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言回過了頭來。寫到這裡我希望讀者記一下我們域名
林峋站在二樓房間的門口,手上還拿著遊戲手柄,他好像剛玩兒完遊戲,原本臉上的欣喜在看到客廳門口的一幕霎時間變得扭曲。許言望著林峋,他安靜的眸子沒有動,就那樣站在那裡看向了他。
林峋不瞎也不傻,客廳門口站著他的舅舅和他最好的朋友,兩人剛才做了什麼,從二樓這個角度望下去完全能夠看清楚。而之所以問出這句話,是他精神受到的衝擊太大,以至於說不出什麼話,甚至說他想通過自己說的話,看看兩人的反應來確認現在他是不是在夢裡。
他不是在夢裡。
今天傍晚他被他媽叫走去參加了一個晚宴,吃過晚飯後,林峋就急匆匆跟家裡人說了一聲,趕著來別墅里找許言。上午他來的時候,許言情緒就不怎麼好,即使陪著他們玩兒了一天的遊戲,他走時仍舊能感受到許言的情緒有些低沉。所以他飯吃完後,就著急忙慌跑來陪許言了。
他來別墅的時候別墅里沒人,但是燈是開著的。他找了許言一圈,許言也不在,給他打電話,結果手機在客廳的沙發上響了。當時看到許言的手機,林峋就尋思著許言可能臨時有什麼事兒出去了一趟,他手機都沒帶應該走得不遠。這樣想完後,在客廳待著無聊,他就回房間先打了把遊戲,以求先鍛鍊一下手感,今晚好贏許言。
他在房間裡正在打遊戲的時候,聽到了外面的車聲。想來許言應該是回來了,但是他遊戲沒有結束,所以就沒著急起身。等手上這局遊戲打完後,他才起身離開房間,剛在臉上帶著笑準備迎接許言時,卻看到許言和他舅舅站在客廳的門口,兩人抱在一起,正在接吻。
林峋有那麼一瞬間感覺自己的靈魂都被眼前的場景給粉碎了。他臉上的血液速速抽離,霎時變得慘白,在慘白的臉色下,他一雙眼睛在擰緊的眉頭下死死地盯著門口站著的許言和索彧。
他們兩人剛才在接吻,那麼他們兩人是什麼關係?
林峋是知道同性之間的愛情的,高中時學校里就有這樣的事情,雖然知道,但是林峋從來不理解,甚至對此十分厭惡。在別人開他和許言的玩笑,甚至姜鈞開他和舅舅的玩笑時,林峋內心都是噁心和憤怒的。
可是現在,他最好的朋友,最尊敬的舅舅,就在他面前,吻在了一起。
林峋手上的遊戲手柄都要被捏碎了。
三人在林峋問完那句話後,就各自站在了各自的位置,隔著空蕩蕩的客廳遙望著,像是都陷入了一場夢境裡。
最終,索彧先從夢中反應了過來。
他看向林峋,剛要開口,許言握住了他的手腕。手腕上,少年的手指纖細修長,握著他的手腕像是握住了他的脈搏,他力氣不大,但也不小,像是在支撐著身體,但他自己也足夠堅定地能站住。
索彧低頭看向許言,許言則望著二樓的林峋,道。
「林峋,我們談談。」
許言一直在想,他和索彧的事情要什麼時候告訴林峋,要通過什麼樣的方式告訴林峋。或許他在告訴林峋前,應該先給林峋以一定的心理建設。比如他先讓林峋接受同性戀,再讓林峋接受他是個同性戀,再讓林峋接受他和索彧在搞同性戀。
這三個步驟清晰明了,可是每一步都很困難,很可能在第二步,林峋就跟他掰了。在知道第三步,就恨上他了。
又或者,他和索彧是一直在一起的,隨著時間的推移,他們感情深厚,林峋長大,對於世界的接受面變廣,到時候他們再慢慢告訴他。至於時間多久,許言也不知道。
亦或者是他和索彧的事情隨著和林峋的接觸,林峋會看出一些端倪,然後對他們有些猜測,最後猜測堆積,直接質問他們。
不管是以上哪種方式,許言都在心裡預設過,除了現在這種方式。
他和索彧被林峋直接撞見了。
在林峋開口的那一剎那,許言像是原本沉浸在軟綿綿的棉花中,不知道哪兒開了風機,把棉花吸走,把他的骨肉吸走,他在那瞬間像是只剩了個殘破的靈魂。
而這種感覺在感受著身邊索彧的氣息和溫度時,許言被吸走的骨肉又重新歸置到了他的身上,他的心臟安置到位,他的心跳緩慢沉重地跳動。在索彧要和林峋解釋時,他握住了索彧的手腕。
現在這種告訴林峋的方式,或許也是不錯的。
在許言和林峋說完後,許言看了索彧一眼,鬆開了他的手腕。他鬆開索彧的手腕後,就朝著二樓走了過去。剛才他說要跟林峋談談,林峋沒說話,他依然保持著剛才那種僵硬的姿勢看著他。他的眼睛盯著他,第一次許言在他看向自己的眼中看不到欣喜和亮光。
