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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6章 燈火闌珊

2024-12-11 14:45:22 作者: 七味新語
  第396章 燈火闌珊

  九龍,廣九鐵路終點,尖沙咀站。

  嗚~

  汽笛鳴響,火車到站,熙熙攘攘的紛雜人流自車門中魚貫而出,很快便匯聚成潮,湧向出口。

  而在之間,有一對從火車前部貴賓車廂里走出的男女氣質尤勝,仿若鶴立雞群,龍與蛇行,很是不凡。

  先頭那男子只是抬手虛引,就好似有無形氣勁拂過,將面前的擁擠人潮從容撥開,現出一條可供通行的道路。

  此人身形奇偉,挺拔雄壯,穿著一身頂頂考究的織錦羅衣,繡有形似猛虎的青黃異獸和連綿青山,腳踏朝靴,敞著衣襟,濃密黑髮梳成背頭,乍一看好似開館授業的大拳師,仔細觀瞧卻又像是留洋回來的學生。

  捉摸不透。

  男子手裡拿著份華字報,旁邊還有位一看就出身不凡的大家閨秀。

  這姑娘生的極美,身段高挑,清心玉映,穿著件繡花的白色旗袍,挽臂而立,雪頸上戴了一條晶瑩剔透的珊瑚淚飾,沁著粉嫩玉色。

  沒錯,二人正是一路走走停停,從甘涼南下,風餐露宿,途經川渝貴桂,最終抵達九龍的秦淮(本體)和敖靈。

  廣九鐵路新建成不久,終點設在身處九龍半島南端的尖沙咀,與繁華的中環隔海相望,實在是兩地居民來往港粵的不二之選。

  秦淮一邊翻看著針砭時弊、刊登國內外各種消息的華字報,一邊頭頂長眼般將敖靈帶出了站台。

  「淮郎,你快看,那是不是紅纓姐姐?」

  敖靈手裡執著把古意盎然、背部刻有明月的菱花鏡,玉指點了點秦淮,示意他往遠處看去。

  梳士巴利道上,門市林立,酒樓、客棧、報社、相館.許多風格各異的商鋪鱗次櫛比,紅牆鐵門與青磚黛瓦交織,與三三兩兩的木棉樹比鄰為居,一直延伸到極遠處。

  來來往往的行人打扮迥異,長衫短褂、羅衣棉襖、西裝革履,與黃包車、畜力車、汽車等各類車馬在路面上並行逐馳,連帶著遠處浮沉在瀲灩海面里的大小船隻共同構成一幅舊時港島圖。

  港島被清廷割讓出去已有近百年,中外通商日久,百業興旺,沿街即可見到許多樣式各異的幌子在風中翻卷,其中不乏有用彩旗洋畫打的GG。

  秦淮順著敖靈的指尖望去,首先看到的是一家門面頗為氣派的洋貨行,它的臨街街面上,掛著一幅幅巨型畫報,多是描眉燙髮、皮膚雪膩的旗袍女子GG畫。

  可在最中央,掛著的卻是一副水墨戲畫,裡面的刀馬旦頭戴七星額子,手執紅纓槍,英姿颯爽,巾幗不讓鬚眉。

  「瞧著是很像,但可惜不是紅纓。」

  秦淮放下手裡的報紙,目光往畫幅落款看去。

  【襲勝軒】

  正是項家班在九龍費不少力氣才立起來的戲院招牌。

  「不過她應該跟紅纓有些關係,說不定是項伯伯最近要捧的新角兒。至於到底是不是嘛,等會兒去看看就知道了。」

  秦淮目光左右環顧一番,倒是在街邊牆裙處找到了幾張疑似紅纓的小幅側繪,只不過邊角有些泛黃髮霉,像是很久沒有更換過了。

  再想到紅纓最後一封發給自己的信是在半年前托人捎來的,秦淮心裡總有種隱隱不妙之感。


  「淮郎可是近鄉情怯,腿腳沉重了許多?」

  敖靈見秦淮駐足不前,以為他又在心中糾結,當即就想出言寬慰兩句。

  「沒什麼,敖小娘應該還沒在戲樓里聽過京劇吧?今天我做東,請你去襲勝軒好好看場戲。」

  秦淮擺擺手,目光從寫有戲樓演出場次表的GG上收回,領著敖靈去到不遠處的碼頭坐上渡輪,直往港島中環而去。

  ——

  中環,襲勝軒。

  大來戲園,這本是港島中環最早的戲樓子,也不知道接待過多少達官貴人。早年間,凡在廣粵成了名的角,無不是以在這樓子裡登台亮相為榮,可惜隨著歲月流逝,這青黃不接、沒了名角的大來戲園也逐漸被時興的歌舞廳和電影院擠壓生存空間,在宣統皇帝剛登臨大寶的那年,便被不肖子孫出兌給了項家班,改名襲勝軒,繼續在梨園行當討生活。

