懲罰的,我們就不要再管他了。」

  也只有鬱南能這麼豁達了,他的認知里正義即世界,壞蛋得到懲罰便將事情翻篇。

  若換了旁人長了這麼一張臉,還傷在臉上,免不得有多難受。

  鬱南有多不在意自己的外在,覃樂風能想出原因。

  「好。」覃樂風說,「對了,你下周四還去不去兼職?」

  鬱南只對覃樂風說過他現在做的兼職是還原一幅被燒毀的油畫肖像。

  其實那幅肖像是宮丞本人的,畫上的他大約是十幾歲年紀,畫畫的人筆觸也稍顯稚嫩,算不上是成熟的作品。鬱南接到這份工作的時候就知道,這幅畫應該是對宮丞很重要,所以才會情人臨摹重繪。

  每周四鬱南都會去宮丞的畫廊與他見面,一般來說他們會在畫室單獨待上兩個小時,以便對缺失部分提出意見。宮丞大多時候都在看書,鬱南則畫畫,他們會聊一些天馬行空的話題,從米開朗基羅到歐亨利,宮丞似乎無所不知。

  可能就是那許多個兩個小時裡,鬱南對宮丞產生了不一樣的感覺,導致他現在一想起宮丞早上對他說的「周四見」,都像是進行了某種約定。


  半晌沒等到鬱南的反應,覃樂風看了一眼,眯起眼睛:「你耳朵怎麼紅了?」

  鬱南捂住耳朵,試圖迷信混餚視聽:「沒有。肯定是有人正在罵我。」

  覃樂風寵溺地白他一眼:「我的意思是人家是長輩,平時請你吃飯什麼的就不說了,這次又幫了我們。等你下次過去兼職的時候問問他什麼時候有空,我們也請他吃飯表示感謝。」

  長輩?

  鬱南本想告訴覃樂風他和宮丞之間的事,聽到這兩個耳朵更燙了。

  他忽然有一點隱秘的背德感,雖然他們之間還什麼都沒發生,但確確實實有一道年齡的鴻溝——宮丞都可以當他的叔叔了。

  鬱南點點頭:「我下周要去的。」

  距離下周四還有整整六天,他竟然現在就開始有些緊張,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中午兩人去食堂吃午餐,沒走多遠就聽到一輛機車發動機的轟鳴聲由遠及近。

  烈日下有人暴曬而來,到了他們面前則長腿撐地,汗水揮灑在黑色背心外的肌肉上,反射出蜜一樣的光澤。

  來人摘下頭盔,露出一口白牙:「鬱南!這麼巧!」

  鬱南像是看不見他的肌肉:「學長好。」

  巧個鬼,雕塑系那邊有食堂,這人還偏來這便巧遇,覃樂風知道今天又能看一場「我賭你撩不動鬱南」秀了。

  來人是雕塑系大四的封子瑞,已考研本校,成了著名雕塑藝術家手中唯二的親傳弟子,近日在學校里風頭十足。鬱南和他是上學期在一次周日集市上認識的。

  「嗨。」封子瑞這才和覃樂風打招呼,「你們也去吃飯?介不介意一起坐。」

  覃樂風是個自來熟的,自然不介意,鬱南也不置可否,反正他一向都隨波逐流,三人選了個靠窗的位置。

  封子瑞拿了一瓶礦泉水,他擰開瓶蓋,仰著頭咕咚咕咚灌了大半瓶,喉結順著他吞咽的動作一上一下,躁動的荷爾蒙擴散開來,果然是雕塑系出來的高手,看起來隨手搬一百斤黃泥不在話下。

  鬱南在低頭吃飯。

  覃樂風看封子瑞吃癟,心中煩悶一掃而空,還有點想笑。

  封子瑞喝完水:「鬱南的頭怎麼了?」

  鬱南還是那套說辭:「宿舍樓下鐵門框上撞的。」

  封子瑞眼中帶笑:「怎麼這麼不小心?我早提醒你走路要看路,上次你就撞電桿了還不長記性呢。」

  鬱南就說:「我以後能記住了。」聽起來有點乖。

  覃樂風看著鬱南,心道這個傻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開竅。

  封子瑞又找起別的話題:「說起來,我一直好奇,你為什麼沒考慮隔壁電影學院?我聽說可是有星探來找過你,做明星比畫畫容易出頭得多了啊。」

  鬱南好一副雲淡風輕,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我考不上的。」

  封子瑞還要說笑,只以為鬱南在反諷。

  覃樂風臉上卻有不悅,打斷他:「我們鬱南心中只有藝術,皮相算什麼,難道你眼裡只看得到鬱南的外在?」

  封子瑞一時噎住,他不知道為什麼覃樂風反應這麼大。

  鬱南則認真回答:「我喜歡畫畫。學長,你沒有聽我們的大學長、著名的余深老師講過嗎,畫畫改變命運。不管挫折、窮困還是苦難,畫畫都能成為希望的曙光。」


  封子瑞訕訕笑:「除了撞門框上,你還能有什麼苦難。」

  鬱南點頭:「有過的,現在沒有了。」

  其實若不是七歲那年發生的那件事,身為話劇演員之子的鬱南很有可能會走上另一條藝術道路。他從小就長得很吸引人的眼球,洋娃娃一般的小男孩,任誰都不得不承認造物主的偏愛。

  好在出事後他很快展現了此前並未顯現的天賦,他能準確描繪出所見之物的具體形象,能分辨色卡上普通人難以區分差別的色彩,命運似乎替他打開了另一扇門。

  郁姿姿激動不已,斥巨資給他請老師、買畫具,鬱南便一頭栽進了美術世界。

  高中時鬱南開始接觸油畫,喜歡上了余深的作品,看過幾次對方的專訪,那個五十歲的老頭就成了他的偶像,他打定主意要考偶像畢業的湖心美院,一舉成功,現在的夢想是想成為一個大畫家。

  鬱南對「畫畫改變命運」這句話深信不疑,幾乎快成為口頭禪。

  「我聽過這句話。」封子瑞被他這幅認真的表情弄得有些移不開眼,馬上順著他說。

  湖心美院每個人都知道鬱南不是花瓶,他怎麼就忘了。

  覃樂風稍微消氣,捏一把鬱南的臉,語氣卻是驕傲的:「……你怕是入了余深的邪教。」他轉頭告訴封子瑞,「你看,千萬不要拿名利和他的夢想比,不是每個膚淺的人都能配上我家鬱南。」

  當天下午班裡通知下個月要去千佛山寫生,班裡一片哀嚎,說天氣這麼熱,老師嫌他們死得不夠快。

  鬱南打電話給郁姿姿,一連打了三次都沒有打通。

  郁姿姿作為話劇演員,又是單身母親,工作起來很投入賣力,有時排練沒聽見手機響也是常事。鬱南手中還有一些錢,但郁姿姿一直教育他出門在外要有備無患,需要錢的時候最好給她打電話。

  手機忽然震動了一下。

  有人發微信給他。

  封子瑞:鬱南,上次聽你說過平時在做兼職,我這裡有一份還不錯的你要去嗎?

  鬱南想了想,才回覆:是哪方面的?

  封子瑞:我叔叔手上有個牆繪改造,交給我負責了。

  鬱南之前和覃樂風給一家幼兒園畫過牆繪,算得上有經驗。問了報酬發現比他上次的畫牆繪的酬金還高一些。

  能自己解決問題當然很好,鬱南欣然應允:謝謝學長,我明天就可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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