「去你房間吧。」許言到了林峋身邊,和他道。
在兩人的友誼里,因為許言的性格緣故,兩人的關係一直是林峋遷就許言的狀態。而因為許言的身世,林峋又比他虛長了幾個月,他也一直就這樣遷就著許言,這是他寵許言的方式。
而現在,許言就站在他的身邊,他沒有和以前那樣強勢和自我,他心平氣和的同時,眼睛中帶著些脆弱和哀求,在許言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林峋的心像是被擰成碎片,他下意識點了點頭,卻沒有動。
許言見他沒有動,抬手想要推一推他,但是手在抬起來的時候,似乎又想到了什麼,就把手又垂在了身側。他手垂在身側,手指有些無措地捏了捏,動了動唇,想要開口再說什麼。而看著許言這個樣子,林峋收回在他身上的目光,轉身走進了他的房間裡。
在林峋走進他的房間後,許言回頭看了索彧一眼,也起身進了他的房間。
林峋的房間沒有開燈。他喜歡在玩兒遊戲的時候關著燈,儘管對眼睛不好,但他卻說這樣才有玩兒遊戲的氛圍。他這樣說這樣做,許言從來沒有任何意見,都是隨著他的。其實有時候細想,許言雖然年紀小一些,可是好像他也在一些他見不著的地方遷就著他。
林峋進門後,打開了房間的燈。燈光一亮,兩人之間的隔著的空隙就變得清晰了起來,許言感覺他和林峋同處的一個空間,正在破碎和搖搖欲墜。
林峋在開了燈後,就站在了那裡,許言也沒再繼續往前走,他也站在了那裡,抬眼看向了林峋。
在看到林峋,看著他的眼睛時,許言一時間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說了。可是林峋在等著,甚至說他的眼底在壓抑著他的躁動憤怒,強迫自己耐心地等著,許言必須抓緊時間。
「我和舅舅在一起了。」許言道。
許言說完,林峋的目光在那麼一瞬間,變得渺遠而無神。
如果剛才他還在心裡想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想著各種藉口理由給兩人的吻開脫的話,那現在,許言直接給他判了死刑。
林峋一時間竟有些平靜。
因為事情太過荒謬,他竟然平靜了下來。就像是你在做夢的時候,一些光怪陸離的情節,你就算是在夢中也知道這是假的,所以情緒不會有什麼起伏那樣。
可是現在和夢不太一樣,他將自己包裹了起來,可是許言說的話,話里的信息像刀片一樣割開了他的防禦,毫不留情地插在了他的心上。
「為什麼?」林峋問。
這是他最想問的。他不想問他們什麼時候在一起的,也不想問他們是否幸福,更不想知道他們戀愛的任何細節,他就想知道為什麼。
因為在他這裡,他想不到自己的好朋友和舅舅竟然是同性戀。許言明明一直是跟他在一起的,他雖然對女生沒有興趣,但他也從來沒有對男生產生過興趣啊。舅舅更是不用說,他雖然最近幾年沒怎麼談戀愛,可是以前的伴侶全都是女的啊。
他模稜兩可地問了一個問題,而這個問題,其實可以細分成很多個問題來。但是這些問題不需要太細分,許言一個回答就回答了所有。
「我一直是喜歡男生的。」許言說。
林峋僵直的身體一抖。
「在遇到舅舅前,我喜歡的人一直是你。」許言道。
林峋徹底沒有了動作。
而許言看著林峋的樣子,不管他現在是噁心他還是厭惡他,他必須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他。但是事情有好多,得從哪兒講起呢。許言想了想,從他父母去世的時候講了起來。
許言父母去世的事情,他很少會提,在他父母去世以後,這個世界上就沒他們兩個了,許言儘量不去提,也儘量不去想,他想就在這個世界上抓住一根繩子,沿著那根繩子往前走。
林峋就是那根繩子。
這也怨不得許言,他的身世太特殊了。他父親原本就是私生子,他在許家的生活基本上也是以父母為主,和他的其他親戚幾乎沒什麼感情往來。在父親死後,他和許家就脫了節,他有血緣親人,但卻沒有血緣親情。他的感情唯一的抓口,就是林峋。
