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可以在家休息一個月的陸博遠,充分的感受到了什麼叫做氤氳少女。
他們家前幾天一直像棵蔫白菜一樣的寶貝女兒,今天一覺睡醒,突然就活潑了。
他周日一早起來打開房門,就看到陸一心穿著睡衣蹲在衛生間門口,嘴裡塞著牙刷,看到他就咧著嘴,朝氣十足地喊了一聲:「老爸早上好!」
陸博遠被嚇得差點往後退了一步,硬生生的忍住了,好不容易保住做爸爸的尊嚴。
吃早飯的時候也完全閒不住,狼吞虎咽的吞下一碗粥,站起來盛第二碗的時候,趁著劉米青低頭的功夫,跑上去吧唧親了一口,糊了劉米青一臉的白粥。
「……心情又好了?」劉米青擦著臉哭笑不得。
「嗯!」陸一心眯著眼睛笑哈哈,「我想吃紫薯饅頭!」
劉米青斜著眼睛看她。
陸一心咽下嘴裡的小菜,笑得更加諂媚。
「就差條尾巴了。」劉米青又氣又好笑,曲起手指戳了下陸一心的額頭。
紫薯饅頭是方永年最愛吃的面點,陸博遠在她也不想揭穿女兒,只能下手戳的時候用了點力,戳紅了一塊讓自己心裡平衡一些。
「不打算跟我們檢討一下你這次的月考成績麼?」既然陸一心莫名其妙的恢復了,那麼就該開始秋後算帳了。
陸一心:「……」
把粥碗舉起來擋住臉,粉飾太平。
「高考志願意向表也敢一個字不寫就交給老師?」劉米青不依不饒。
陸博遠又給自己加了個饅頭,看得津津有味。
陸一心把粥碗又舉得高了一點。
「一會吃完飯把你的月考的卷子拿出來,錯的地方都標上知識點和自己為什麼做錯了,我下午檢查。」劉米青哼哼,「別偷懶,成績掉了那麼多,沒打你算不錯了。」
陸一心憋著嘴可憐兮兮:「……哦。」
失算了,想通之後她太得意忘形忘記她媽媽還沒找她算過帳。
早知道晚點說紫薯饅頭的事的。
「做的好我下午就做紫薯饅頭,多做點吃完晚飯你給你方叔叔也帶一點。」劉米青好笑的看到陸博遠一邊吃饅頭一邊皺眉頭。
女兒跟老公,都跟孩子似的。
「好!」陸一心手舞足蹈,快速吞完剩下的早飯,「我去做作業了!」
她宣布的很大聲興致勃勃朝氣蓬勃。
「她昨天晚上吃什麼了?」陸博遠實在是無法適應女兒的情緒轉折,就跟他不知道女兒為什麼突然蔫掉一樣,他也同樣不明白女兒為什麼突然又恢復了。
「大概想通了吧。」劉米青笑著為丈夫又盛了一碗粥,「十幾歲的孩子都這樣,問得多了反而不好。」
反正問了陸一心也不可能告訴父母。
她希望女兒能夠享受十八歲,快樂悲傷希望失望,所有的情緒在這個年齡段都被放大了,她希望女兒能夠慢慢體會。
畢竟,年華總是會一去不復返。
***
陸一心挨了一下午的訓。
卷子上的知識點其實都是她平時複習過的,只是當時考試的時候她一直在神遊,所以在寫為什麼犯錯的時候,她老老實實的寫了自己沒看清題目。
十道題有九道都是因為沒有看清楚題目。
結局當然是她被陸博遠和劉米青輪番轟炸了一下午,拿到熱氣騰騰的紫薯饅頭的時候,她幾乎熱淚盈眶——真不容易啊,為了給方永年弄點口糧,她這一個下午簡直是在刀口上舔血。
距離上次她把韭菜盒子戳到方永年的鼻子下面,已經過去了一個星期,這算是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後第一次去見方永年,出門的時候,為了穿什麼,在房間裡和鄭然然打了半個小時的視頻電話。
「別穿那麼隆重,你又不打算去告白,穿成這樣你想嚇唬誰。」鄭然然恨鐵不成鋼。
「現在還是春天,你露個大腿出門是想讓你爹娘打死你麼?」鄭然然的白眼快要翻上天。
「陸一心同學,你沒有胸,平的,所以別穿這種成熟的衣服,眼睛痛。」鄭然然說的越來越惡毒。
被打擊成渣渣的陸一心,最後換了身校服加外套出門,氣哼哼的。
「媽!」她在玄關穿鞋子的時候實在有些氣不過,「我以後早上要喝木瓜牛奶。」
劉米青正在廚房切水果,聽到這話拿著水果刀就走了出來。
「媽我什麼都沒說。」陸一心抱頭鼠竄,跑下樓的聲音噠噠噠的。
「早點回來!」劉米青揮舞著水果刀和女兒告別,順便白了一眼一直在邊上喝著茶傻笑的丈夫。
家庭真的是他陸博遠這輩子最大的財富。
喝了口鐵觀音,陸博遠滿足的喟嘆。
所以說方永年這個人有問題啊,都三十多歲了,孤家寡人身上還有殘疾,卻偏偏對相親這件事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是真不知道,結了婚的好。
那種自己在外面不管多累,回家看到妻子的笑臉和女兒無厘頭的搗蛋,做夢都能笑出來的幸福感,沒有結過婚的人,是不可能知道的。
還是不知好歹啊……
陸博遠搖搖頭,翹著二郎腿,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鐵觀音。
