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了,大樹再怎麼參天，也敵不過季節變化，地上也滿是發黃的樹葉，風吹過的時候聲音很好聽,很秋天。
舒甜就這麼看著江譯的表情,看著他的瞳孔一點點擴大,桃花眼裡滿是驚愕。
嘖。
怎麼也沒點兒驚喜的感覺,全是驚嚇了呢。
雖然她其實也好不到哪兒去。
舒甜剛才憑著一股衝動,其實連他嘴唇什麼感覺都根本沒來得及感受,橫衝直撞地碰上去，又鬆開。
然後強撐鎮定地說了那一番話。
此時心臟才後知後覺般的狂跳起來。
「……餵。」舒甜覺得兩個人都不說話也不是個辦法,頓了頓,硬著頭皮道：「你能不能……給點反應。」
光盯著她看算怎麼回事兒啊！眼睛這麼久不眨都不酸的嗎！
再說,她也是會不好意思的好麼！！！
「……」
她話說完,看到江譯眨了下眼睛。
隨後，他喉結很明顯地上下動了動,接著面無表情吐出一句：「什麼？」
江譯其實沒怎麼聽清面前的人在問什麼。
看著她開開合合的嘴唇，粉嫩水潤,唇角自然上翹……江譯現在有種很強烈的不真實感。
腦子裡有個聲音一直在質疑,剛剛的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
……他擔心那堆都白瞎了？
她真的就，直接這麼親上來了？
還說,提前給他獎勵。
真的,夢都沒有這樣做的。
而他剛才……好像沒給任何回應。
這都算了，他甚至連接吻的基本要素——閉眼，都給忘了，眼睜睜地看著她親過來，再看著她走。
「……啊？」舒甜納悶：「你怎麼回事？」
「我在問你怎麼沒反應啊？你現在這樣,是因為……」她豁出去了，親都親了還在乎什麼面子：「不滿意我的獎勵？」
問是這麼問。
但他要是真的敢說出來「不滿意」三個字，舒甜一定——一定——會踹他的。
嗯。
「滿意，」江譯像是丟了魂的人突然靈魂回來了一樣，整個人終於會動會思考了，又眨了一下眼：「特別滿意。」
「……」
特別滿意。
他說這四個字的時候格外認真，漆黑的眸子驟然變亮，舒甜跟他對視一小會兒，有些不太自在地垂了一下視線，「哦。」
平視的話，舒甜剛好能看到江譯的校服拉鎖往上，鎖骨的位置。她盯著那個很性感的窩，正想開始給他數數，看他能多少秒之後才開口說話——
踩上落葉的聲音突然響起。
她感到肩膀上一沉。
隨後他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是不滿意我。」
「……你？」舒甜沒明白，抬眼問：「你今天怎麼話總說一半……你不滿意你什麼？」
「不滿意我剛才的表現。」
「……」
「所以，」江譯突然湊近她，手伸到她的後脖頸處，指腹磨蹭著那塊皮膚：「再給我次機會吧。」
舒甜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他的手突然施力，把她往前帶，舒甜一瞬間被他的陰影籠罩，眼前一片黑，他的氣息鋪天蓋地地把她包裹住。
仿佛只是一瞬間，唇上就覆上來了兩片軟軟的東西。
熟悉，又陌生。
跟剛才她撞上去的時候不一樣。
這次的吻，算是個真正意義上的吻。
輕柔綿長，帶著點兒小心翼翼，青澀的試探。
慢慢地，她感覺到他在加大力道，唇上的磨擦感越來越重，舒甜憋得快翻白眼的時候，感受到他的唇微微離開一點兒距離。
江譯的呼吸跟她的糾纏在一起，清新又好聞的薄荷味中，他帶著氣聲地笑了：「怎麼不喘氣。」
「……」
舒甜連忙深吸一口氣，再吐出來，「……剛才，忘了。」
