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子瑞等了鬱南一個晚上,鬱南不僅沒有回覆他的信息,等他第二天早上到宿舍去找鬱南的時候,還被告知昨晚鬱南沒回去。
封子瑞心中有了不可思議的想法,所以當親眼看見鬱南從一輛幻影下來的時候,他愈發妒火中燒。
那車窗里露出宮丞的側臉,似乎對鬱南說了句什麼,鬱南看上去很乖巧,臉頰紅撲撲的,揮手對宮丞再見。
等那車子開走了,鬱南才回頭往宿舍方向走。
不過他似乎看上去有心事,眉頭深鎖,給人一種美人愁的感覺。
看到封子瑞,鬱南怔忡了一瞬,並沒有任何隻言片語,只顧繼續走路。
「鬱南!」封子瑞擋住他的去路,「我昨晚給你發的信息你沒看見?」
鬱南說:「看見了。」
封子瑞道:「那你為什麼不回復?」
鬱南站在樹蔭下,陽光從樹梢投射下來,星星點點的光斑照在他那張完美的臉上,唇紅齒白,眉目如墨,清新又脫俗。
他平靜地說:「抱歉,如果我之前的行為讓你有所誤會——」
封子瑞打斷他,質問道:「昨晚你去哪裡了?」
鬱南覺得他的事好像沒有必要對學長交待,何況對方還對他抱有想法,他不想讓關係更複雜,便沉默著不說話。
封子瑞自己答了,表情難看:「我知道了,你在宮丞那裡對吧?你一整晚都呆在他那裡!」
鬱南不置可否。
封子瑞忽地抓住他肩膀:「你說的喜歡的那個人,是不是就是宮丞?你在給他兼職,所以認識了他,想攀上他對不對?!難怪我給你那麼好的條件你都不屑一顧,原來是有了比我更好的目標!」
鬱南皺眉,很認真地提醒他:「學長,你現在說的話已經冒犯到我了。你是一個很好的人,不要因為這些事情變得你自己都不認識。」
「不需要你給我發好人卡!」封子瑞咬牙,「我告訴你,你是不可能攀上宮丞的!你知道為什麼嗎?」
直覺封子瑞要說什麼,鬱南臉色白了一分:「我不想知道。我要回宿舍了。」
昨晚宮丞的問話本就讓他心事重重,他已不堪重負。
果然,封子瑞低聲道:「因為你是不完美的。」
他一句一句直白又剜心,「宮先生最出名的不是他的背景,不是他的能力,是他對完美無瑕的變態要求。我曾經告訴過你,樹與天承修到一半經歷過一次重建,就是因為他無法忍受實物的瑕疵,硬生生將這項目推後兩年!這可是他在宮家之外建立的最重要的個人事業!」
鬱南僵住。
宮先生對他說過他的個人經歷,即使輕描淡寫,他也能感覺到宮先生對樹與天承的重視程度。
他也記得封子瑞是說過這麼一回事,樹與天承因為瑕疵推倒重建也是事實。
「我叔叔說,他曾經因為員工搭配衣服失誤而禁止對方出現在他面前,曾經因為喜歡的玫瑰氣味不佳而命人培育新的品種。你想想,對事業對生活尚且是這樣,何況是情人。」封子瑞道,「他曾經最看重的情人你知道是誰嗎?」
鬱南並不想知道。
「是路易。」
鬱南微微張開了唇,神色訝然。
封子瑞笑得有點瘮人:「沒錯,就是那天來到工地的路易,對了,我明白了,路易是專程來看你的!」
鬱南:「看我?」
「路易怎麼樣你已經親眼見識過了,他是混血,還是知名設計師!路易和宮丞在一起分分合合十幾年,現在又回國發展,總有一天還會完全複合,所以他來看看你到底怎麼樣,看你是不是他的對手。鬱南,你真的認為你能比過路易嗎?」
鬱南想開口說話,嗓子卻像被什麼掐住了,他發不出音來。
「宮丞看過你了沒有?」封子瑞說,「我想沒有吧。不然他為什麼還忍受你在他身邊?」
鬱南:「……」
「我沒看錯的話,你那片疤應該很大,不然你為什麼那麼緊張。」封子瑞還在繼續,「那麼大、那麼丑的一片疤,皮膚都變形了。你的臉有多好看,那片疤就有多駭人。你想一想,他真的能接受嗎?」
鬱南臉色更白了。
封子瑞將他抱住:「不要做夢了,鬱南。你和我在一起,我保證永遠不會介意這一點。」
鬱南忘記了掙扎。
腦中反反覆覆迴蕩著那一句——你的臉有多好看,那片疤就有多嚇人。
轉學後,他平平淡淡上了另一所高中。
霜山市並不大,任何斬頭露角的孩子都在各所學校口口相傳。鬱南拿了許多獎,鬱南有望獲得參加頂級比賽的資格,鬱南被著名大師親自接見……他的名字越響亮,被越多人喜歡,流言就越鼓譟。有人在學校攔住他,問他,「喂,聽說你身上有一大片疤,腿都燙爛了,是不是真的?」
現在的情形和那時何其相似。
封子瑞講完心中快意,看到他這模樣卻又莫名難受。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頭昏腦漲,將鬱南抱在懷裡的感覺實在太好了。
「對不起。」封子瑞親他頭頂,「我說得過分,但卻是事實。鬱南,原諒我,和我在一起。」
話音剛落,他便被狠狠推開,力度之大大到他難以想像。
鬱南冷冷地開口:「你走吧。」
封子瑞不可置信:「鬱南?」
鬱南臉上是他從來沒見過的冷色,容貌卻比之前更為昳麗:「我就算有疤也與你無關,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鬱南回到宿舍,覃樂風問他怎麼了,他卻只顧著打開電腦去搜索路易的信息。
路易,三十歲,中法混血,知名設計師,才華與美貌並重,號稱有一幅被天使吻過的皮囊。傳說是個Gay,與神秘男友複合三次均以分手告終,每次分手都能有新的靈感出現。
手機震動,是宮一洛給他發信息。
宮一洛:[喂,你怎麼突然走了?招呼都不打一個!]
