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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下)

2024-08-27 17:54:35 作者: 餘酲
  (前面還有個36章上別忘了!之前看過的清緩存再點進去看!)

  晚膳時間,三人找了間酒館落座。

  外頭荒寒蕭瑟,屋裡暖熱融融。燒雞拆開往桌上一放,虞小滿剛要把湯碗端出來,虞夢柳道:「到這種地方,哪有喝湯的道理?」

  說著拍手喚了小二來,要了兩壺溫酒。

  待酒上桌,各自斟滿,虞夢柳雙手舉杯先向陸戟賠罪:「方才天色暗,沒瞧見您也在,一時失言,還望您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女子一般見識。」

  嫁了人到底不一樣,虞夢柳不似從前刁蠻任性,也能說會道許多,一句話就緩和了略顯尷尬的氣氛。

  陸戟自是不會同她計較,執杯舉起,淡淡道:「無妨。」

  三人圍著暖爐話家常,多是虞小滿和虞夢柳說虞家村的事,陸戟在旁聽著,時而為虞小滿布菜,時而攔住他要倒酒的手,用眼神警告他不可貪杯。

  其實不消他警告,虞小滿不勝酒力,空有把酒言歡的心,喝了兩杯就雙頰飄紅,身體東倒西歪直不起。

  天是聊不下去了,虞夢柳幫他要了醒酒茶,陸戟攬著他的肩餵他喝下,過了小半個時辰才逐漸轉好。

  只是人還有點傻,看著陸戟吃吃地笑。問怎麼了,虞小滿搖頭不肯說,把臉埋到臂彎里,等到再次抬起頭來,一雙水潤的眸子仍直直盯著陸戟,酒氣散了,臉反而紅得更厲害。

  虞夢柳感激陸戟幫著隱瞞了虞家找人替嫁的事,特地斟滿酒盅舉杯:「這杯謝您心胸寬廣,有容人之量,若不是您,我與我家夫君便無緣相遇,我現在光想著他可能會娶別的姑娘都恨不能……老天有眼,活該您娶我們小滿這麼漂亮的媳婦兒,活該您的腿能治好!」

  前面好端端的,最後這句脫俗得令陸戟有點懵。

  聽到自己名字的虞小滿反應倒是快,酒杯沒摸到,轉而拉著虞夢柳的胳膊,撒嬌般地晃啊晃。

  「小滿也謝謝姐姐,若不是姐姐當初選了我,我光想著……就……」神智尚存一線,虞小滿不便明說,咬了咬唇,「就又要哭了。」

  散席到外面吹了會兒冷風,晃晃腦袋,總算徹底清醒。

  虞夢柳有孕在身,上轎時捂著小腹,一邊一個丫鬟小心攙扶,虞小滿愣愣地看著,待轎子走遠了看不見,才低頭看自己的小肚子,用手捏了捏,心道這陣子吃得太好,貼了幾層冬膘。

  陸戟把馬牽了來,要扶虞小滿上去,虞小滿節節後退,說自己胖了馬兒駝不動,讓陸戟先走。

  陸戟乾脆翻身上馬,踱到虞小滿跟前長臂一伸,側身彎腰將他攔腰撈起,穩妥安置在身前,寬大披風將他纖瘦的身體密不透風地包住。

  眨眼功夫,虞小滿已經坐在馬上,緊接著耳邊傳來陸戟低沉的一句:「坐穩了。」

  虞小滿張開嘴還沒來得及說話,陸戟一甩韁繩,喝了聲「駕」,馬兒便撒開四蹄奔跑起來。

  獵獵寒風划過面頰,卻因身體裡暖和,並不覺得如何冷。虞小滿整個人被陸戟擁在懷中,堅實臂膀護在兩側,身下的起伏顛簸也不足為懼。

  穿過人煙稀少的窄巷,視線開闊的同時光線也被留在身後,馬蹄聲隱匿在呼嘯的風裡,前方似有浪濤拍岸的動靜,腥鹹濕氣裹著凌冽疾風,令虞小滿精神為之一振。

  到海邊了。

  馬兒緩緩停步,跺著烏蹄打了幾個響鼻。

  鬆開披風兜帽,海風撩起髮絲,仰頭望向天幕中幾顆寥落寒星,虞小滿只覺身心舒暢,吸入肺腑的空氣都沁涼清爽。

  「很早以前,就想帶你來了。」身後的陸戟說,「兩人一騎,像這樣抱著你。」

  溫熱吐息噴在耳畔,虞小滿害羞地躲了躲,又不捨得從他懷裡離開,微微側過頭去:「有……有多早?」

  陸戟說:「很早,還不知道你是誰的時候。」

  虞小滿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這個,亦不知該如何回應。想來這時候帶他來闃靜處,定是早有預謀,只好蜷了肩膀找個不礙事的地方窩著,洗耳恭聽。

  誰想陸戟偏不讓他躲,長腿一伸跳下馬,抬手示意他也下來。

  虞小滿磨蹭一會兒,還是搭著陸戟的胳膊爬下來,雙腳篤實地踩在地上。

  兩人往前走幾步,並肩立於海濱灘涂,幾乎沒給虞小滿猜想的時間,陸戟開口了。

  「陸、沈兩家世代交好,我與沈暮雪自小以兄妹相稱,後來理所當然地聽從家中安排定了親。彼時我並不知兄妹與夫妻的不同之處,直到上戰場前,我都以為今後只要好好待她、照顧她,便夠了。」