他又悶笑了一聲。
很性感地帶著鼻音。
好像……還有點寵。
換完氣了，舒甜又聽他說了三個字。
在這之後，她嘴唇就沒能再獲得自由——
「乖，閉眼。」
……
六點多，舒甜回家的時候撒了謊，說自己跟江譯哥哥出去吃了麻辣燙，辣得嘴都有點兒腫。
梁韻絲毫沒有懷疑。
江譯可真是好好表現了一番啊。
她咬牙切齒地想。
表現了得有足足！
十！分！鍾！呢！
-
周一周二考完試，這次基本沒什麼人擔心出成績的事兒，大家的關注點全都放在周五跟四中的籃球賽上。
兩個學校協商之後，附中考慮到本來剛考完期中，學生也沒什麼心情學習，而四中基本上百分之八十的學生都不學習，於是就決定周五下午的課取消用來比賽。
抽籤場地的時候定下來是在四中比。
附中活得不像個重點高中，還表現於它對於各項娛樂活動的重視——但凡是想去看籃球賽的高一高二學生，學校就給安排大巴車，啦啦隊隊員和球員們是更高級的專車接送。
而且舒甜觀察到，其實大家從上午就開始無心上課了。
這緣於附中老師批卷子都很佛系。
每科目教研組長不允許老師們找同學幫忙什麼的，全都得自己親自批，但不限時間。所以除了高三的老師速度快，高一高二的成績都得四五天才出。
——也就是說，周三到周日都是安全期。
最爽的日子，就是考完試之後、出成績之前。
在最爽的日子裡來這麼個盛大的賽事，簡直是錦上添花，不瘋狂一點兒怎麼對得起這一下午呢。
所以舒甜下午跟班裡的同學上了大巴之後，刷論壇，發現某熱搜體質校園大佬作為此次出戰主力。
又——被輪上論壇首頁了。
大佬上了熱搜，她這個女友自然不能倖免。
連之前啦啦隊爆出來的跟她相關的都被頂上來了好幾個貼，除此之外，還有個新帖。
【新】【主題】#啊啊啊啊啊我的媽！考完期中！沒出成績！又看偶像打球！我太幸福了吧！不知道能不能看到大佬攜女朋友秀恩愛？能的話那簡直是豬生圓滿啊！#
1L[樓主]：姐妹們好！
在這個普天同慶的日子裡！
因為知名啦啦隊事件、運動會變相公開事件以及更早之前的自行車cp事件——而十分好奇大佬神秘女友的我！
今天！
到底能不能親眼看到這位傳說中的小仙女！
呢！！！！！！
（就算我看不到請江譯江大佬的同學們給偷拍幾張照片發上來可以嗎？）
（沒錯說的就是你們高一七班的小學妹們不要裝了我知道你們在刷論壇！）
（你們偽裝成路人，沒有人知道的！誰也不能把你們怎麼樣！）
（嗚嗚嗚嗚球球了讓我看一看吧QWQ）
———
2L[？？？]：什麼事件？什麼事件和什麼事件？我怎麼一個也不知道？我不就是期中考試學習沒看論壇嗎？有姐妹給我科普一下嗎？
———
舒甜：「………」
然後舒甜就看到下面一堆發之前那些帖子連結的。
……還真是積極。
可能是因為允許帶手機，附中的論壇是S市所有高中里流量最大的——這可真不是蓋的。
尤其是這種全員亢奮的時候，流量更大了。
舒甜翻都不敢往下翻，點了收藏帖子就退了論壇。
她看著身邊一堆低頭玩手機的同學們，又看看窗外，一想到可能真的有人會圖透給那個樓主。
突然生出來一股想跑的衝動。
但……男朋友的比賽還是要去啊，這是她慫恿的；而且最關鍵的是。
怎麼可能為了這點兒事就錯過看江譯打籃球的機會！不可能的！
算了。
成為大佬的女人總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就是被人談論談論嗎？
跟大佬談戀愛如此該死的甜美，就算被談論談論怎麼了？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她！不！虛！