  而今三年過去,項家班有以精湛業藝蜚聲廣粵的名旦項紅纓,襲勝軒非但沒像大來戲園那般勢漸日頹,反而涅槃重生,更加紅火了。

  樓子剛修繕翻新了一遍不說,還加蓋了一層,每天聽戲的人,那是人山人海,數都數不清,擠都擠不進。

  港島這麼多大大小小的勢力,面對項家班這塊肥肉,自然也是垂涎欲滴,可誰都知道,這襲勝軒雖然明面掛的是項家班的名,但實際上,這樓子的主人姓秦。

  金樓那個秦。

  自從這幾年金樓不斷擴張,八極門的秘藥生意也越做越大,幾乎所有在江湖上混的三教九流都知道神槍李手下出了位姓秦的宗師人物,那金樓和秘藥皆是出自此人之手。

  在李炳武和項義海暗中的推波助瀾下,港島的各方勢力也多少知道了秦淮當初在乙巳年的彪炳戰績,為金樓和襲勝軒擋了不少麻煩。

  如今,任何人想要動襲勝軒,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一位八極宗師,和廣府武會的怒火。

  而現在,這位無論是放在南武會,還是北武林都可堪稱一句大人物的秦淮,卻頗為低調帶著敖靈走進二樓包間,靜靜等待開場。

  「場面有些冷清,人也不算多,這場應該不是紅纓來唱。」

  秦淮站在欄杆邊上,垂下眸子看著還有些許空座的一樓大廳,將側旁的空間給敖靈留了出來。

  很快,鑼鼓聲起,鐃鈸擊響,時不時添上一段胡琴,《戰金山》便開腔了。

  「換旗麾——志蓋沖霄——」

  「好!」

  「梁紅玉」出來,剛一起調開腔,整個戲樓瞬間掌聲雷鳴。

  「咚咚咚咚——」

  鼓聲急響如雨落,「梁紅玉」的步伐亦是跟著,步步像是都踩在點上。

  身後扮著的宋軍持槍肅立,唯見其一人獨舞。

  大戲開鑼。

  「列艨艟,鐵鏈環繞——」

  只一開腔,秦淮便知他方才猜測無誤,台上這個刀馬旦,確實不是項紅纓。

  【鄧紫寧】

  狀態:練筋

  專精:歌舞62%,化妝59%

  威脅程度:白色

  備註:項家班傳人,廣粵名旦項紅纓代師收徒的小師妹。


  等一曲落罷,台上人謝了幕,秦淮才朝意猶未盡的敖靈點點頭:「走吧,去後台。」

  「好。」

  後台門口,幾個負責守戲班的夥計瞅見一對頗為面生,但卻有容有度的男女靠近,剛想湊上前搭話,問問來意,就見戲樓的管事從前排座位上跳起,聲音有些顫抖道:「爺,您回來了?!」

  「嗯,紅纓呢?」

  秦淮也不廢話,眼前這人是從津門一直跟著紅纓來到九龍的項家班老人,他有印象,信得過。

  「小姐陪老爺前些日子北上尋醫去了,如今不在九龍哪!」

  「什麼?」

  秦淮有些錯愕,但轉念便穩住心神,又問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你且與我細細說來。」

  「是。那是差不多半年前,老爺舊疾復發,精氣神每日愈下,所幸有金利源的李老爺每日熬煮藥湯,這才勉強維持住老爺的精神頭。可就在三個月前,老爺的病情突然惡化,遠在佛山的炳武老爺發信來說他有法子,小姐沒有二想,立刻打點行裝,帶老爺去了佛山,至今未歸,只有幾封書信傳回。」

