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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你所見即是我01

2024-08-27 16:44:37 作者: 沐清雨
  別漾遇見栗則凜那天,是九月里很尋常的一天。閱讀

  少了炎夏的燥熱,初秋的日光籠罩著位於距南城三百公里外的清水村,海風似都有所收斂,溫柔許多。由於失眠凌晨才睡,別漾起床時已臨近中午,她推開落地窗,站在陽台上活動筋骨。

  別漾是第一次來清水,住的當地有名的花園式酒店。這家占地百畝,有濃鬱江南蘇式園林風格的酒店傳聞歷時七年精雕細琢擴建而成,園內奇花異草無數,儼然是清水的地標性建築。此刻,身處其中放眼望去,小樓園林格局安靜,亭台樓閣,水榭喬石,確實別有洞天。

  別漾記得陸鑒之提過,這家酒店她父親有投資,正起興想打電話問問收回成本沒有,陸鑒之先打了過來,讓她晚上回家一趟。

  別漾心不在焉地問:「哪個家?你公寓?」

  陸鑒之知她明知故問,帶著解釋和糾正的意味說:「大哥應該是有事和你說。」

  陸鑒之口中的大哥是指別漾的父親別東群,這話的意思再明顯不過,讓她回別家別墅。陸鑒之其實是別漾的舅舅,可從別漾一歲開始說話至今,都是喊陸鑒之小叔,原因自然歸結於別漾父母那段隱藏多年,不為人知的關係。

  別漾漫不經心的語氣不變:「那你還不趕緊給我打個預防針,萬一到時候我炸了,他又要說我這件小棉襖漏風了。」

  都說爆脾氣的女兒必然有個爆脾氣的爹,一言不合就吵架是他們父女相處的常態,陸鑒之見慣不怪,他擠兌了句:「你御不禦寒,他心裡有數。」

  別漾笑言:「可惜他就我這一件小棉襖,沒得挑。」

  陸鑒之不是愛說教的人,對於外甥女又向來持無限包容態度,他囑咐:「到時候早點回去陪他吃個晚飯,你最近沒怎麼露面,他都感嘆自己是孤寡老人了。」

  「他呀,老戲骨,渾身都是戲。」聽見話筒那端有人低聲提醒:「陸總,客人到了。」別漾沒浪費時間吐槽父親,改問:「清水的花園酒店不賠錢嗎?我看客人不多。」

  清水雖屬於網紅打卡點,旅遊產業發展卻不足,酒店造價不菲,房價可謂高不可攀,入住率自然高不起來。

  陸鑒之意外:「你在清水?」

  別漾如實說:「給客人拍照,這是他們的故鄉。」

  別漾是一名攝影師,有間名為「別樣光影」的攝影工作室,她擅長借光影拍出層次,營造意境,把照片拍得有故事感和海報設計感,工作室從最初的無人問津,到別漾憑藉所拍的一張電影海報出道,成為幾大刊之一的時尚潮流、時尚先生御用攝影師後的名聲大噪,現下屬實是南城最高端的私人攝影。

  身為工作室創始人,別漾早已不拍普通客照。這次的準新娘除了是工作室成立後的第一位客人,過去的三年時間裡,她每年都來拍一組創意情緒照,別漾幾乎見證了她失戀,再戀愛的全過程。

