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這鼎可否讓我上手看看?」
說話的老者花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帶著一副金邊眼鏡,穿著一身考究的唐裝。
周浪剛想回話,一旁的唐三多卻小跑著迎了上來,對著老者一臉諂笑的搶過了話頭:「王老師?!哎呀~您來得正好,麻煩您幫忙給大家看看這東西,讓大夥漲漲見識,也好戳破某人的牛皮!」
唐三多對老者的討好之意溢於言表。
旁邊的看客中有幾個在這行混的久的,聽了唐三多的話心中一震,不由得認真地看向了這位老者,有人更是忍不住出言詢問:「請問您是魔都文物協會的理事長王文興老師嗎?」
「我是王文興,老師不敢當,跟大家一樣都是喜歡愛好罷了。」
老者對著問話的人笑了笑道。
此話一出,登時在人群中掀起一陣波瀾,不少人都認出了此人。
王文興在魔都文物圈名氣不小,更是憑藉著文物賺下了不少身家,能在文物這一行里發財的,水平可想而知。
別看王文興已經是大行家,平時有空的時候舊貨市場還是堅持常來,這一行不比別的行當,必須多看多上手,經常接觸實物,一方面是看看能不能撿漏,另一方面也是不斷的增長知識,了解最新的造假技術,才能儘量不被打眼。
這天王文興難得有空,就想來逛逛,不過來得稍晚了些,等他看見這場熱鬧的時候,東西已經被周浪買走了,本來也不以為意,但是周浪臨走前和唐三多的對話引起了他的興趣,不禁手癢想看看真假。
周浪看著眼前的王文興陷入了兩難,兩道濃密的眉毛不禁皺了起來:
『這老頭看起來有點道行,萬一給他上手了,他不認可我剛才的說法,我豈不是要被當眾打臉?三百塊錢事小,被人笑話我以後來這兒還怎麼混?』
唐三多一看周浪的神色不由得意非常,冷笑著叫道:「怎麼?剛才吹得震天響,這會兒行家一來,不敢給人看了吧,哈哈~」
眾人的情緒隨著王文興的到來再次被點燃,都想看看真正的行家怎麼說,聽到唐三多的話,很多人也醒悟過來:是啊!這行的東西不就是自賣自誇嗎,剛才這小子一吹,差點信以為真了,菜鳥就是菜鳥!
「就是,讓專家看看唄,行家一出手,才知有沒有啊!」
「還猶豫什麼啊,有這機會別人請都請不來,不會是怕牛皮吹破了吧。」
「哈哈,看他的樣子我就想笑,坐等被專家打臉...」
......
眾人紛紛出言相激,唐三多更是用幸災樂禍的眼神看著周浪,心裡恨恨想道:「既然喜歡搶風頭,老子就狠狠讓你栽個跟頭!」
周浪眼見場面如此,反而笑了起來,平心而論,他的那番話雖然有誇大的成分,但是自己對這小鼎的感覺卻是真的,剛才無非心裡沒底,怕專家跟自己意見相左罷了,
說到底,他認為這鼎值三百塊,不管真假!
想到這一層,周浪眉頭舒開,將手裡的小鼎遞給了王文興,說道:「我是擔心專家要收我鑑定費呢,既然不要錢,這種好事我怎麼會放過。」
王文興小心的接過小鼎,甫一上手,心裡就是一驚:果然很沉!
王文興經手的東西可不是一般的愛好者能比的,所以剛接過小鼎,他已經察覺到這鼎分外的壓手。
面上不動聲色,王文興抬眼看了周浪一眼,心裡想到:「年紀輕輕就有這種細心和手感,天分不錯。」
唐三多正在邊上掛著得意的笑容,等著王文興戳破周浪的牛皮呢,沒想到王文興卻從懷裡摸出了一個高倍放大鏡開始仔細看起來。
唐三多臉上一僵,反觀一旁的周浪倒是愈發氣定神閒。
一時間場面安靜下來,大家都在等王文興看完後作出結論,可是沒想到王文興一看就看個不停,拿著放大鏡把小鼎翻來翻去的仔細研究。
「怎麼看這麼久?」
「這才叫專家,你懂個屁!」
「這玩意不會是真的吧?」
「真箇屁,難不成我們大家眼睛都瞎了?」
「外行~咱這行沒有真假,就看你喜不喜歡!」
「我看這小子搞不好真的撿漏了...」
「不可能!」
......
時間久了,眾人又開始議論紛紛,唐三多的臉色已經快掛不住了。
「小兄弟,你這個鼎確實看著太新了,」王文興終於觀看完畢,收起放大鏡,拿著周浪的小鼎說道,「而且我仔細研究了這鼎上面的紋飾,雖然這紋飾看著非常漂亮,但是我敢肯定我以前沒有在其他的鼎上看過這種紋飾,就是...」
「哈哈哈,大家聽到沒有?」
唐三多不等王文興把話說完,已經憋不住的大笑起來:「專家說的話總不是騙人的吧,買個破爛當寶貝,還跟咱們吹牛,笑死我啦,哈哈哈~」
圍觀的眾人也發出了歡快的鬨笑聲:就是嘛,沒道理這麼多人在這讓一個後來的菜鳥撿了便宜!