姚月在送啦啦隊隊員的車上，舒甜跟原彎彎同座。
舒甜戳了一下身邊的人：「彎彎你隨身帶的鏡子呢？借我用一下。」
「哦，」原彎彎聞言放下手機，拉開書包拉鏈：「你等我啊。」她沒幾秒就翻出來鏡子，遞給舒甜，「怎麼，要鏡子要幹嘛呀？」
舒甜從包里拿出自己忘了什麼時候塞進去的斬男色口紅，邊塗邊說：「為了讓我看起來好看點兒。」
畢竟馬上就要上鏡了。
不能給男朋友丟臉。
-
用了半小時就到了指定場地。
四中的體育館裝修很不錯，跟附中差不多的規模，球場在中間，來當觀眾的學生分區坐，一個大圓分成一半一半。
跟運動會那會兒的排座位方式有點像，一個班一個班的進，但進來的班級越多，就越亂套——大家都想坐最前面一排。
「甜啊，」原彎彎觀察了一下周圍，抓緊自己的書包帶：「我看三班四班好多人都分散著坐了啊，你看他們都在搶前面兩排……不然咱們也趕緊去？」
他們目前坐在第六排。
想了想，舒甜也抓起書包，從座位上起來：「走走走！」
貓著腰一路跑，才趕到了靠邊緣位置的第一排座。
各班主任也都在，別的班不知道，但馬東立是肯定不會管的，頂多在班群裡面@一下所有人大巴的車牌號。
舒甜之前在車上的時候一直在跟江譯聊天，下車到現在一直沒看手機，微信又多了幾條未讀。
三分鐘前——
男朋友：【到了嗎？】
男朋友：【教練說還有半小時才開始，到了的話，來B出口找我。】
一分鐘前——
男朋友：【？】
男朋友：【快點，我想你了。】
…
……
舒甜：「……………」
要不要這麼騷氣。
快點，我想你了。
這是什麼霸道總裁式要人命的小甜甜情話？
不得不承認，她被擊中了，險些當場斃命的那種。
舒甜咬著嘴唇，打字的時候唇角一直壓不下去：【剛到，我去找你。】
她有路痴屬性，一路上磕磕絆絆問了不少人才找到所謂的B出口。
那是個封死的出口，在觀眾席的中間一個缺口裡面，既然是封著的，裡面也沒有燈，乍一看跟個隧道似的。
舒甜再次看了眼上面的出口B。
跟身邊的大部隊格格不入，抬步拐進去。
還沒等她辨識出來江譯在哪兒，胳膊就被人抓住。
「怎麼才來。」熟悉的聲音傳過來。
「……因為我繞了個大圈兒，」舒甜乾巴巴地解釋：「我不是路痴麼，一直在問別人，就找得久了點。」
眼睛適應了黑暗，她看出來江譯是靠在一邊的牆上的，校服外套沒拉拉鏈，裡面是球服，黑白配色，寫著「1」。
臉上輪廓還有點兒模糊。
「過來，」他把她拉進懷裡：「抱抱。」
「………」
舒甜有些承受不住這種突如其來的奶，她抿唇笑了笑：「我們明明剛在學校抱了……嘖。」
「那怎麼了，」江譯的語調理所當然：「我願意。」
「………」
行，您牛逼。
沒抱太久，分開之後，舒甜拉著他的手聊別的。
外邊吵吵鬧鬧的，還在進場，他們就在裡面聊天，也沒人發現。
也是神奇了，這人總是能找到這種的秘密基地。
「誒對了，你知道麼，」舒甜有點興奮：「我最近上網的時候看到一個說法，說最近很流行女朋友送男朋友一樣東西。」
「什麼東西？」江譯突然笑了，不等她答，笑容越來越曖昧：「獻吻麼？我喜歡。」
「………」
自從那天初吻沒了之後，這幾天裡，舒甜覺得這人可能得了一種叫「愛接吻」的病。
什麼事都往那方面靠，什麼時候，都想親。
舒甜趕緊岔開話題：「就是頭繩。」
江譯一愣：「頭繩？」
「嗯，」舒甜微微側過頭，給他指了指自己腦袋後面綁著馬尾的發圈：「你看，就是扎頭髮的。」
江譯看了看，點頭，也沒問為什麼：「你要送我？」
舒甜嗯了聲。
接著，手伸進口袋，把備用的發圈握在手裡。