***
按照時間表,方永年今天並不在藥房值班,陸一心背著保鮮盒騎著車徑直去了方永年的小區。
方永年在禾城開藥房的這兩年來,這個小區陸一心已經去過無數次,但是沒有一次像現在這樣,居然有些近鄉情怯。
她騎著自行車在方永年住的那幢樓下來迴轉圈,眼睛一直盯著方永年住的那層樓的窗戶。
方永年在小區裡的房子是租的,兩室一廳簡單裝修,房子還是她媽媽劉米青幫忙找的。
現在溢出窗戶的暖橘色燈光,是她買的,淘寶了很久,然後用方永年的淘寶帳號買的。
他家裡有很多小裝飾,都是她在藥房裡拿著方永年的手機選好,用他的淘寶帳號買的。
方永年對她很透明,他的日程,他的社交購物帳號密碼,甚至藥房裡收銀台的密碼。
他們相處的很親密,像是真的有血緣關係的叔叔和侄女。
陸一心踩了一腳剎車,把頭靠在自行車把手上,嘆了口氣。
還是心跳加速,看到那扇窗戶,想到方永年,她的心跳就快得像是要跳出喉嚨。
確認了自己的心思後,她變得更加的沒出息了。
「再轉一圈好了。」她自言自語,緊了緊背後的雙肩包,踩著自行車踏板又開始轉圈圈。
發現站在那顆大樹背後的方永年完全是偶然,她的注意力一直在方永年家的窗戶上,自行車輪子碰到了一塊小石子,顛簸了一下,她低頭,再抬頭,就在前方樹叢後面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菸灰色。
方永年的毛衣,還有他那頭亂七八糟的頭髮。
邊上站著的也是熟人,藥房另外一個合伙人,鄭飛鄭叔叔。
他們不開店了麼?陸一心奇怪的嘀咕,踩自行車的腳不知不覺的慢了下來。
三月底的江南一直陰雨綿綿,空氣濕冷地上潮濕,這個時間點小區里出來走動的人並不多,陸一心的自行車隔著四五米,就能看到這兩個人靠著樹吞雲吐霧的樣子。
身體已經那麼不好,菸癮卻那麼重。
陸一心下意識的想要上去勸,卻因為鄭飛的話硬生生的按了下剎車。
「陸博遠沒有留下任何證據。」鄭飛的嗓門比方永年大,陸一心站在順風的位子,聽得很清楚。
「根據陸博遠當時的通話記錄,他確實是在和吳教授通完電話之後才給齊逸打的電話,這和他當時和警察說的口供是一致的,所以他說他是因為吳教授臨時有急事才突然決定不和你們一起走這個論述,是成立的。」
「而且,吳教授當年也幫陸博遠做過證明。」
「這事很麻煩,項目組裡其他人的帳戶記錄或多或少都有問題,但是他的一清二白。」
「不在場證明也足夠。」
「就算是我們證明了當時的肇事司機和陸博遠認識,也無法說明那場意外是陸博遠授意的。」
「那肇事司機的所有帳號和他親人的帳號我們都查了個底朝天,出事這幾年和出事前幾年,都沒有任何異常。」
「現在的情況很尷尬,要麼這件事從頭到尾我們查的方向都有問題,要麼就是陸博遠藏匿證據的方法,我們根本連皮毛都沒有猜到。」
鄭飛說完狠狠的抽了一口煙,十分懊惱。
陸一心呆在原地,不敢動,也不想動。
「我不信他是乾淨的。」一直在陰影中的方永年終於開口了。
一周沒見,他只是短短的說了一句話,陸一心就微微抖了一下。
「當年的事情,只有我是最後一個知情的。」
「事故之後,他一直在查我。」
「當初項目的那份文檔秘鑰,只有我和他有,我肯定自己沒有把那份文檔泄露出去,那麼項目組裡,有能力泄露出去的人,只有陸博遠。」
「他如果心裡沒鬼,根本沒必要查我。」
方永年半靠在樹上,動了動一直在做支撐的左腿。
家裡太悶了,他和鄭飛都想出來走走,結果現在看起來,走的時間太長了。
最近發了幾次燒,右腿裝義肢的地方隱隱作痛,體力也大不如前了。
「不管方向對不對,既然查了就查到低,如果他沒問題,就不怕我們查。」
還有個隱憂,他沒有說出口。
他總覺得陸博遠想要讓他入項目這件事,太急了,仿佛有人怕他查出什麼所以急著讓他沒空去查似的。
他出車禍已經四年,熟悉義肢、復健、讓身體恢復如常用了一年多,到禾城開藥房,自己組建公司,申請仿製藥,整整四年,他做了很多事,而陸博遠那邊沒有任何想讓他回去的意思。
偏偏等他手裡拿到當初項目組一些明顯有出入的帳戶名單的時候,陸博遠又想要他回去了。
他又抽了口煙,換了個姿勢。
「回去吧。」身體看起來是撐不住了,方永年皺著眉,轉身。
那個穿著校服裹著紅色圍巾的少女,就這樣站在自行車邊,傻愣愣的看著他。
「方叔叔……」少女不安的撲閃著眼睫毛,「我……來給你送紫薯饅頭的……」
作者有話要說:接下來的每一章,都是甜的
紅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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