周浪眉頭一皺,就想說話。
「...就是看著還挺精緻的,三百塊錢倒也不虧,要不我再給你添兩百塊,五百塊錢轉給我,我買了給自己的孫女當個生日小禮物。」
王文興瞥了唐三多一眼,心裡對他打斷自己非常不滿:這下子不好到手了。
他現在心裡非常後悔,後悔自己為什麼不早點來,那樣這東西必然已經被自己拿下了...
剛才他仔細看過了這個小鼎,看著確實非常新,但是行里有一種說法:見舊如見新!
很多傳承好的瓷器,玉器,幾百年過去,跟新的幾乎一樣。明清時期的很多金屬器,佛像也有很多一點鏽跡都沒有的,雖然這小鼎上的花紋看著好像是臆造的,但是這也符合明清時期很多文物的特徵,特別是清朝,本身就臆造創燒了很多新的器物。
退一萬步說,這東西真的很沉吶,肯定是含金量不低,哪怕真的是現代的藝術品,那也是遠遠不止三五百塊錢。
來晚了啊!
王文興心裡無比懊悔,一時間也顧不得買賣的規矩套路,情急之下向周浪開口要求轉賣。
隨著王文興後半句話一出口,圍觀的人群突然一靜,只有唐三多還依著慣性在那裡大笑不止,開心的像個兩百多斤的孩子。
唐三多又笑了幾秒,才回過味來,想到王文興話里的意思,唐三多仿佛一隻被無形的手掐住脖子的公鴨,再也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周浪聽到王文興的話,卻是心裡大喜:老鬼,你想玩我呢?
嫌貨才是買貨人,這老頭不說東西沉不沉,光講它新,明顯就是當自己肥羊嘛。
周浪本來還忐忑不定的心情一時大好,向老頭說道:「不了,本來就是合眼緣,三百塊錢買個喜歡而已,我也不差這五百塊錢。」
一邊說著,周浪將小鼎拿回了自己手中。
圍觀的人裡面沒幾個是傻子,現在王文興這麼一開口,誰還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一時間人群直接沸騰了,紛紛圍上前來看周浪手中的小鼎。
「我擦,真的給這小子撿漏了~」
「三百塊,這得翻幾倍啊?!」
「幾倍?真要是古董上百倍都不止!」
「媽的,我最先來的,怎麼就沒想到拿起來看一看呢?!」
......
一時間,大家七嘴八舌的議論著,各種情緒都有,不過今天的事註定成為圈裡一個不小的傳說,撿漏這種事,出一個都能被談上很久的。
「我出兩千塊!」
人群中突然冒出來一個聲音,顯然是在情緒的感染下有人動了真想買的心思。
「五千~我先要買的,」唐三多回過神來,急的大叫道:「五千!兄弟讓給我行不?」
真貨啊!想自己為了高雅,被多少人當肥羊,現在寶貝明明在眼前自己卻眼睜睜看著它被別人買走!
唐三多想到這裡心痛的不行。
周浪看著唐三多笑笑道:「這種『寶貝』五千怎麼買得到呢,要麼三百,要麼我覺得啊,五十萬也不算多!」
買的時候當假,賣的時候就得當真。何況這東西被行家掌過眼,周浪還不至於差這幾千塊錢,如果確定是個文物,肯定不止五千這個數。
一聽到五十萬這價格,唐三多一時間被憋得臉通紅,想一開始自己還跟攤主兩百塊錢討價還價呢,為什麼當初不直接買下啊?!
唐三多腸子都悔青了。
王文興一看這場面,知道今天想低價拿下這東西已經不可能了,搖搖頭嘆了口氣。
王文興掏出一張名片遞給周浪:「小兄弟如果哪天想轉手割愛,可以找我,不管我自己收還是為你尋找買家,我都保證公道,我在這行薄有名聲,一定幫你賣出一個合適的價錢。」
其實王文興還有一層意思沒有明說,就是他畢竟也不能確定這鼎的新舊,現在的氣氛也不是能成交的樣子,不如等人少的時候再研究討論。
周浪接過名片道了聲謝,眼看著也沒人跟自己商量五十萬的事情,不由得有點小後悔:我是不是起太高了...
「感謝大家承讓啊,讓我一個菜鳥撿了便宜,既然沒人想要,那我就先回家慶祝了。」
見眾人不再出價,周浪分開人群,施施然走了。
圍觀的眾人還不願散去,依舊聊得熱火朝天,親眼見到撿漏的傳說啊!
王文興不停搖頭嘆氣,唐三多還在捶胸搗足。
啪~~~
人群中突然傳來一個響亮的耳光聲音。
大家一愣,發現地上坐著一個老漢,左手裡捏著三百塊錢,右手又朝著自己臉上扇去:
啪啪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