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音沉沉,眸色深黑,無端多了些戾氣。
沈樓抓住了沈昭月的手腕,不悅的看向裴宴之。
宮門口,沈樓終是忍下了,扭頭看向罪魁禍首。
「昭昭,我覺得阿爹說的對,離了吧。」
壓根不是在商量,而是決定。
中間的沈昭月里外不是人,還未出聲,便覺腰身被握住,手掌寬厚,傳來灼灼熱意,她僵著身子不敢動。
裴宴之笑得漫不經心。
「成了我的人,她不說休夫,誰說都沒用。」
沈昭月愕然抬首。
他說的是休夫,不是和離更不是休妻。
似是有所察覺,裴宴之低下頭來,懶散一笑。
「我是沒什麼本事,但讓你爬我頭上作威作福還是可以的。放心,就是我跌下了,你也會在頂上安安穩穩的坐著,摔不著你。」
細碎的光散在裴宴之的身後,沈昭月心跳的厲害。
二人一高一低站在一起,倒生出了幾分般配之感。
眾目睽睽之下,沈首輔簡直沒眼看,沉著聲道了一句:「回府!」
沈樓本要拽著沈昭月走,看她那痴樣,頓覺丟臉的轉身離開。
沈昭月眨了眨眼睛,還未動,便見裴宴之俯身下來,心頓時跳的更快了一些。
「看你這樣,說明我演的不錯。」
沈昭月:……
極速的心頓時平靜下來。
裴宴之這廝為了她這尊『財神爺』,真是不要臉至極。
沈昭月要笑不笑。
「彼此彼此。」
她推開人,追著父兄離去,未曾見身後人凝視她的目光,深且幽暗。
沈府
眾人圍坐八仙桌,裴宴之和沈昭月坐在一邊,其餘人坐在對面,兩方涇渭分明。
此刻眾人貫行食不言寢不語的規矩,誰也沒吱聲,氣氛尷尬。
唯獨裴宴之像是沒察覺似的,殷勤的在給沈昭月夾菜,如此旁若無人又親密的舉動,惹得沈家幾人食不下咽。
心裡不約而同的想:花言巧語又獻殷勤的小白臉,難怪昭昭被迷了心智。
沈文竹掃過二人,平靜開口。
「侯府的情況裴世子都明白,昭昭自小是被嬌慣長大的,我們見不得她受苦。她既為世子說出那等自降身份的話,想來世子也願為她入贅我沈府。」
沈昭月自他開口便臉色難看,終是忍不住抬手摔了桌上的杯盞。
「啪」
杯盞四分五裂,驚得人心頭一顫。
裴宴之擰眉查看她細白的手心和身體,確認沒受傷眉間才鬆開了些。
沈首輔鬍子翹了翹,還是壓住了,聲音有些沉。
「我們也是怕你受委屈死要面子不肯說。」
畢竟哪有回門日沒人陪著,她又哭紅了眼,這才導致的誤會。
「你既決心與他好好的,文竹那話你權當沒聽見就是。再怎麼樣,那也是你大哥,你就這麼對他甩臉色,你真是被我們養壞了。」
話雖有些苛責,但不難聽出其中疼愛之意。
然而此刻沈昭月卻是再也忍不下去,呼吸急促,一顆心幾乎降到了冰點。
「他算是哪門子的兄長!」
她怒而出聲,眼眶泛紅,眸中帶著恨意的模樣讓沈家人都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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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文竹更是面色蒼白,茶水燙手而不自知。
沈樓皺眉,不贊同的看著她。
「昭昭,別過了。」
他知道她因為裴宴之而對家人不滿,但也該有個度,而非眼下這般鬧得眾人都難看。
裴宴之眯起眼睛看沈文竹,眸中隱有戾氣。
聽到沈樓聲音的沈昭月更是繃不住,眼尾有淚珠滑落。
二哥還為他說話,卻不知他是何等的豺狼虎豹。
沈家人把沈文竹當親子教養,把她蒙在鼓裡,卻不知這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更不知此舉會害死她真正的兄長。
前世被抄家那日,滿地屍首,血流成河,卻無人伸出援手,唯有裴宴之的人暗中來救,可只能救一個。
他本意是救她,但她已被蘇祈安牢牢抓在身邊,是逃不掉的。
兩個兄長只能活一個,大哥已經重傷時日無多,她沒辦法只能選了二哥,然而二哥及裴宴之的人全都死了。
活下的是沈文竹,什麼重傷不過是假的,沈府被滅第二日他便成了新帝手下重臣。
沈文竹早就與蘇祈安牽連上了,所有的『罪證』皆是出自沈文竹之手。
可笑的是他還自詡深情,說一切都是為了她。
然而在裴宴之帶兵立於城下之時。
城樓之上,她被蘇祈安下了藥。
他想踩碎她的高傲自尊,要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像狗一樣的求他,試圖讓她用身子對他曲意討好。
沈文竹對一切都視若無睹,竟還道是被逼無奈,簡直無恥至極。
城牆上血飲斑駁,指甲斷裂,她寧死不屈,最終從城牆上一躍而下,死後最後所見是裴宴之飛奔而來。
一身銀白鎧甲好似無堅不摧,威風凜凜,郎艷獨絕。
沈昭月從回憶里抽離,眼淚落下,反倒情緒平靜了下來,她隨手抹去,聲音沉悶。
「蘇祈安是他帶我見的,結果呢。我選了個自己滿意的,反倒百般羞辱,他是性子好不在意,我卻不能由著人欺負他。」
話里話外都是對裴宴之的維護之意,但也不難聽出還是小姑娘家的心思,想要體面,倒沒人懷疑什麼。
笑意浮在裴宴之的唇角,笑得格外燦爛。
「有夫人護我,三生有幸。」
此等油膩沈家的人都沒眼看,沈昭月好不容易撐住的情緒差點崩了,私下裡扭了他手臂一下,示意他收斂一些。
但這點小動靜瞞不過沈家人,輕咳一聲,當做無事的繼續吃飯。
緊張的氣氛消散,席間皆是沈夫人招呼裴宴之的聲音。
「小裴啊,喜歡吃什麼吩咐廚房給你做。」
聞聲,裴宴之露出乖巧的笑意。
「娘客氣了,昭昭喜歡的我都喜歡。」
沈昭月當沒聽見,這廝的不要臉永遠沒下限。
沈夫人倒是被他哄得開心,沒多會兒就當成一家人了,什麼寶貝都往外拿。
對於沈文竹的視線,沈昭月視若無睹。
沈文竹這人隱忍多年,心機不同尋常,但話已經開頭,日後倒也不必與他裝作親近。
等她找到兄長,找到他的罪證,自有他苦頭的時候。
飯後,裴宴之被沈首輔叫走,沈昭月想溜回房間,一把被沈樓拽住脖頸。
「哪兒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