許言和林峋做了十幾年的朋友,他們之間的相處已經形成了固定的模式,如果他父母不去世,可能他們兩人一輩子的相處模式都不會變。但是許言父母去世了,他在這個世界的感情失衡了,那麼他需要釋放和吸收更多的感情來平衡,他只能從林峋身上獲得。就這樣,感情在一次次的量變中變質了。
許言唾棄過自己,他不應該因為林峋對他的幫助和喜歡轉而把他的感情轉變成一種令林峋厭惡噁心的情感。但是他控制不住,感情像是水流,只有往前沒有往後。他也就在這種唾棄和痛苦中,一直和林峋做了這麼多年的朋友。
而在和林峋做了這麼多朋友的這些年裡,許言從沒有想過告知林峋自己心意的想法。因為他不想讓林峋陷入恐慌糾結,也不想斷了他們的感情聯繫。他就像是在鋼索上走著,戰戰兢兢,又執拗地往前走著。
但是他和索彧在一起了。他既然和索彧在一起,林峋這邊他勢必是要告知他的,因為他不可能讓索彧跟他一輩子見不得人,這是他對索彧的責任。同時,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告知林峋,因為這對於林峋而言是一種背叛。或許他是同性戀,他喜歡別的男人他都能接受,但是他不能把感情伸到他舅舅身上。
雖然現在,林峋不必因為他還喜歡他而恐慌糾結,但卻一定因為他和索彧在一起而厭惡恨透了他。
這是一個事實。不管他用什麼理由,用什麼好聽的話來去包裝,等林峋捏碎了外面的外殼,還是能看到這個事實。
許言看著林峋,他應該會徹底失去他了。
房間裡開著燈,明亮的燈光照著站在房間裡的兩個少年,房間裡暖氣十足,顯示屏上還亮著遊戲畫面,房間裡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許言敘述整件事情的聲音。
他說的很簡練,先是從他父母去世,說到他對他的陪伴,說到他對他的情感變化。後來他沒怎麼說他是如何隱忍他的愛意,只是一步跨到了他和舅舅協議的時候。
一開始許言和舅舅的協議是非常單純的,就是肉體和精神的互相止渴。他愛了他那麼多年,他需要找個口子發泄,和舅舅協議是最好的方式。而在和舅舅協議後,他確實緩解了對他壓制不住的情感,變得平穩了起來。
後來,他和舅舅之間的感情在日日的相處中發生了變化,再後來他說了和舅舅在仁川的事情。他講著那些事情,林峋關於以前覺得許言奇怪的地方都一一被解釋通了,事情就那麼順理成章地呈現在了他的面前。
這一切是那麼的順理成章,林峋覺得自己像是看了一部小說,看了一部電視劇。當他的意識隨著許言的敘述,沉浸在情節中,隨著情節的展開,一幕幕的場景像是沿著他的腦海延展,就那樣拓印進了他的腦海。
這樣造成的後果就是,這一切變得真實了。
他真實地感知到了許言這段時間裡發生的一切事情,真實地感知到了他不知道的許言對他的喜歡,真實地感知到了許言和舅舅在一起了,真實感知到了現在許言在和他說著他和舅舅的事情。
林峋僵直的身體在那麼一瞬間像是機械一樣,微微動一下仿佛都能發出「咔咔」的機械聲,他無神而又空洞的目光,在許言說著的時候,裡面交疊錯亂的情緒伴隨著許言的話在不停的變化。
他變化著情緒眼神,望著站在他面前的許言。少年依舊是漂亮乾淨的,他站在那裡,眼神中帶著小心和謹慎,帶著些事情過去釋然以及一些甚至他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太可能的希冀。在他看著他的時候,許言也在看著他,伴隨著他講述的事情的結束,他眼中的氣定神閒也逐漸有了些瓦解崩塌之勢。
許言也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或許在客廳門口的時候,他想好了該如何跟林峋說清楚,在和林峋說清楚後,兩人未來的關係將歸於何處。他想過,林峋會因為他和索彧在一起而跟他斷絕關係,他想過林峋會一輩子不原諒不搭理他……他想著這些的時候,他覺得他能夠接受,能夠堅持,但是伴隨著他話即將說完,這種和林峋關係即將斷裂的清晰的感覺席捲了他的全身,像是刀口割據著他的靈魂,許言甚至有了種在湖邊寒風中站立著的感覺。