  「信呢?」

  秦淮皺起眉頭,想到那位藏於鴻勝祖館背後、精通醫武的大宗師,提起的心有些稍稍放下。

  「秦爺隨我來。」

  戲樓管事默不作聲的打量了敖靈幾眼,躬身進了後台雅間。

  很快,他就在秦淮眼皮子底下找出了一摞帳本,翻出了夾在其中的幾封書信。

  秦淮接過書信一看,確認其上的娟秀筆跡確是紅纓所寫後,立刻一字一句的看了起來。

  這些書信大多講的是些日常瑣事和戲班安排,並未有太多可用信息,而其中最後一封的時間點,則是宣統二年臘月初三。

  「就這些?」

  「只有這些。」

  「一切照舊,你們忙吧。」

  見從戲樓管事嘴裡問不出更多東西,秦淮點了點頭,將書信收起後就往外走去。

  「爺,小姐這些年來一個人撐著,不容易,您回來了,多心疼她些!」

  「知道!」

  秦淮腳步略微頓卡了一瞬,但隨後就揮手告別了襲勝軒眾人。

  「淮郎,接下來可是要繼續動身北上,去尋紅纓姐姐?」

  敖靈手裡拿著個精巧華美的琉璃盞,正一邊小口喝著【綠秋鏡】所凝華而成的【帝流漿】,一邊問向正在研究地圖的秦淮。

  「不錯,但在那之前,我得去金利源見見老朋友。」

  秦淮望著車窗兩側不斷後退的英式建築,還有那些懸起的匾額,很快汽車便停在了一間中西融合的大藥房前。

  二人走到櫃檯,跟帳房先生招呼了一聲,沒等多久,頭髮灰了不少,兩鬢也斑白了許多的李玉堂便從二樓走了下來。

  「小秦!」

  李玉堂原本還在想是誰找自己,可一看那個熟悉的背影,立馬從腦海中翻出了一個名字。

  「李伯,這幾年,別來無恙啊!」

  秦淮哈哈一笑,袖裡滑出個小玉瓶,邁步迎了上去。

  「都好,都好,就是歲數到了,不服老不行啊!」


  李玉堂瞅著秦淮遞來的小玉瓶,面色奇道:「這是?」

  「天地大藥,海粹精華,好東西!」

  秦淮嘿嘿一笑,將玉瓶塞進李玉堂手裡,示意他小心收著。

  「行,既然是你送的,那我也不跟你客氣。」

  李玉堂見秦淮說的如此玄乎,也沒當真,只當是跟十全大補丸差不多的東西,隨手就揣進了兜里。

  「這位是?」

  見李玉堂將目光投向敖靈,秦淮想了想,開口道:「敖靈,她跟紅纓一樣,都對我很重要。」

  「哦,紅顏知己啊~」

  聽秦淮這麼一說,李玉堂臉上立刻露出瞭然的神色,他是過來人,有好幾房姨太太,對這種事見怪不怪。

  「李伯,我這次來九龍,是想接紅纓和項伯回津門休養。可我方才去襲勝軒看了,管事的說紅纓和項伯已經北上去了佛山求醫。先前聽說他們在您這兒叨擾了一陣,所以我才想借著給您送寶貝的功夫,順便問問項伯的病情。」

  秦淮沒有和李玉堂過多談及關於敖靈的事情,話鋒一轉就問起了當下最要緊的事。

  「哦,老梁,去把我的病案取來。」

  李玉堂招招手,在一旁侍候的夥計立即上二樓檔房取回了一本病案,呈遞給自家老爺。

  「其實義海的病不是血肉筋骨、臟腑器官之時的病變,而是因為早年受傷過多,前幾年又險些死在那閻王手下,實在是積重難返,無處下手。當時,我與山師傅雖是勉強將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但畢竟壽數已經虧損,算算時間,能活到現在已是不易。」

  李玉堂翻開病案,指著他給項義海開的藥方,和一次次診療反饋給秦淮看,繼續說道:「可紅纓侄女的性子你也知道,又韌又倔,加上為人子女的本分,哪能眼睜睜見著自己老爹日漸衰頹,睜眼等死?」

  「所以在三個月前,義海的病稍有惡化,紅纓侄女便想離開九龍去外地求醫問藥。恰逢炳武發來急電,他交遊廣闊,似乎有些門路,能解義海燃眉之急。於是紅纓侄女便帶著他去了佛山,至於如今他們身在何處,病情是否有好轉,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秦淮翻看著李玉堂記錄詳實的病案,點點頭,心裡有了計較。

  「前段時間,多謝李伯出手襄助了。要是早知項伯身體每況愈下,我肯定早點回來。希望這次北上,能來得及挽天傾吧。」

  秦淮把病案遞還給李玉堂,又耐著性子聊了兩句九龍局勢後就抱拳告辭,跟敖靈來到了四野無人之地。

  「敖小娘,事急從權,先回水君宮吧。」

  「好。」

  眼見敖靈已回水君宮,秦淮張開雲翼沖天而起,金紅流光划過朗朗星夜,直奔佛山而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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