  聽到沈暮雪的名字,虞小滿的心酸幾乎是下意識,而陸戟後來的話又令這酸澀收緊束口,沒能蔓延開來。

  「在邊關的三年,我鮮少歸家,隨著年齡漸長,倒是知曉了些情愛之事,只是懵懵懂懂,她願嫁我便願娶,索性周圍人都覺得我與她相配,這門婚事於我,責任始終多過旁的。」

  「直到遇見你,我才知曉詩書中所寫的怦然與傾慕,原來並非虛言。」

  虞小滿的心也跟著動了,撲通撲通,鏗鏘有力。

  「之後的事,想必你多少有耳聞。我在戰場殘了腿,為不耽誤她,進宮求了聖上取消婚約,外頭將這事傳得旖旎,我來前才聽人說起,不然定不會讓你誤解……」

  講到這裡,陸戟自嘲般地低笑一聲,「眼下說這些有何用,話是我說的,你若是沒信,便也不會走了。」

  「只是,你記恨也好,怨我也罷,我仍想讓你知曉,那些話並非出自真心。」

  陸戟不善言辭,亦不想拿自己的痛苦掙扎作為藉口,下決定的那一刻,他的目的便只有一個,旁的都拋諸腦後,不想再管了。

  「我想你活著。」陸戟偏頭,看向默不作聲的虞小滿,「唯有活著,才能期盼以後,才有機會一輩子。」

  烏雲層疊散去,頭頂月色撩人,卻無人得空欣賞。

  虞小滿甚至不清楚自己是何時撲到陸戟懷裡的,分明只離開了一小會兒,他都忍受不了,手臂緊緊環著陸戟的脖頸,趴在他肩頭呼哧呼哧喘氣。

  平日裡能言會道,今日卻啞火似的,只抱著陸戟一動不動,雙目緊閉,睫毛顫抖,像是害怕極了。

  陸戟被他突然的投懷送抱弄得措手不及,下意識抬手擁住,待聽見虞小滿類似啜泣的喘息聲,失笑的同時,終於鬆了口氣。

  「我自作主張,狂妄自大,還總是讓你哭。」陸戟喟嘆一聲,終是心疼多過無奈,「我是壞人,混蛋……全是我的錯。」

  堅強男子漢虞小滿聽了難為情,抽抽鼻子,埋在他肩窩裡悶聲道:「那你打算如何補償我?」

  陸戟當了真,附在虞小滿耳邊說:「我知你想回大海,告訴我,如何將元丹逼出,我……」

  聽他提元丹,虞小滿心頭一緊,奮力掙開他的懷抱,瞪圓噙著淚的雙目死死盯著他:「給了你便是你的了,休想還回來!」

  未料到虞小滿如此大反應,陸戟按著他的肩,鄭重地說:「我早已習慣雙腿不能行,便是沒有腿,我也能顧好自己,不會拖累於你……」

  「誰嫌你拖累了?」虞小滿打斷他的話,「是我不想看著你被困在那四輪車上,是我要你能跑能跳能騎馬,是我想看你跟從前一樣神采飛揚,而非、非……」

  而非終日鬱鬱寡歡,空有滿身抱負無處施展。

  更非怯懦自卑,踟躕不前,過去無數多個朝升暮落,都等不到你走向我哪怕一步。

  「你說希望我留在你身邊,我又何嘗不是只想陪著你。」

  所以留下元丹,讓它與你融為一體,便如同我守著你,一刻不離。

  怒濤卷霜雪,天塹無涯。

  心結已解,最後一層隔閡也散入風中不見蹤影,岸邊二人凝望著彼此,似要將這一生看盡。

  到底是虞小滿臊得臉熱,垂首躲避。

  良久,陸戟「嗯」了一聲,而後說:「我的錯。」

  虞小滿最是不喜聽他向自己賠禮,嘟噥道:「誰要聽你說這些。」

  陸戟開竅不久,面對心上人尚未能做到事事遊刃有餘,遂虛心討教:「那想聽我說什麼?」

  一個敢問一個敢說,虞小滿仗著天黑無人瞧見他的羞惱,理直氣壯道:「不是說心動嗎,不是說傾慕嗎?我怎的一點都、都瞧不出呢……」

  經得點撥,陸戟恍然大悟,原來白日裡那聲「喜歡」說得匆忙,沒能入心。

  他輕輕捏了虞小滿的下巴,抬起,貼著唇角蜻蜓點水地碰一下:「喜歡你。」

  另一邊再碰一下:「只喜歡你。」

  虞小滿被親得熏熏然,膽子也大了許多,明知故問道:「我、我是誰呀?」

  陸戟不急於回答,扳正了他左躲右閃的臉,再度靠近。

  這回毫不收斂,唇裹著唇輾轉廝磨,復又猛烈進攻,舌尖撬開齒關,肆意掠奪其中甘甜津液。

  月光投在岸邊礁石之上,將二人糾纏的身影融到一處,虞小滿四肢發軟,魂都仿佛被攫了去,到最後不得不攀附著陸戟穩住身體,以免脫力癱倒。

  眸中又蒙了一層潮濕霧氣,虞小滿紅唇微張,看不清眼前景致,聽覺卻在黑暗中無限靈敏。

  「你不是絆腳石。」陸戟亦對他白日裡的妄自菲薄耿耿於懷,趁此機會盡訴衷腸,「你是我的小滿,我的眼中人,亦是我的心上人。

  乾燥掌心貼上柔軟面頰,曾藏過那頁紙的胸口滾燙,兩個天遙地遠的名字中間被折了幾道,跨越山海,緊緊挨在一起。

  「虞小滿,是我陸啟之,明媒正娶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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