刀總是要落到脖子上的,話也總有說完的時候,許言將他的聲音控制平穩,最後和林峋說明白了他和索彧的關係。說完這些後,許言就沒再說什麼了。他不會去要求林峋什麼,也不會說出他希望林峋如何,他沒什麼資格,他只希望給林峋的傷害降低到最低。
「就是這樣。」許言說完,他胸腔內的最後一口氧氣像是也隨之呼出,他一時間生出了些窒息感。氧氣的缺失讓他的胸口像是剛跑完八百米一樣酸脹難忍,許言看著林峋,輕輕地吸了口氣,壓下了這種酸脹感。
林峋沒說話。
在他說完最後一句話後,林峋依然是望著他。他眼睛裡的情緒依然像是萬花筒里的色彩一樣,不停的流轉變化。因為太過複雜,許言看不透。
不過不管是什麼情緒,最後的結果是不會變的。想到這裡,許言的心臟像是被人攥著,扯進了冰層下的海里。
他低下頭,不想再去看林峋眼裡的情緒。
林峋沉默了很久。
甚至在許言說完最後一句話後的五分鐘裡,林峋都是沉默的。在林峋沉默的時候,許言就低頭站在那裡,時間像是拉在鍘刀上的繩索,隨著一分一秒的過去,繩索在一點點被拉緊,許言有了種等待宣判的窒息感。
他感受著這種鍘刀高懸的窒息,感受著它的收緊,在他覺得林峋差不多情緒穩定下來時,許言抬起了頭來。
林峋的情緒確實穩定了下來,他站在他的面前,眼睛就那樣看著他。在他說完話幾分鐘後,林峋開了口。
「言言。」林峋叫了一聲許言的名字。
「你是為什麼喜歡我的?」林峋問。
林峋說完,這下換許言眼中的情緒複雜了起來。他看著許言漂亮的桃花眼裡情緒雜亂無章地表露著,林峋問:「是因為我在你父母去世後陪伴你嗎?」
林峋想起了那個時候。許言父母去世的時候,他和許言才只有十五歲,十五歲的時候知道什麼啊,但是許言最親的兩位親人就這樣走了。這不是出國旅遊,不是生病住院,是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是世界上再沒有這兩個人了。林峋並不是感情細膩的人,可是在得知這個消息時,他想到如果這個時候是他的父母去世了,那他肯定覺得天都塌了。
許言比他還嚴重。如果他父母去世了,他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有舅舅,而許言什麼都沒有了。要說關心愛他的人,有且僅有他一個。
那段時間,林峋像是呵護剛破殼的小鳥一樣呵護著許言。
他知道許言遠比小鳥還脆弱,他不光外面脆弱,他的心都碎的,他小心翼翼的陪伴著他,逗他開心,陪伴著他玩兒,讓他覺得就算天塌了還有他替他撐著。而許言好像在他對他的耐心中,一點點振作了起來,他的眼睛有了些光彩,他比以前更粘著他了,甚至他們那段時間天天睡在一起,不然許言睡不著。
那段時間林峋感知著許言的變化,他內心由衷地覺得開心和高興。他被許言需要,他對許言的友誼得到了他的回應,他覺得他會這樣一直支撐著許言走下去。
但是他從沒有想過,當時他那樣做竟然造成了這樣的後果。
林峋望著許言,在問完許言第二個問題後,他的眼睛像是被浸入了刺骨的冰水裡,凍得他眼角都要裂開了。
他確實不知道該以什麼情緒面對許言,他望著面前的許言,這麼漂亮,乾淨,聰明,講義氣,這麼意氣風發的一個少年,他竟然喜歡他。
林峋覺得這帶給他的痛苦比他看到許言和索彧在一起更要大。
在那麼一瞬間,在看著許言眼中痛苦的光芒時,林峋的心像是碎成了粉末。他看著許言,他的唇因為他接下來的話都有些顫抖。
「言言。如果你父母去世的時候,我對你不是那麼好,你是不是就不會喜歡我了?而如果你不喜歡我,你是不是就不會喜歡舅舅了?」
林峋說到這裡,他的聲音因為哭腔一梗,但是他卻更急切地把
「那你是不是就會和以前一樣,還是跟我討論可愛的女孩子,跟我一樣,還是喜歡女生,然後過完正常平坦的一生?」
許言的眼眶一下變得通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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