  姑娘到店預約拍攝時說:「三年時間不長,卻像經歷了一個人生,老天厚愛,和上任說過再見,終於送來了對的人。我想請你,把我從姑娘拍成新娘。」

  別漾屬於比較理性的人,依然為姑娘追求愛情的勇氣動容。她特意調整了工作安排,破例帶著團隊來到並非是工作室拍攝基地的清水,為他們拍攝了照片外的故事——小電影。

  這是一段代表了現在的視頻,別漾希望在播放它的時候,讓未來的他們看到自己現在相愛的模樣。


  情懷滿滿,鏡頭中的畫面更美好的讓攝影助理說了一天的:「kisskisskiss。」

  拍攝進度理想,雙方都很滿意,後續修片由相關工作人員接手,別漾只負責小電影的後期製作,這部分是她最擅長和熱愛的。

  然而,陸鑒之一句:「那是大哥和我姐相識的地方。」打消了她的工作熱情。

  別漾洗完澡去餐廳用餐,等待的間隙,她拿手機上網,幾分鐘後,給陸鑒之推送了一條「九種冬日禦寒食物」。

  陸鑒之回復她一張把推送轉發給別東群的截圖。

  別漾嘴硬:【我是發給你這個沒女友沒女兒的單身漢看的!】

  不等陸鑒之再回復,被備註為「父皇」的別東群發信息來罵道:【小兔崽子。】

  像是擔心老父親主動撩她是催她回家似的,別漾轉帳了十九塊兩毛的「封口費」過去。

  父皇:【孝敬我?】

  父皇:【敷衍我?】

  父皇:【打發我?】

  三連問,一句勝一句的不滿。

  別漾:【19.20=永遠愛你。】

  別東群反倒傲嬌起來了:【那我覺得至少該是1920。】

  別漾把微信零錢截圖發過去,餘額……520。

  別東群沒深究女兒是真的恰好剩餘這點零錢,還是故意留了這個數字哄他這個老頭子開心。他輕斥了句:【窮成這樣,是怎麼搞事業的?】隨後轉帳19200元。

  別漾不知足:【我以為會是192000。】

  別東群:【家雀子上天。】

  歇後語用得倒是溜。別漾不忘給文化版老爹點讚,然後收錢,跪安。

  收到「對方已收款」提示,別東群後知後覺被套路了。

  欠欠的去罵女兒,損失了兩萬塊。

  他忍不住又發一條:【都不客氣推拒一下的嗎?】

  他家公主理直氣壯地說:【有錢了才能把呼呼漏風的小棉襖縫一縫,免得凍傷了老父親的心。】

  這有坑爹嫌疑的土味情話別東群買帳,他沒再嘮叨其它。反倒是陸鑒之忙完公事,針對先前轉發推送給別東群的事,說了句:【給你機會訛點兒零花錢。】

  這哪兒像是長輩說的話,分明是帶著妹妹騙老爸零花錢的混子哥哥。

  別漾笑:【還是親生小叔懂我。】

  陸鑒之:【記得分我一半。】

  「……」來不及撤回上面的誇獎了,別漾回他一個「裂開」的表情。

  團隊小夥伴昨天收工便回了南城,別漾吃過午餐,獨自開車往回走。明天要研發樣片,為確保良好的狀態,她今晚得睡個美容覺。

  上高速後,別漾始終卡著超速的臨界點,直至開到高速交通標誌牌顯示距離南城五十公里的位置,她覺察到不對勁。

  對向雙車道沒一輛車經過,同向車道的行車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

  是堵車的跡象。

  高速上堵車,不是天氣原因,就是交通事故。

  行駛在前面的陸地巡洋艦後霧燈亮起,別漾曲指將太陽鏡推至頭頂,探頭一看才看清前方路段能見度相比幾分鐘前,差了不止一點點,竟是起霧了。


  這一路段地處平原與山區結合部,地勢由東向西傾斜,由於低丘濕地水分蒸發,容易形成團霧聚集。

  別漾回程前查過天氣,顯示下午南城有陣雨,這裡本就屬於南城轄區,想來是剛下過雨,水汽充沛導致。

  想什麼來什麼,薄霧瀰漫的天際傳來沉悶的滾雷聲,下一秒,一道閃電將天空撕裂,刺眼的白光恰好落在擋風玻璃上。

  別漾下意識的反應是把太陽鏡戴回來,結果路面不平車突然顛簸了下,她眼鏡雖戴回來了,手卻磕到眉心,擋住了視線。

  瞬間的盲駕。

  同一時間,前面的陸巡剎車燈驟然亮起,等別漾視線恢復踩剎車已有些來不及,所幸她先前沒跟太近,且車速不算快,剎車距離算是將將夠,碰撞並不嚴重,別漾甚至分不清身體感受到的衝擊力是輕微追尾的力量,還是急剎之下被安全帶勒的。