還沒等掏出來遞給他——
面前的人突然往前走了一步。
舒甜的動作頓住。
她瞪大眼，看著他抬手，直直地朝著她的——頭伸過來。
準確的說，是朝著她後腦勺伸過來的。
下一秒，舒甜感到頭皮有往下墜的感覺，沒多久，頭皮一松。
皮筋被擼走，她頭髮本來是披著的，剛為了加油隨便綁了個辮子，就這麼被他給散開了。
「然後呢？」江譯把頭繩拿下來之後，放在手心裡給她看：「還是就這樣？」頓了頓，他猜測道：「還是我需要……給它再找個繩子串起來，掛脖子上？」
舒甜：「………」
不是，你這什麼腦迴路啊。
「不是掛脖子，」她從他手裡把發圈拿回來，拎著他手腕，把發圈套過他的手，掛在了手腕上：「是這麼戴的。」
「戴上之後呢？」江譯問：「有特殊意義？」
「………」
關於這個做法，有個解釋說，「戴了我的橡皮筋，這代表著你已經是我的狗子了」。
這個版本直白又帶著點兒搞笑，舒甜覺得這個說法挺好，但她更喜歡另一個。
「當然有了，」舒甜笑了笑：「意思就是——」
「你已經有小祖宗了，其餘的女生、雌性生物，」頓了頓，她一字一頓地強調：「都得通通靠、邊、站。」
江譯愣了一下。
隨後，很突兀地伸手過來捏她的臉，笑了兩聲：「知道了。」
「你快開始了，」舒甜看了眼場外：「我們出去吧？」
「還不急，」江譯直起身來，「你坐哪？先把你送回去。」
舒甜指了指大概方位。
兩人並肩穿過觀眾席的通道的時候，有不少目光射過來，但舒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身邊這人一句話給奪走——「今天我贏了的話，可以親久一點麼。」
「………」
！
她沒正面回答，加快了腳步。
舒甜的座位離自己的班級已經十萬八千里遠了，她帶著江譯回去的時候，周圍都是陌生的面孔。
卻不約而同，明顯一瞬間安靜下來。
原彎彎在座位上瞪著倆眼看他們。
她裝作沒看見這些人火熱的目光。
轉過身，看著江譯，催他趕緊上場的話還沒說出口，這人突然把手腕伸出來。
剛才燈光暗，現在她看得一清二楚。
江譯的手腕瘦，腕上血管分明，頭繩剛好比他手腕松一點兒，黑色的繩配著冷白的皮膚，居然格外的合適。
還硬生生被他戴出了一種貴氣。
仿佛這不是一個幾塊錢的頭繩，而是一條價格不菲來路不明的神秘黑繩。
江譯也看了兩眼，很滿意的樣子，轉了轉手腕，勾了勾唇角道：「還挺好看。」
「……」
「你覺得呢，」
「……」
他舔了舔唇：「小祖宗？」
……這就開始了。
最後一句的尾音快揚到天上了。
這音量雖然周圍人聽不見，但羞恥是一點兒也沒少。
舒甜咬了咬牙，「啦啦隊表演都要結束了，你再不去肯定要被教練罵。」
江譯無所謂地哦了聲。
「別忘了給我加油。」
「……」簡直不想說話，但舒甜還是應付道：「知道了知道了，一定會的，你快去，他們等你呢……」
江譯兩手搭在校服外套上，脫衣服的動作乾脆利落，手裡校服直接遞給她。
舒甜條件反射地接過來抱在懷裡。
然後又聞到了他身上那種香味。
江譯穿著校服都是焦點，此時更是。
室內燈光下，球衣襯得他膚色很白，少年清瘦的身材，肌肉線條又格外好看而富有美感。
江譯看著她，突然笑起來，懶懶散散地站著，桃花眼微彎，熟悉的、妖孽十足的樣子。
舒甜心跳開始亂速。
身後好像有什麼奇奇怪怪的呼聲，她也沒聽清。
「走了，」他抬手揚了揚自己手腕上的黑色發圈，揚眉對著她笑，隨後，微啞的聲音瞬間闖入她的耳膜：「我的小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