鬱南早上走的時候宮一洛還在睡覺,小周叫他,他還不耐煩地罵罵咧咧翻過身過去繼續睡。宮丞對他視而不見,似乎懶得理他,只走之前吩咐小周,等宮一洛走了就叫人來收拾乾淨。
鬱南羨慕宮一洛這麼肆無忌憚,他也想那麼恣意,無憂無慮,可是他做不到。
他此時也沒有心情去回復宮一洛的信息。
宮一洛自說自話,繼續發信息。
宮一洛:[幹嘛啊,你不想和我打好關係?【奸笑】我有預感,你會和我小叔在一起很久。]
宮一洛:[因為你長得特別漂亮。]
鬱南的手指移動到他的資料上,將他刪除了。
做完這個,他心跳得特別厲害,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一樣。優柔寡斷,患得患失,都不是鬱南想要的特質。
他喜歡宮先生。
他喜歡宮先生的年紀,喜歡宮先生的談吐,也喜歡他的霸道與溫柔。
昨晚宮先生對他說「我不會強迫你,我們可以等到你想說的時候再說」,他實實在在地感覺到了他的包容,可是正因為太喜歡了,他才明白自己永遠做不到在他面前剖白。
秘密放得越久就越說不出口。
這場初夏,他像是做了一個夢,而夢總歸會醒的。
他覺得他也算談過戀愛了,拿得起放得下,興許以後能做個胸襟超凡的大畫家。
這一周,宮丞主動與他通過兩次電話。
鬱南每一次都很乖,認認真真和他講一些無關緊要的事,有一次他們通話甚至超過了三十分鐘。
宮丞說他像一隻乖巧的貓,讓他說什麼,他就說什麼。
到了周四,兩人終於如約在畫廊見了面。
宮丞還將他摟在腿上,讓他就這樣畫了兩個小時。
被吻得雙腿發軟的時候,宮丞沉聲對他說:「知道我第一次對你動了心思是什麼時候嗎?就是你用這種眼神看我的時候。」
鬱南就別過頭去繼續畫畫了,耳垂通紅還要欲蓋彌彰:「我沒有,我看人就是那樣的。」
這天臨走前鬱南說:「只剩下面的衣角沒有完成了,我想加快進度,您不在的時候我可以過來嗎?」
宮丞問:「是因為暑假要去工作的事?」
鬱南「嗯」了一聲。
宮丞只摸了摸他的頭:「你可以不用去工作,暑假就陪著我怎麼樣?」
鬱南搖頭:「不行,我大一開始就在那裡上班,也答應了老闆每年暑假都去,他對我很好的。我不可以食言。」
宮丞便同意了:「行,應該言而有信。」
卻不曾想他不在的時候,鬱南連續趕工,很快將這幅畫徹底完成。
有天小周進辦公室時表情古怪,半天支吾著說不出話。
宮丞道:「我要破產了?」
小周:「……不是。」
他抓耳撓腮,好幾分鐘才鼓起勇氣說:「是那個小可愛。」
小可愛除了鬱南不作別人想。
宮丞動作頓了一頓,以為鬱南又被什麼人欺負,而那個叫封子瑞的才被他處理過。
他眉頭皺起:「他怎麼了?」
小周:「他在您的畫像上別了這個,今天我過去拿畫的時候才看到。」
一張紙條遞到宮丞辦公桌前。
宮丞拿起來一看。
上面用幼圓字體寫著:宮先生,對不起,我們分手吧。這幅畫送給你,不用付我報酬了。我是個渣男,請您忘了我。
宮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