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下張珩爺爺奶奶的新聞,確實讓俞含楓花了一點錢。
雖然很殘忍,但是他們自殺的時間和宣布正式進入臨床的時間太接近了,臨床受試患者在臨床前自殺這個新聞本身就不太好,更何況如果這個新聞爆出來,一直以來咬著他們不放的競爭公司肯定會大炒特炒。
這屬於市場行為,換做她遇到競爭對手出了這樣的事,她可能炒得更凶。
可這是個例,為了規避一個個例風險掏出這麼多錢這件事本身就不是商人應該要做的事。
「你給我畫個餅吧。」俞含楓直接亮底牌,「這個基地需要的資金太多,沒有足夠大的餅,老爺子是不會撥款的,就算老爺子被我說服了,董事會也不可能會同意。」
她現在風頭太勁,出一點點差錯都有可能會被對手摁在地上摩擦摩擦再摁進土裡。
方永年很喜歡俞含楓這種覺得自己可能會被說服索性直接投降的行為,他放下了咖啡杯,調出了另外一個演示文檔。
和之前那個簡陋到俞含楓都快要看瞎了的演示稿不一樣,這一個看起來圖文並茂排版精緻,一看就是給投資商看的。
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餅。
方永年想做的是藥企研發數位化。
和普通的通過可穿戴設備、醫療器械裝備、傳感器和移動應用來遠程傳遞受試者的臨床數據、活動數據以及關鍵的生物指標不一樣,他還在裡面加了一項專業護理。
俞含楓這幾年頻繁出入各種藥研論壇,當然知道現在大熱的藥研數位化可以重構新藥研發的流程。
方永年在臨床前其實就已經偷偷在做了,他跟高校合作了一個信息化項目,用人工智慧分析了化合物的構效關係和小分子藥物晶型結構。
她完全放權加上方永年年輕膽子大的好處之一,就是方永年真的非常敢於去接觸新東西,他不怕試錯,也能處理試錯後失敗的代價。
可穿戴設備傳感器這些方永年已經找好了合作方,和之前一樣,找的是高校,好處是價格相對便宜成本較低,壞處是可能會增加調試。不過方永年在提供便宜的方案之後通常會提供一個貴的讓她自由選擇。
專業護工是整個數字基地最難的部分,但是好在國內人力相對而言比較便宜,人工培訓短期內上崗照顧AD初中期的病人還是可以勝任的。
和一般的護工不同,基地的護工統一領薪資,他們的獎金有非常標準的量化方法,所有的目標都和臨床試驗掛鉤,這樣的護工確實會比一般家庭請回家的專業也會比一般家庭請回家的更有保障。
所以這個餅畫的非常圓,一旦資金到位就可以很快落地。
如果這個數字基地成立,AD臨床三期他們可能可以收集到全國百分之三十以上發達地區的AD患者資料,這對整個項目來說,優勢是壓倒性的。
方永年知道,俞含楓沒有辦法對這樣的誘惑說不。
俞含楓是商人,但是她和其他商人不同的是,她比誰都希望AD藥能夠研發成功。
她有堂姐要救,她有可能,還得要救她自己。
「護工的培訓管理和薪資體系需要細化,如果需要分地區的話,我們還得有當地的地推幫忙。」俞含楓考慮清楚之後,說話會變快,語氣助詞會變少,「不過這塊你不是專業的,我會交給專業團隊去做方案。」
「現在這個方案最大的風險不是錢,而是你這個方案一旦放出去,想要來參加的AD患者會非常多。」
這些患者可能甚至都不是因為藥物,而是純粹的希望能有一個免費的護工。
畢竟以現在國內的護工條件來說,AD患者和家屬最迫切需要的,其實是專業的護理幫助。
俞含楓翻了一下方永年提供的臨床准入準則,抬頭和他確認:「在這個準則外的人如果一定要進入臨床計劃,你們會怎麼處理?」
「按照制度辦事。」方永年回答的很肯定。
他當然知道他在做這些事情之前,他首先是一個製藥人,他們做出來的藥能不能治療AD才是這個項目的關鍵。
至於病患,他盡力了,但是能力有限,能幫助多少就幫助多少。
「這個你不需要操心,我們上頭還有藥監局。」方永年笑了笑。
他知道俞含楓始終覺得他們做的事情太善了,閃閃發光,不切實際。
但是他一直在找腳踏實地的點。
最後還是陸一心提醒他的。
他一直想給她最好的、最完美的,難得的一天休假,他還想計劃一個完美的約會,比如女孩子喜歡的看電影,比如遊樂場,比如逛街。
但是其實,在家洗衣服燒飯也能很幸福。
做能力範圍內的就行,做到問心無愧就行。
俞含楓一直盯著方永年看,直到他告訴她還有藥監局,她才真的放下了心。
「我會找團隊繼續完善這個餅,但是投資能不能批下來,還得看董事會。」資金數額太大,俞含楓不敢隨意承諾。