  擾人的喇叭聲中,別漾側身回頭,後車司機正隔著擋風玻璃抬手指她,橫眉豎眼的樣子應該是在罵罵咧咧她的突然停車。

  和此刻她面對陸巡急剎的心情一樣。

  可人家沒倒車,沒強行變道,沒壓線行駛,行車速度亦高於最低限速,這種情況下導致追尾,是她的責任無疑。

  別漾解安全帶下車。

  同一時間,陸巡車門被推開,車上下來個穿一身黑的男人。

  別漾目測對方身高有185,黑色襯衫的袖子卷至手肘處,下擺扎進腰裡,寬肩窄腰的身形令衣服有種架空感,下身是同色收腳工裝褲,腳上一雙中幫馬丁靴,帥氣中透出幾分隨意。

  正等對方回頭看個全貌,男人甩上車門向前而去。

  別漾快步跟上去,先看陸巡車尾,側護槓有細微劃痕,正欲喊住他協商處理,就聽身後一道男聲搶先喝道:「站住!」語氣惡劣,明顯帶著不善。

  陸巡車主誤以為是喊自己,腳下一頓,隨即轉身。

  別漾藉此看清他。男人劍眉濃密,眉骨英挺,墨色的眼睛沉湛有力,削薄輕抿的唇,短寸頭,樣貌端正,身材有型,很精神有男人味兒。

  顏和身材,都長在了她的審美點上。追尾的鬱悶一掃而光,別漾幾不可察地勾了下唇。

  覺察到被打量的目光,栗則凜微擰眉心,看著被太陽鏡擋住半張臉的別漾半秒,目光偏移,看向她身後走近的男人,沉聲問:「叫我?」低沉磁性,極有辨識度的聲音。

  後車車主原本是針對別漾,等看到三輛緊貼著停下的車,他沒否認,連帶著把始作俑者栗則凜一起訓了:「高速是你們開的啊,說停就停?這我要是我反應慢點沒剎住給你們懟上,我怕是把車賣了都不夠給二位修車了。」

  別漾雙手抱胸沒說話,一副看熱鬧的架勢。

  栗則凜明白怎麼回事了。他感覺到自己被追尾了,作為前車,處理路面緊急情況踩剎車所造成的追尾,他清楚自己沒有責任,加上急於去前方查看堵車原因,他才無意追責後車。

  沒想到反被追究。

  現下卻不是追溯源頭的時候。

  為求速戰速決,栗則凜決定道歉:「怪我剎急了,連累了二位。」語氣真誠,帶著充分的歉意。

  他說著抬步折返回來,查看了下別漾大G的車頭車尾和後車的情況,確定只有自己的陸巡有劃痕,他們都安然無恙,提議:「所幸沒人受傷,如果二位沒有異議,我們彼此都不追責了?」


  在場都是老司機,有火氣是一回事,追尾定責的規矩都懂。見栗則凜態度不錯,還主動攬過責任,後車車主隨口發了兩句牢騷泄火,便讓栗則凜和別漾協商處理。

  栗則凜有電話進來,那端告訴他:「K245段+300米處發生交通事故,一輛商務車被同向行駛的大客車和大貨車連環追尾。」

  他神色微凝:「傷亡情況如何?」

  那端回:「正在確認。」

  栗則凜指示:「設好警示標誌,注意安全,我馬上到。」

  別漾不清楚狀況,見他趕時間要走,她作為肇事者主動說:「走程序複雜,我拍個照取證,我們私了?」

  不值一提的小刮碰,栗則凜無意索要賠償。他側頭看過來,目光在別漾精緻小巧的下巴和輕抿的唇上停留兩秒,忽然就想看看那雙隱在太陽鏡後的眼睛。

  「我這車裝了絞盤你都能在它身上做畫,手把不錯。」事故發生的瞬間,她掰方向盤的角度雖說不上將將好,卻有效減少了大G車頭正面撞上陸巡絞盤的自傷程度。栗則凜真心認可她的駕駛技術。

  他朝她微揚下巴:「眼鏡摘了瞅一眼,好看免賠。」

  他說這話時醒目的眉眼一眨不眨地直視她,像是真的提議,可這樣的話無論是以多正經的語氣表達,都難逃冒犯輕佻的嫌疑。

  別漾隔著墨色的鏡片與他對峙幾秒,轉而瞥了眼陸巡那點大可忽略的小傷,淡道:「那是另外的價錢,它不值。」

  不是車損不值,她的潛台詞是說:他不配。

  栗則凜微抿了下唇,沒說話,神情沒透露出半點情緒。

  別漾並不指望他為自己的言語冒犯道歉,在她看來,對方要和她一樣痛苦,才算道歉,可顯然「看臉定損」這事還上升不到痛苦的層面,那所謂的道歉便毫無意義。

  追尾的事到此為止。她偏頭,用指尖將額頭的碎發拂開,攏著外套上車。

  高級感十足的長款耳飾在空氣中輕輕一晃,襯得她的模樣冷漠又倨傲。

  栗則凜饒有興致地勾了下唇。

  別漾甩上車門坐好,就見他從陸巡後備箱拎出一個工具袋,藍色袋身上「應急救援」四個字極為醒目。她反應幾秒,再次下車。

  團霧尚未散盡,視線朦朧中,男人的背影已跑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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