方永年點頭。
「謝謝。」這兩個字,他說的真心實意。
沒有俞含楓一直以來的資金支持,他可能會是一個空有抱負卻沒有地方施展的失敗者。
雖然他有時候看不慣她的商人原則,覺得她頻繁的找投資人,頻繁的讓他們這些做實驗的人脫了白大褂穿上西裝去面對媒體很煩,覺得她做任何事都得考慮會不會虧本太市儈,但是他很清楚,沒有俞含楓,抗默項目根本不可能成功。
「我不缺忠心的屬下,但是我缺能把後背露給他的夥伴。」這是俞含楓當年在醫院裡跟他說的話,他一直記得。
他們是夥伴,雖然一見面就跟鬥雞一樣,雖然俞含楓有時候氣的恨不得拿高跟鞋錘他,雖然他有時候煩她煩得都想去開水果店,但是,他們始終是夥伴。
「我有時候……更懷念你不說謝謝的時候。」俞含楓笑了,喝了一口咖啡。
他們公司的咖啡豆是她買的,每次過海關都得交好多稅,方永年縮減開支的時候卻從來沒砍過。
這個人,變得越來越有人情味了。
「我覺得你不說謝謝的時候比較有稜角,比較容易成功。」她又喝了一口咖啡。
她是真心的。
那時候看誰都不順眼的方永年火力全開,她覺得特別靠譜。
「我是製藥的。」方永年嗤之以鼻,「我又不是藝術家。」
藝術家可能需要生活的傷口來讓自己變得更敏感更銳利,他是個科學家,他研究的東西都是根據理論而不是生活破碎帶給他的靈感。
製藥,其實需要相信人性溫暖。
所以他心灰意冷覺得委屈的時候,才會想要離開製藥界。
他孩子氣的,不想給世界上的壞人製藥。
可是,這個世界上有陸一心,哪怕只是劃破了一個小傷口,他都想要用全世界最好的創口貼的人。
所以他又回來了。
帶著這個世界上可能還是會有好人的信念。
「說起製藥。」俞含楓玩味的看著方永年,「你覺得鄭然然這個人怎麼樣?」
「她是一心的閨蜜,我對她的評價不可能客觀。」方永年先表明自己的立場,無視俞含楓的白眼,「我覺得挺好,聰明肯學肯吃苦,態度好,做事情專一。」
果然沒有一個點是壞的。
他其實是偏心的。
他對鄭然然的提問回答的會特別詳細,他也會給她更多可以學新東西的機會。
所幸鄭然然在專業上比陸一心聰明了好幾個量級,一點就通,旁人看不出來他的偏心罷了。
「我想把她拉到總公司。」俞含楓說出了自己的打算,「年底老爺子就要宣布繼承人了,我需要一個自己帶起來的助理。」
她蠻喜歡這個姑娘的,眼神跟她太像了,是個一直都特別清楚自己要什麼不要什麼的人。
從一張白紙開始培養,她覺得她能給鄭然然提供比埋頭做實驗更精彩一點的未來。
「她還有三年才畢業。」方永年頓了一下,覺得俞含楓這個人肯定不會在乎這件事,「我把她叫過來你們單獨聊吧。」
鄭然然做俞含楓的助理,他能想像出這個畫面。
但是把鄭然然培養成第二個俞含楓,他私以為,可惜了。
只是每個人的選擇不同,他也同意多給她一個選擇的機會。
「別拿地位和錢壓她。」他在出去叫鄭然然前,警告俞含楓。
雖然陸一心從來沒有讓他照顧鄭然然,但是他很清楚鄭然然在陸一心心裡的地位。
這個姑娘,小時候陪著陸一心到藥房無數次。
他一開始還有點不太喜歡她。
因為從某個時候開始,他發現鄭然然看他的眼神,像是看穿了一些東西,那讓曾經一直試圖粉飾太平的他有點慌亂。
其實現在也這樣。
他打電話給陸一心的時候,陸一心在那頭很輕的調戲他都能被鄭然然看出來。
她看他的眼神就跟巨星隕落一樣。
陸一心能有現在這樣堅定的價值觀,其實和鄭然然也有很大的關係。
「別欺負她。」他又叮囑了一句才走出會議室,走了一半又回來了。
「我下周一請假。」他揮了揮手,「早會老陸會參加。」
「幹嘛去?」因為一個小姑娘就被連續叮囑兩次覺得自己的形象簡直就像是巫婆的俞含楓語氣很不好。
「領證。」方永年面不改色心不跳。
到時候戶口應該都弄好了,可以領證了。
俞含楓:「……」
「領證了你還叫他老陸。」她終於因為不爽,沒忍住耍賤。
方永年:「……」
「你就貪那點改口費?」俞含楓滿臉笑容的看著方永年黑著臉關上了門揚長而去。
她嘆了一口氣。
好多錢啊……
她以前真太天真了,以為方永年說的幾億是人民幣不是美金……
作者有話要說:不管碼了多少字,我本質上還是個程式設計師…所有的解決方案最後總歸都是數位化…
稍稍走一段劇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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